“過節？”
陸遠知道羅豔瓊問得是剛纔QQ羣裡的事情，但說實話，對於展鵬飛對自己的突如其來的敵意，他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貌似自己和展鵬飛從未有過交集，更扯不上過節。
“羅姐，我和展鵬飛壓根兒就不認識，更談不上過節。至於剛纔QQ羣的事，我也是一頭霧水。”陸遠攤攤手，一臉無奈地說道。
“這樣啊？”
羅豔瓊稍稍愣了愣，猜測道：“會不會是你們以前在銷售辦工作的時候，業務上有過摩擦哩？搞業務就會有競爭嘛……”
“那不會的，”陸遠果斷地否定了羅豔瓊的猜測，解釋道，“他在銷售一科，面向的客戶羣體都是是國營單位和企業。我在銷售二科，都是跟民營單位和公司打交道。我們倆在業務上互不交集，不存在競爭關係。”
“那就奇怪了……”
羅豔瓊聽後，也很費解展鵬飛剛纔在QQ羣裡的表現，展鵬飛在被派去外地學習之前，在改革辦呆過幾天，她有過接觸，並不是這種不通情商的年輕人啊。但剛纔QQ羣的表現，的確有點太幼稚了，明顯是衝着陸遠，給他難堪的。
“豔瓊啊，我看你是想多了。”張大年在一旁聽了陸遠的話，笑呵呵地說道，“他們年輕人想一出是一出，哪像咱們這些老人啊，盡往深裡想，壞裡想啊。”
“張大年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說誰老人呢？”
羅豔瓊頓時杏眉倒豎，慍怒道，“老孃才三十出頭，也是年輕人，你纔是老人，你瞧瞧你自己，都禿成啥樣了？”
“嗤……”
陸遠忍俊不禁笑了出來，這羅豔瓊可真是一朵扎手的野玫瑰啊。
張大年乾笑兩聲，佯裝打了兩下自己的嘴，說道：“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你是年輕人，我是老人，成了吧？走吧，我們吃飯去。”
“哼，這回饒了你！”羅豔瓊驕傲地瞥了眼張大年，扭動着水蛇腰，小快步走到門口，和徐璀璀有說有笑，肩並肩地去了食堂。
陸遠和張大年相視一笑，緊跟她倆後頭。
還別說，陸遠還挺喜歡三組這工作氛圍的，雖說張大年有些婆媽、羅豔瓊有些豔辣、徐璀璀有些冷酷，但這都是一羣好相處的人。
對於即將學習回崗的展鵬飛，陸遠搖搖頭，只能呵呵一笑了。
不過生活總會時不時給點小驚喜。陸遠本以爲中飯去食堂隨便對付兩口就得了，沒想到食堂原本不怎麼樣的大鍋飯，今天居然發生了變化。番茄炒雞蛋，終於蛋比番茄多了。免費提供的湯，從萬年不變的紫菜湯換成了海帶排骨湯，還是實打實能撈到排骨的那種。
伙食改善了，食堂裡也熱鬧多了，吃飯的時候，大傢伙話也就多了。
張大年說，廠裡很多人對廠裡施行改革總有怨言，總有牴觸，總認爲改革就是在破壞。但不改革，很多陳規陋俗就很難有改變。就說這食堂伙食吧，要不是上個月提出的職工基礎福利改革方案，今天大傢伙還得得吃老三樣。
羅豔瓊見着今天的食堂，是她入職三棉廠以來，最爲熱鬧和好評最多的一天，也是有些感慨起來。她說，他們三組是做下崗善後安置工作的，直接面對的都是最苦最累最糟心的活兒。對國企改革最大的敵意，不是來自基層職工，而是來自既得利益受損的那批人。她說，改革嘛，不就是改掉一些舊的東西，革掉一些壞的毛病嘛。
對於他倆的這些話，陸遠都深以爲然，他是廠辦子弟，從小就是吃三棉廠食堂長大的，知道以前廠辦食堂是水準。正所謂民以食爲天，大傢伙對食堂伙食的吐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能把伙食待遇提升，對於三棉廠職工來說，這就是施行改革最實惠的地方。
他開玩笑地說道：“什麼時候能把咱們廠的工資福利制度也改革改革，就更好了。聽說現在外面很多的民營公司，給的工資都死高死高的，已經把咱們國營廠的工資給拉開了。”
“我也聽我們家老黃說了。他在工商局，經常跟民營公司私企老闆打交道，知道的最清楚。”羅豔瓊點點頭，說道，“老張，你說啥時候咱們廠的工資福利制度也能改革一下啊？”
“這個啊……”
張大年扒拉了兩口飯，吧唧着嘴，說道：“我昨天和四組的劉志國聊天的時候，聽他說，最近一組二組的確有在做工資福利這塊的調研，雖說還沒有提案，但我估摸着這是個信號啊。”
“真的呀？”羅豔瓊驚喜掩着嘴，美目閃亮，開心之情呼之欲出。
能漲工資，能漲福利，換誰能不樂意啊？
