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人羅小兵都沒有告訴,他唯獨把霍鐵拳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唐笑莎,他知道她是跟他一樣的人,他們有着相同的好勝心,他們有着同樣的挑戰情懷,他們當然也是當之無愧該走到最後的人!無論是愛情還是考覈,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他們都必須堅持到底!
唐笑莎聽到後的第一反應幾乎跟羅小兵如出一轍,他那顆瑪瑙般的眼睛裡閃爍着的盡是堅定,她就用這種眼神看了羅小兵半晌,才說出了一句讓羅小兵足以感動一生的話:“小兵,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堅持到最後,我可不想那麼早地就跟你分開,我還沒打夠我的人肉沙包呢!”
羅小兵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一把就將唐笑莎給抱了過來,摟在了懷裡,他們兩個人的胸膛就那麼緊緊地貼在一起,貼在一起,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羅小兵聞着唐笑莎頭髮的香味,唐笑莎聽着羅小兵戰鼓般的心跳,一瞬間他們感覺整個世界似乎都爲他們而靜止了。
考覈前的兩天,羅小兵和唐笑莎都顯得格外的拼命,他們每天都會熬到凌晨十二點才睡,課堂筆記的紙頁都被翻得發軟、發黃;睡四個小時之後,他們又要同時出現在操場之上抓緊時間訓練,他們這樣做並非只是爲了自己能夠成功過關,更是爲了和對方在一起的日子能多一些,再多一些。
兩天後,考覈正式開始了,與預想的相反。早上很多人的肌肉都還是緊緊的,魔鬼般的軍事素質考覈就開始了,不過羅小兵和唐笑莎並不擔心身體發硬、腦袋迷糊,因爲他們早在凌晨四點鐘就已經做好熱身,現在狀態正好着呢!
而文化課的考覈卻定在了下午的兩點鐘,這個人最容易犯困的時間,許多人都還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考覈就已經開始了。這種時間上的顛倒讓喬晚和周通海感到格外的不適應,他們幾乎是在三聲“炮響”前的最後一秒才填上了最後一個答案。
羅小兵和唐笑莎在上午的考覈之中表現得都相當不錯,而爲了讓下午的考覈也能在飽滿的精神狀態下完成,羅小兵別出心裁地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從食堂大師傅那裡要來了兩把黃豆,分成了四份兒,分別墊到了他和唐笑莎的四隻鞋裡。
人的足部有着豐富的穴位,腳的敏感程度十分之高,這就是爲什麼用同等的力度按壓足底會比按壓手心要疼許多的原因。羅小兵和唐笑莎幾乎是一瘸一拐着走進階梯教室的,此時爲了考覈的公正性兩個人的中間已經被隔了起來。
但是,沒有人注意到在桌子的下面,羅小兵和唐笑莎把相互靠近的哪隻腳抵在了一起,而另外的一隻腳則是死命地踩在地上,用疼痛抵抗着海嘯般的睏意。
也許很多人會以爲,他們的腳抵在一起,只是爲了取代牽手,只是爲了少男少女心中那種揮之不去的浪漫情懷,這樣想可就大錯而特錯了!其實這是一種投機取巧的鑽空子的行爲,羅小兵與唐笑莎早就約定好了,在分值分佈最密集的選擇題部分,用腳部互相的敲打來確認答案。
他們作弊的方式看似很簡單,但卻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想得到,那就是無論選擇題分佈在哪裡,他們最開始答的部分都是選擇題。爲了避免順序的錯亂,每一題都由羅小兵先來解答,然後通過敲打唐笑莎腳面的方式來確認答案。
像人們所想象的一樣,A就是敲打一下,B就是敲打兩下,C就是敲打三下,D就是敲打四下。這方式簡單明瞭可操作性也強,若是用腳尖在對方的腳面上畫圖形,畫的一方很吃力,接收的一方理解起來也會相當費勁。
而唐笑莎確認答案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在正確的情況下不做迴應,在有異議的地方同樣用敲打腳面的方式給出她自己的答案。全程,唐笑莎僅僅只敲打了羅小兵的腳面一次,這讓羅小兵和唐笑莎的信心猛增,答起其他的題目來也顯得格外的得心應手。
因此考官就發現了一個十分另類的畫面,正當其餘的學員有的昏昏欲睡,有的抓着頭髮冥想的時候,羅小兵和唐笑莎這兩個年紀最小的學員竟然一邊答題一邊美滋滋地微笑着,就好像碰到了啥大喜事兒似的。
魔鬼軍校之所以出名一方面是因爲它強悍的校風,另一方面當然也與它的專業性有着不可忽視的關係。頭一天考覈剛剛完畢,第二天早上集合時所有的結果就都出來了。主管教務的主任耿盡忠大校站在集合隊伍的最前面,扯着脖子大喊:
“看來這一段的課程實在是有點安逸了,安逸得讓你們都沒有了軍人該有的鬥志!我很高興地告訴你們,你們之中有一部分人不必見識這所軍校真正的殘忍之處了!因爲,你們在考覈之中沒有達標,恭喜你們,你們可以回到你們的老部隊繼續安逸啦!”
