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斯無聲起身,悄悄翻上門前的上方門沿,緊接着用念力開了門。她在上方,看不清進來的精靈。
不過她看得出來,那是個女生。
等她進來一點後,繆斯用念力關上了門,少女驚訝,轉過身去試圖抓住那門縫中消逝的光。
繆斯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她用能量以高倍凝結成一把無形的短刃,足以傷人性命。她幾近要挾般的問道,“你是誰?”
她這纔看清了眼前的女生是什麼人,她穿着是天蛇皇室傭人的服飾,膚色白皙,髮色淺白。似乎是因爲害怕,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少……少主,我叫靈蝶,是新來的。”
“我天蛇皇室人員極少,用人也極少,已經許多年沒有招近新人。”繆斯的話說的毫不留情。
“之前有個傭人無故病死,所以才招了我進來。少主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壞人,不是……不是……”少女驚恐的表情倒不像是裝的。思慮再三後,繆斯還是收手了。
“何事?”沒有事情,絕對沒有人來敲她的門,繆斯雖是少主,但可是出了名的不管閒事。唯有大事——大到沒人可以解決的地步,她纔會出面解決,否則,絕對沒人敢敲她的門。
“不……其實我不是很清楚……”靈蝶似乎還未從剛剛的驚嚇之中走出來,“澤拉斯大人說,有幾個部族的矛盾已經鬧到無法調解的地步了,如果再那樣下去,可能就要打仗了……所以……”
繆斯打斷她磕磕巴巴的話,“地點。”
她尋着靈蝶所說的地方而去,繆斯本想在去之前把這個侍女的身份覈實清楚,不過,事態緊急,她沒有這麼做。
臨近部落,四周靜到出奇,繆斯想到昨晚那個夢,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此時,驕陽懸空,樹林被熾熱的光籠罩,只留下陰翳之下的陣陣清涼。
穿過這片密林應該就到了……想着,繆斯不由得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忽然,她停住了——低矮的灌木之中有啼哭。她在空中輕巧的翻身,落在了那片灌木之前。撥開層層圓扁的綠葉,她在灌木之中發現了一個嬰孩。
繆斯把他抱出來,仔細打量着。這孩子看上去整潔乾淨,且身着的衣料材質特殊,應是價格不菲,這孩子的父母應該不是尋常人家。
向四周張望,附近倒是沒有人的蹤跡,道德心考慮,她也沒辦法把這麼小的孩子丟在這裡不管。在原地留下字條之後,繆斯抱着這個孩子一同離開。就在她正在低空飛行的時候,她全身的警戒細胞頓時開始活躍。
四面八方射來密密麻麻的箭鏃,密集程度足以讓人頭皮發麻。繆斯琥珀色的瞳孔閃過一絲寒光,她雖重傷剛愈,可身手仍在。
她即刻在空中變化姿勢,尋了一處攻擊的疏漏點,輕身擦過,緊接着她踩踏着箭鏃,借力騰空,往高處而上,攀巖着插在樹上的箭鏃,匿入綠茵之中。
繆斯是不會放過暗中下如此殺手的人。若非是她,一個高級精靈都難免會在這場攻擊之下受傷,更何況普通精靈。
她身手輕盈,穿插在濃密的樹葉之中也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箭鏃,有的靜靜躺在草地之上,有的靜靜插在樹幹之上。微微有風拂過,颳起樹葉沙沙。
躲在暗中的人在灌叢之中稍稍探出目光,他極力把呼吸放輕,可心臟卻止不住的瘋狂跳動着。“砰砰——砰砰——”
偶爾穿過的一聲鳥鳴讓他害怕又警惕的往高處張望,驚覺自己動作幅度太大,發出了細微的聲音之後,他又立即臥倒,靜止不動。直到……身後傳來嬰孩的啼哭……他猛然回頭,卻撞上了個清冷的目光。
