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袖一怔,就要伸手去拿辨別真僞。
“嗷嗚……”身邊小寶一聲吠叫,景袖也沒看清怎麼回事,面前忽地暗下一片。
竟是小寶突然跳起朝翦羽手上的紫鳳玉撲去,現在的小寶可不是隻小幼犬的力道,這一撲直接弄得翦羽踉蹌後退,他身後是亭邊的一塊山景石,這要磕上……
景袖神色大驚,手腕就要去撈,只是自己身子也被小寶的突然一撲弄的歪斜,景袖的身後是軟榻,可她身子並沒有站正,背後正是軟榻兩邊的椅角。
只聽清脆的咚的一聲。
小寶的身子被撈回,景袖整個人狠狠撞在椅角上,這一下,饒是強悍的景袖也疼的臉色扭曲,虛汗瞬間冒出。
剛走進苑子的長公主正好瞥見這一目。
“景袖!”大呼,這一聲裡面包含的恐懼,慌亂,驚震,隨着風聲落到各處。
苑子忽地動了,北雲霄,雲戰天,黑瘋子等人唰地飛出,他們臉上還染着睏倦未醒的泛色,但眼中的光芒已經變了。
苑子唰唰落下一羣人,看着地上的景袖紛紛變了臉色。
“袖袖,袖袖……”北雲霄急呼,他幾乎是在長公主呼出的一瞬便飛了出來。
手上動作顫抖,慌忙去扶景袖,下一瞬整個人都蒼白了。
手裡溼粘的觸感,這是……
“疼……”這一瞬,景袖也出了聲,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她臉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甚至她的脣角都雪白了,被她一咬,更是無色。
強悍如她,居然說出疼這個字,這一瞬,衆人的心齊齊咯噔跳快。
“快快,抱屋裡去,抱屋裡去。”長公主大呼,人也是慘白的,瞥見地上已經滲出的水漬又臉色大變:“快!快,接生婆,接生婆,羊水破了,羊水破了。”
慌亂瞬間衝刺在苑子,衆人跑着,不斷的撞在一起,跌倒,磕的鼻青臉腫,顧不上。
清風吹來,苑子焦灼一片。
毒醫一診,確定是要出生了。
“出去!都給我出去!”長公主大呼,連北雲霄和雲戰天兩人也趕着,只是兩人不動,長公主臉色一戾:“出去,再不出去,就出事了!”這一呼,像是把兩人驚醒,雲戰天首先回過神來,拽着北雲霄離開。
兩人剛出了屋子,長公主砰的一聲把門關了。
屋裡頓時只留幾個女人和十幾個接生婆。
“沒事的,沒事的景袖,只是羊水破了,現在要生了,要生了。”長公主瞬間匍匐在牀邊,握着景袖的手連連念道,她的雙膝半曲着,長裙落在地上,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跪着。
她雖然這般說着,整個人的神色卻是慘白的。
“嗯。”景袖應道,腦袋不斷亂動,青絲散亂在牀頭,一旁的紅妖不斷幫她整理着。
“啊!”
陡然一聲驚呼,是九孃的。
這聲音嚇的外面的人齊齊一怔,北雲霄更是瞬間就要衝進來。
“不能進去,不能進去。”童泯拖住他,整個人的源力按在他肩上,一旁的雲戰天,邪美人也是如此。
女生生孩子,男人不可進,自古的道理。
屋裡。
九娘一聲驚呼後,衆人都看過去,卻是瞬間臉色齊變。
景袖的右手上全是血液,這血不是身下沾染上的,而是從她手上的指尖口冒出,景袖認得,就是她前幾日被竹蟲夾了的位置。
血液流着,因爲疼痛,她的手心不斷握着被子,力氣很大,把她指尖上的口子也越撐越大,血色流的更兇。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綾羅大呼,整個人臉色都透明着。
她去握景袖的手指,去纏她手上的傷口,那血液卻越流越兇,一點都止不住。
這只是一個針眼大的小口呀。
“主子,你別握,別握,放鬆,放鬆呀。”漸漸,綾羅觀察出來,泣呼道,景袖越用力,手上的傷口便越大,血也流的更兇。
只是……
“用力,用力呀,看不到口呀。”接生婆呼道,臉上也是急的大變,這麼大的胎位她們是見過,也接生過,可是都沒有像景袖這般,明明破了羊水,卻看不到口,這如何生,怎麼生?
一個讓放鬆,一個讓用力,衆人瞬間更加慌亂了。
“景袖,景袖……”
只是幾個呼吸,景袖整個人也似虛脫一般,急的長公主不停喊着。
唯一一個站着,還算鎮定的黑瘋子也變了臉色,她手心緊握,唰的向門口走去,開門,冷呼:“子馬甲。”
衆人一怔,唰的便把子馬甲推到人前去,黑瘋子一看他,手腕一擒,便把他拖進屋裡,然後砰的一聲關了門。
北雲霄震在原處,眼裡還是剛剛那猩紅的一幕。
周圍童泯幾人死死的壓着他,不讓他有任何動作。
“放開,你們放開,放開!”大喝,周身氣勢放出,還來不及動手,裡面子馬甲一聲恐懼驚呼響起:“見風長!”