陸遠自然也不例外，早點漲工資，回頭他也把他的二八大槓換成機車，單車變摩托嘛。
想到這兒，不免又羨慕地看了一眼徐璀璀，騎着哈雷上班，有錢人吶。
……
吃過飯，衆人回了辦公室。
過了國慶節，自然就沒有午休一說。離上班還有半個多小時，陸遠打開電腦上會兒網。一登陸QQ，就發現自己的QQ又在閃啊閃的。
他點開一看，原來是潘大海給自己留言了：“你小子不仗義啊，哥們兒都倒黴成這樣了，你不說安慰兩句就算了，還說我活該，信不信咱們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到此爲止啊？”
後面還跟了一串紅臉發怒的表情。
這個嘴巴貧得都快出油的傢伙！
陸遠輕笑了一聲，不由得想起昨天潘大海給自己發的短信，他在短信裡說，去相親卻被當成嫖客給抓進派出所裡。
這樣的稀奇事陸遠還以爲他是逗貧，所以就回了句你活該！
現在聽他QQ又重複說這個事，看來八成是真事兒了。他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稀罕事。
正好潘大海的QQ在線。
當即，他敲起鍵盤：“我在了！趕緊說說，咋回事？”
過了一會兒，潘大海那頭QQ就回來信息了：“還能咋回事，倒黴催的唄。”
“來，科普一下！”陸遠敲道。
潘大海發過來一個黑漆漆的“衰”的表情，然後開始講起自己的奇葩經歷……
畢業後他回了北京，就在他老爸的出租車公司上班，不過他對出租車行的事情不太感興趣，好在老爸也對他沒啥要求，只要求他老老實實在出租車公司裡呆着就行。所以他每天在他爸的小公司裡除了做做表格之外，就是上網衝浪，消遣度日。
有一天，他也不知道被誰拉進一個QQ羣，說是相親羣，他一時覺得好玩就留在羣裡。就一直潛水着，也不怎麼冒泡。
“遠子，那個QQ羣裡每天都有美眉發照片，你還真別說，長得那叫一個水靈，漂亮！”潘大海說道。。
陸遠問道：“然後呢？”
潘大海：“然後管理員說，如果有相中照片上美眉的，他可以安排線下和美眉一對一約會。當然，爲保證你是真心實意來相親的，也爲證明你是優質男性，要事先給管理員先交400元的介紹費。”
陸遠：“你交了？”
“廢話！不就是四百塊錢嘛。哥們兒像是差那幾個小錢的人嗎？”
“不像不像。”陸遠不知爲何，腦海中猛然浮現出一個冤大頭的形象。
四百塊對他這種拿死工資的人算挺多了，但對潘大海這種改革春風暴發戶家的兒子來說，還真不是什麼大錢。
他繼續問道：“交了四百塊的介紹費之後呢？”
潘大海：“給安排了線下一對一約會了啊。管理員安排我和我相中那個美眉約在一家酒店見了面！”
陸遠：“線下相親見面約會，在酒店？”
陸遠跟着發了一個“發呆”的表情。
他這時也有點回過味來了，誰家正經女孩子相親會約在酒店的啊？
“你真去了？”陸遠問道。
潘大海：“廢話，錢都交了，能不去嗎？再說了，我一男的，去酒店我怕啥？”
陸遠：“你繼續……”
潘大海：“我到了酒店，然後管理員在QQ上告訴我，上電梯去八樓，美眉在802號房。”
陸遠：“酒店房間裡相親？你上去了？”
潘大海：“廢話，錢都交了，來都來了，幹嘛不上去？”
陸遠：“你繼續……”
潘大海：“我上了樓敲了802號房的門，有個美眉給我開了門。還真是照片裡那姑娘，雖然人沒照片上那麼漂亮，但長得也還行吧，關鍵是赤着腳，穿着薄紗，老子簡直呼吸急促，差點心臟都休克了。然後……然後……”
“然後怎麼了？”陸遠着急地問道。
潘大海：“然後警察蜀黍就破門而入了，說接到舉報，有人長期在這裡賣淫嫖娼……”
“噗！”
陸遠忍不住一樂，他能想象得出來，當時潘大海窘迫的畫面。
不過他還是存疑道：“大海，不會是有人設局仙人跳，扮假警察訛錢吧？”
“要是假警察訛錢就好了。”
潘大海說：“被訛幾個錢，那算錢嗎？能用錢解決掉倒好了。關鍵是來得是真警察！這狗日的相親羣就是個招嫖團伙，早就被警察叔叔盯上了！偏偏哥們兒還就撞在了槍口上，你說倒不倒黴？”
經過潘大海的“血淚”講述，陸遠可算明白過來了，合着這個所謂的相親羣，就是個打着相親幌子的新型網絡招嫖組織。羣管是中介，跟潘大海他們“相親”的美眉就是賣**，收了中介費不算，完事了還要再收一道錢的。