“終於發現了。”少女嘴角輕蔑上揚。
剛剛震驚到凝固蒼白的臉上,此時才流露出驚恐之色。他氣息紊亂,緊咬牙冠,全身哆哆嗦嗦,握緊的拳頭止不住地顫抖。他是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會死於非命。
繆斯打量着他這幅明明害怕的要死,卻不求饒,一副身先士卒的模樣,大抵猜出了他的身份。不是說這幾個族羣的矛盾激烈到不能調解,就要開始打仗了嗎?看來,這不是就要開始,而是已經開始了啊。
“我是天蛇星的守護者。”繆斯自曝身份,減輕了眼前之人的煎熬和痛苦。此時,懷着嬰孩又開始啼哭,繆斯看着他皺了皺眉,她可不會哄孩子。
“可是,您抱的孩子身着着敵族的直系子弟才穿的衣服……”他低着頭,微微將眼神上瞟。
“路上撿的。”她隨意回答,不過這是實話。
繆斯轉身欲走,忽然想起,既然已經開戰,那麼去往目的地的族羣途中勢必有很多埋伏。這個人既然守在這裡,那麼他必然是那個族羣的一員。想到這,繆斯不禁回頭,說道:“喂,小子,帶路。”
正如繆斯所料,這沿途設了許多埋伏,不過好在,都算是有驚無險。
她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正巧看見了這個部族正一起圍着一片空地,熙熙攘攘好生熱鬧。
她也湊近去看,卻嗅到一股血腥味。
這纔看到,那片空地上是一個正在形刑的身着異裝的外族人。
不過,那人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快要看不清模樣。他的臉上都是深而猩紅的傷痕,密密麻麻、橫豎交錯,將那張臉全數毀壞。身上也是皮開肉綻,如此,還不如一抹脖子死了乾淨。
這是犯了什麼刑罰才遭此毒手?想着,那人身側的行刑人狠狠潑了一罐鹽水在那人身上。
圍觀羣衆皆拍手叫好——這是什麼仇?什麼怨?
繆斯事後才瞭解到。那人是潛伏在這個部落的異族臥底,這個部落挾持了異族的族長之子,而那個臥底在營救孩子之時暴露了身份。眼下孩子不見了,要求的籌碼也就沒有了,所以他們那這個異族臥底泄憤。
繆斯知道,這個孩子她留不得,可就在她想走的時候,她被人攔下了。
看來她的出現早就被人給盯上了。
“守護者大人,我們的族長請您前去一敘。”
“如果我說不呢?”繆斯已經準備好了要動手。
“我相信澤拉斯大人是希望看見少主您的……”
澤拉斯的名字突然被提及,繆斯驚覺這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眼下,她看來是不得不答應了。她抱緊手中的孩子,由着那人帶着她穿過房舍來到正殿議事堂。
她看見了,坐在旁側的澤拉斯。
澤拉斯的目光恰巧也落在繆斯身上,那是一種擔憂又自責的目光。他極力想要說些什麼,可卻怎麼也說不出聲音,看來,這是受制於他人了。
“守護者駕到,我們招待不週,還請海涵。”坐在那個族長之座上的人只稍稍看了她幾眼,連身都懶得起,僅僅是陪着笑了一笑。
她作爲守護者,理應有的尊重被這樣的態度消磨乾淨。繆斯倒不是有多在意這樣的尊重,只是這樣的細節讓她大概知曉了眼前之人的性格。
“無礙。”
“來來來,請坐請坐。”族長伸出一指,稍稍指了指旁側的一個空位,身形依舊是動都沒有動一下。
“不必。”
“守護者抱着這個孩子可是麻煩?來來來,來人,還不來幫幫守護者?”一下子直入主題,繆斯眉頭微蹙。
旁側的僕從正緩緩走上前來,繆斯清冷的餘光瞥了一瞥那僕從,他便立即嚇得止住了步伐。
“多謝族長的好意。”繆斯嘴角輕揚,那份挑釁意味越來越濃重,“此次前來是有公事在身,聽聞最近幾部族之間矛盾四起,可有說法?”