衆人一怔,見風長?什麼見風長?邪美人忽地變了臉色,景袖何時中了見風長?
見風長,一種以微小傷口不斷擴大要人命的,這種毒是孕婦的死劫,見風長,不是說要見“風”,這“風”指的是一股氣,孕婦身上的一股氣,特別是在生產的時候,孕婦這種氣特別濃郁,現在景袖正在生產,卻傳出種了見風長,這……
這一呼後,屋子忽地沒了驚呼聲。
北雲霄的整個身體被童泯幾人壓住,腳下的石地板破碎,他整個人的雙腳不斷陷下去。
北雲霄是強,可也強不過幾人合力啊。
他顫抖着,眼眶通紅,臉上落滿了淚。
“哐。”門忽地又開了,是長公主站在門前,衆人瞬間望過去。
“沒事沒事,別擔心,控制住了,控制住了。”她呼道,話落又砰地一聲關了房門。
屋外衆人齊齊放鬆下來,長公主說沒事,說控制住了。
北雲霄整個人呆滯,然後無力的靠在門上。
這一瞬後,裡面好像真的情形好轉,再沒了那種慌亂的驚呼。
屋裡。
幾人的眼都是血紅的,淚颯颯落着,咬着脣,隱忍着着
不喊出來。
哪是什麼控制住,哪能控制住,鮮血染了一牀,一地。
子馬甲蹲在她旁邊,不斷的在她手上用着藥,臉色透明,神情慌亂。
綾羅紅妖九娘不斷按着她身體,長公主不斷在她耳邊低聲鼓勵。
黑瘋子機械長刀揚起,刀刃正對十幾個接生婆,彷彿她們敢亂呼一句就剁了她們。
“沒事的,會沒事的。”景袖爲自己加油着,即使痛入骨髓,這一刻也隱忍着。
時間一點點過,暮色已來,一盆盆清水端進去,送出來的都是血一樣的顏色,衆人看在眼裡,心狠狠跳着,他們甚至懷疑一個人真的能流出這麼多血嗎?
月悄然而至,依舊清幽,但卻無人流連一眼。
一夜,一夜的無聲,裡面的情形好像從那刻起就安靜下來,這般安靜,讓衆人覺得慌亂,覺得不安。
北雲霄整個跪在地上,風華的氣韻已經不見,頹廢,無力,地面碎裂,他的雙腳染着血,侵紅了他銀白的錦靴,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般沒用,童泯,邪美人,華容,雲戰天還是守在他身邊,不敢有任何放鬆。
“怎麼樣啊,怎麼樣啊?裡面怎麼樣啊?”谷玉終於忍不住呼道,衆人皆顫抖等着答案。
北雲霄也擡起頭,望着,想要穿過那紅木門看看裡面的情形。
可是,除了門便是人影,一圈圈圍在景袖身邊,他看不見。
聽見呼聲,裡面的人想說沒事,可是……怎麼回答,如何回答。
連那些接生婆都看得不忍。
一天一夜啊,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連肚子裡的胎兒都沒有了反應,她們不敢揣測,即使揣測出也不敢說,那把長刀懸在她們頭上,如何能講。
“你們站着幹嘛!幫她,幫她啊!”黑瘋子終於狂躁了,整個人的眼血紅,身上的源力把屋子震的砰砰作響。
這一動靜,屋外的人齊齊更加專注。
終於一個接生婆忍不住,砰的跪倒在地:“生不了,生不了啊,肚子沒了反應,她的宮口又閉合不開,生不了啊,死了,裡面的嬰兒已經死了呀……”
這一呼,外面裡面的人齊齊變了臉色。
裡面說什麼?說死了?誰死了?怎麼會死呢?怎麼可能死?
北雲霄唰的站起,整個人源力大漲,童泯等人一驚,迅速壓制。
只是這一次,北雲霄源光不散,力量更盛。
周圍幾人紛紛被一衝後退,同時他一口鮮血噴出,下一瞬,他整個人已經衝了進去。
屋門碎開,另一半搖曳着,這一眼,讓所有人皆失去了表情。
屋裡人也是大驚,一接生婆驚呼道:“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
她話沒說完,整個人已經被北雲霄一拂,飛了出去,什麼規矩,什麼不能,這是他媳婦,他的袖袖!
只是一眼,他又停了動作,呆站在原處,血紅的眼裡淚水唰唰落下。
這是他的袖袖,這是他的袖袖,這是他的袖袖……
血,滿眼的血,像是血海,他的袖袖便躺在這血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