要說潘大海也是趕了巧，錢交了，到了房間裡，啥事兒都還沒整明白呢，在外頭蹲了一天的警察叔叔們就破門而入了。最後他也被帶回局子裡。不過虧得他長得還算正氣，而且也確實啥也沒幹，最終被當成受騙羣衆接受思想教育，洗了一晚上的耳朵，第二天才給放回家。
“你就知足吧，幸好你沒脫褲子，真要脫了褲子再被抓現行。你就不是教育一晚上的問題了，拘留所十五日遊包吃住，好走不送。”考慮到這是在辦公室，陸遠強忍着狂笑的衝動，飛快地敲出一行字。
到底是大學生，懂法，最基本的《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還是知道的。
“哎，也對。不過說到底還是倒黴。”
“大海啊，這事兄弟我就要說道說道你了。”
儘管知道潘大海看不到自己，但陸遠的臉色還是不由自主地嚴肅了起來，他快速回道，“蒼蠅不叮無縫蛋，只要你行得端坐得正，什麼局能做到你頭上去？你敢說你往酒店去的時候，一點壞心思都沒有？”
或許是陸遠這話直戳心窩子，潘大海那邊久久都沒有回覆。
就在陸遠開始反省自己這話是不是說重了的時候，潘大海突然回消息了：“你說得對。我當時的確是居心不良，根本沒想過相親，咱也沒到那個年紀不是？哥們兒就想着來場浪漫的ONS。天天聽我身邊這些狐朋狗友說ONS，我這不時也有點動心了麼。”
到底是北方爺們，敢作敢當，對自己這點小心思也沒什麼好掩飾的。
“ONS是什麼？”這下子輪到陸遠發懵了。
“one night stand，***。”潘大海問道，“你這都不知道啊？”
“我上哪兒知道這些歪門邪道的玩意兒去？”陸遠感覺自己受到了歧視。
“是是是，你是根正苗紅的好孩子！切，你那是還沒開竅，等你開了竅，嘿，估計咱哥倆是一路人。”潘大海道。
“你少來，誰跟你一路人？”陸遠鄙視道。
潘大海又問道：“你們幾個最近這段時間怎麼樣？”
“我還行，進了三棉廠，調了兩崗，湊合地過着吧。佐治倒是想跟他媽擰一擰，留在了杭州，不過我看懸。喬阿姨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到這裡，陸遠猶豫了一下，纔在聊天欄打下了邵剛的現狀：“邵剛工作也算穩定，就是前些日子跟文豔鬧了一次分手。”
“他倆鬧分手？他倆感情不挺瓷實的嗎？”潘大海吃了一驚。
陸遠把邵剛和蘇文豔因爲邵小娟的事情鬧分手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潘大海聽罷，忍不住感慨道：“邵剛這可走了一步臭棋啊！”
“對啊！”
“得。看看你們啥時候有空，回頭我去杭州看看你們，哥幾個再聚一聚，就當散心了。到時候我們也一起勸一勸邵剛，這隻聽說過女方當扶弟魔的，可沒聽過男方當扶妹魔的。文豔對邵剛那是真好，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自打年初上映的哈利波特火了之後，伏地魔也被衍生成了“扶弟魔”，專門用來形容結了婚還一心顧着窮苦孃家的女人，現在給潘大海這麼一說，陸遠也覺得邵剛還真有這個傾向。
不過他還是回道：“你過來聚一聚就好，邵剛你就甭勸了，人家小兩口都已經和好了，咱們外人別攙和。再說了，邵剛也要面子，你大老遠過來，數落他一通算怎麼回事？”
“那成，我不攙和。就咱們哥幾個聚一聚。”潘大海回道。
“嗯，行，時間有安排了嗎？”陸遠問道。
潘大海：“就定在元旦小長假吧，我大老遠的過來一趟，準備多待兩天，咱們多喝兩天酒。”
“行，酒管夠，菜管飽！”
陸遠看了一下時間，差不點快要上班了，說道，“我要上班了，先下了，886”
潘大海：“得嘞！”
QQ下線後，陸遠想着潘大海剛纔說的相親奇遇，不禁感慨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連皮條客都知道與時俱進，知道利用互聯網招嫖了。
看來這互聯網，在以後的生活和工作裡，會扮演着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啊，甚至是不可或缺啊！
突然，他想起之前從盧佩姍那裡分到的六千塊好處費，不是要找毛大慶幫忙買一臺電腦來着嗎？
這事別拖着了，他走出辦公室趁着去洗手間的功夫，掏出手機給毛大慶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