“咳咳!”教務主任連清嗓子的聲音都比別人要大一倍有餘,“好,下面我就念一念這個淘汰的名單,讓你們也好好出一出名!哈,你看你們都出息到什麼程度了,啊?!四十八個人裡邊竟然有二十三個人沒有達標!
你們真行啊,啊?!天之驕子啊,啊?!狗屁!我念到名字的人不用跟我敬禮,我他娘受不起!也不用跟老子喊到,別他孃的耽誤別人待會兒吃飯的時間!你們直接給我回到寢室等待你們老部隊的人來接你!好,我現在開始點名了啊——
聶民城!楊燕!張曉!王歡……”
教務主任念得很快,每一個名字卻似乎都格外用力,羅小兵此時覺得那是一種蔑視,可後來當他真正開始帶兵,當他的刑天特種大隊裡出現難以**的新兵時,羅小兵才發現那不是蔑視。沒有哪個軍事主官真正蔑視自己的兵,他們是自己的戰友,是兄弟,是扛着槍保家衛國的戰士,他們不該受到蔑視!
那種感覺確切地說,是一種遺憾,一種惋惜。恨鐵不成鋼的遺憾,愛之深責之切的惋惜,甚至是痛惜。教務主任何嘗不希望在場的每一個兵都是絕對的超級戰士,每念出一個名字就意味着這個士兵長達半個月的進修付諸東流了,就意味着國家和人民軍隊少了一個絕對的戰場利器!他的心有多麼疼,也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教務主任的年紀比閆少江輕了十一二歲,可是他的腦袋上卻也是佈滿了銀絲,閆少江知道每一年的課程雖然只有四個月,或春或秋或冬或夏,時間不同,但是對他的這個老部下教務主任耿盡忠卻有着完全相同的意味,那就是再一次的衰老。
軍人那種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讓耿盡忠揹負了太多太多沉重的東西,他四十幾歲的時候來到這裡當這個倒黴催的教務主任,第二年他的頭髮就愁白了一半兒,第三個年頭臉上的褶子就多了一層,第四個年頭就老得像五十幾歲的人,第五個年頭頭髮就全都白了。
那頭髮白得像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上空潔白的雲朵,像巍巍天山之上皚皚的白雪,像黃果樹瀑布上激盪起的水花,像冬日北方白楊樹上的樹掛。它聖潔、高貴、激昂、堅韌!它是一個軍人精神的真實寫照!
這二十三個人的名單上不出羅小兵的意料,因爲文化考覈上微弱的劣勢,喬晚和周通海的名字雙雙位列其中;而與此相對的,因爲軍事素質上纖毫的差距,唐笑莎的兩個室友也沒能逃脫被淘汰的厄運。
名單宣佈完畢,集合的隊伍便立即解散,羅小兵沒有直接去吃飯,而是飛一般奔回了宿舍,他有些擔心他的戰友喬晚和周通海,他們信誓旦旦的來了,就這麼被淘汰了,擱到誰的身上都難免會不平衡,他就算是不吃早飯也要好好地安慰一下他們。
奔回寢室,喬晚和周通海並沒有在收拾行囊,而是都夾着根菸呆呆地抽着,目光渙散地看着某個不知道的地方。羅小兵就站在門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想自己當初是不是該把考覈的消息告訴他們?他的心裡充滿了矛盾。
倒是悶悶不樂的周通海首先站了起來,他走到羅小兵的身邊朝他的肩膀重重地打了一拳,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他的某種情感和情緒:“他媽的,你小子日後可要吃些苦頭了,沒想到這軍校訓練得鬆鬆垮垮的,考覈起來這麼變態。”
周通海用眼睛凝視着羅小兵,因爲情緒的激動與亢奮,眼珠上已經佈滿了血絲,“雖然你是我的分隊長,但是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提前一天回去,我們都他媽饒不了你!”後面的這句話周通海幾乎是啞着嗓子喊出來的,因爲太過用力唾沫星子都崩了羅小兵一臉,但是他並沒有去擦,因爲他知道周通海說這句話時用了多大的力就包含了對他多深的情感。
喬晚也走過來,他表達的方式要柔軟許多,他輕輕拍着羅小兵的肩膀:“蝰蛇的車沒那麼早到,中午或者晚上咱們也許還可以見面,不過我期待下次見面是在三個半月以後。你記着,只要你帶着這裡的榮譽回刑天,你喬哥就把這一手開鎖的絕技傳授給你!”
羅小兵的心裡說不出的感動,喬晚、周通海無一不是對他寄予了厚望,尤其是喬晚那句“把榮譽帶回刑天”更是讓他幾欲落淚。“刑天”是他們這支分隊獨有的代號,若非把他羅小兵,把這分隊看得極重,喬晚肯定會說回蝰蛇而非回刑天!
羅小兵告別了喬晚和周通海,從寢室之中走出來,他心裡的那個念頭更加堅定——我要堅持到底,哪怕只爲了我的戰友!
時近五月,華北的氣溫暖暖的,風中都帶着植物生長的氣息,天空中的霧霾被這陣陣春風吹散,羅小兵狠狠呼吸一口空氣,他用拳頭猛擊着自己的胸膛:大地的春天到了,我的春天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