“守護者啊,您可算是願意管我們這些閒事了。您可是不知道啊,都是土地那些事兒,我們也得生存啊,他們強佔土地不還,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啊。你看到沿途那些埋伏沒,哎,都是爲了防範那些小人來侵佔我們剩餘的、爲數不多的土地啊……”
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繆斯不知道這些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她餘光望向澤拉斯,正發現他在不住的搖頭。看來的確有假。
可此時,族長也看見了澤拉斯的神情,表情霎時有些不悅。
他低沉着嗓音,緩緩說道:“澤拉斯大人累了,帶他去休息。”
繆斯知道,眼下自己在這裡,他斷然是不會去的。她當即給他使了眼色,澤拉斯對於她的命令不得不服從,也就跟着侍從離開了。
也就在此時,繆斯眼中有異色流轉,同時,澤拉斯忽然覺得自己被封印的聲帶和力量得到解脫。不過,他依舊是不動聲色的僞裝成受制於人。
“若情況真是如此,我必站在公允角度還你們公平。”繆斯淡淡說道,這時便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這時,族長他終於站了起來。神色自若,眸光深邃。語態仍有些隨意慵懶,“守護者,您是要去哪呢?”
“查證。”
“您是不相信我說的話,還是急着去歸還屬於敵族的嬰孩啊。”
果然,他早就知道這個孩子的身份。
繆斯微微側身,正巧能看見族長的臉,“我若要走,你也能攔住?”
她說着,琥珀色的瞳中有金光氾濫。
“守護者大人,您可不要忘了,您的好部下還在我們這裡休息呢!”
“你這是在要挾我?”
“不敢不敢,怎麼能說是要挾呢?我只是希望守護者您能夠認清局勢。”
“局勢?看不清局勢的究竟是誰?”說着,繆斯的瞳孔之中浮現華麗而古樸的花樣,一道無形的視線與族長相對,下一秒,他的雙瞳便開始氾濫血色。
繆斯手中的孩子開始啼哭,繆斯看見,外頭黑壓壓的人羣全副武裝——確實是早有準備的。
她正看着門口的人隨着族長的命令開始向她發起進攻,可繆斯卻無意做出戰鬥準備。她依舊站立在那裡,仍有孩子無力啼哭。
刀劍擦離她的髮絲,可下一秒,持刀之人卻嘴角溢着鮮血,倒在她的面前。那人的身後之人給他下了死狀。
“屬下來遲了。”
在放眼望去,外頭的人皆已經倒在一片血光之中,或死或傷。
“嗯。”繆斯低聲應道,只覺澤拉斯下手過重——還是她太過仁慈?
澤拉斯伸手接過繆斯手中的孩子,卻在澤拉斯抱緊孩子之時,孩子立即放聲大哭。
“少主,可能是我身上血腥味太重了……”
“先抱着。”
說罷,繆斯走上前去,看着一片茫然的族長。“說吧,有什麼目的。”
“該說的剛剛都說了。”
繆斯見他似乎怎麼也不想把實情相告,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背後的嬰孩哭聲越來越大,如此,她一刻也無法靜下來思考,繆斯剛想叫澤拉斯想想辦法,卻覺得自己腹下一涼。
她聞到了鮮血特有的血腥味和鐵鏽味,溫熱的痛感立即將那股涼意沖刷殆盡。
數秒之後,她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低頭去看,卻發現那穿過身體的刀劍是剛剛擦離她髮梢的刀劍。
鼻腔中是翻箱倒海的血腥,刀刃抽離她的身體,帶着涼意的疼痛麻痹了她的神經。
耳畔,嬰兒的哭泣近在咫尺,她不敢往後看。
她從未害怕過什麼,但是,除了現在。
族長擦拭了眼眶之上的血漬,繆斯看見了,他一雙明亮兒狡黠的眸光——他的眼睛竟然沒瞎。
“怎麼,神瞳少主害怕了?還是不敢往後看?”他的笑容令她噁心。
不由得她想或不想,由得還是不由得。澤拉斯把懷中的孩子交給了那位族長,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說不出一個字、一句話,甚至問不出一句“爲什麼”。直至疼痛將她包裹,黑暗和寒冷將她吞噬。
模糊之中她看見澤拉斯和那位族長有說有笑,內容,她就沒辦法聽清楚了……後來,她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意識散去之前,她一遍又一遍的問着自己——“爲什麼?”
她怎麼也不願相信,自己會遭受如此背叛。
她似乎看見了……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