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外頭的街鋪就亮了起來,到處都是賣河燈和一些小玩意的攤販,一行六人從客棧出來,一下子被熙熙攘攘的人羣擠的快散了。
霍北涼神情不渝的大手一撈,人影一閃,轉瞬就被另一人截胡了。
楚雲青拉着妹妹的胳膊,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他的前頭,笑的異常溫和,“將軍,不勞費心,她有我呢。”
陳英還是頭一回看霍將軍吃癟,那張臉青了黑黑了青的,着實看着有些可憐。
霍北涼盯着那個笑眯眯的女人,眉眼不悅道,“過來。”
楚映月看了看兄長,又看着將軍那張隱怒的臉搖搖頭。
不僅不去,還往後縮了縮。
楚雲青咧嘴一笑,“你看吧,妹妹還是願意跟着我。”
那一刻,陳英覺得將軍的臉好像又黑了點。
好。
很好。
霍北涼皮笑肉不笑的盯了她一會,到底將手背在了後頭,只是那臉色怎麼都不像就此放過的意思。
衆人一行約莫走了半盞茶的時候,人羣漸漸少了,幾家堆在結交賣燈的商販顯得有些孤單,楚映月立在一個攤販前頭,眼睛放光的看着掛在架子上頭的幾個面具。
雖說在金陵也見過,但工藝可比京裡的差遠了,師徒幾個形象雕畫的栩栩如生。
那小販很是有眼力見,忙從上頭把這幾個面具都摘了下來,“小姐好眼力,我這面具都是新做的玩意,旁人家的東西可都沒我這個好。”
楚雲青見霍北涼靠近,立即如臨大敵似的擋在兩人中間,笑呵呵的說,“就不勞煩霍將軍了,付面具的錢我還是有的。”
暴怒邊緣的霍北涼:這大舅哥我不要了,誰要誰拿走!
頂着霍將軍的冷颼颼的眼刀子,楚雲青心情舒暢的掏了銀子,買了三個面具。
眼見妹妹挑了一個猴子的,剩下的兩個,分了陳英一個,餘下的大方的賞給了那攤販的販主。
對着男人冷眼,楚雲青是越來越順手,笑眯眯的說,“將軍戴這面具有損威嚴,還是給陳英罷……”
陳英勉強擠出一絲笑,頂着難以言喻的壓力接過那一個唐僧的面具,餘光悄悄瞥着將軍的方向,心裡直犯突突。
“呵呵呵,多謝……少爺……”
嚶嚶嚶,將軍,我也不想的,是舅老爺非要給我……
架子上只有五個面具,三個已經被楚雲青買走了,只餘下兩個,一個長長的馬臉,看着實在不甚美觀,還有一個是凶神惡煞的沙和尚。
霍北涼的目光瞥了一眼,很有些氣悶。
陳英落後一步,遲疑道,“要不,將軍換成屬下這個?”
楚雲青拉着妹妹在前頭喚她,擠眉弄眼的說,“陳英,快跟上。”
楚映月回頭看着身後的男人,莫名覺得有點心疼,“哥哥……”
楚雲青拍拍她的手,“不叫他知道知道厲害,永遠不知道珍惜你,你聽我的,我也是男人,那點小心思我都懂,正好爹孃要過來,路途又遙遠,爹身子又剛好,只怕得個七八日才行,近日我就住將軍府上了。”
住將軍府?
追過來的陳英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後的將軍,頗有些憐憫的嘖了一下。
“少爺不是說不想欠將軍的麼?”
楚雲青哼了一聲,“我什麼時候說的,再說了,我得就近看着他,以免他爲非作歹!”
楚雲青打小便視妹妹如珠似寶的,可卻因爲落個水就要以身相許,對方還是個只會喊打喊殺的粗人,瞧着就不是個好想與的。
說的難聽點,他那一巴掌都能去了妹妹的半條命,這樣的人如何能配得上他嬌嬌的妹子?
叫他心裡如何不慪着氣?
況且這樁婚事爹孃總是撿好的說,可見必然是那霍北涼仗勢欺人,看中了妹妹的美色,才使得楚家不得不同意。
不然他好端端的大將軍,已經夠招眼了,怎麼還敢與楚家結親?
這分明是另有所圖!
總歸,這人娶晚娘沒安好心,他看不順眼也正常!
楚雲青自我辯駁着,手裡拉着妹妹,一個眼風都沒捨得分給霍將軍。
楚映月不大讚同的皺眉,拋開情分不說,霍將軍如今權勢滔天,別說一個楚家,就是十個楚家也不過人家一句話的事,兄長實在魯莽了些。
她抿了抿脣,顧不上爹孃來京的歡喜,腦子裡想的都是男人那張很是不悅的臉,心裡不由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這種忐忑一直延續到了護城河的岸邊上,中元節素來有祭祖,放河燈,祀亡魂的習俗,京裡比之金陵顯然更熱鬧一些。
一隻只各式各樣的花燈各自懷抱着一盞燭火,帶着對亡人的思念順流而下,逐漸把整個護城河映照的燈火通明。
這樣的盛況金陵是沒有的,楚映月不禁看迷了眼,絲毫沒注意到她身後的騷動。
自然更沒看到自家的兄長無意識的被人羣默默的捲到了旁處,取而代之的是霍北涼那張另百姓們噤若寒蟬的黑臉。
霍北涼盯着眼前這個雙眸晶亮,一點良心也沒有的小妮子,冷着臉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可惜,楚映月對那些河燈太專注了,眼睛裡只看到了那些河燈。
霍北涼十分惱火的瞪着河邊,轉瞬從懷裡掏出一個面具覆到她的臉上。
眼前由明轉暗,楚映月嚇了一跳,待看見霍北涼板着的臉時,突然咦了一聲,“我兄長呢?”
霍北涼臭着臉往遠處指了指,只見她那敬愛的兄長,手裡拉着一個猴子面具的女子,興奮的說着什麼。
若不是她自己知道自己沒跟兄長在一起,幾乎以爲那女子就是她了,不僅衣衫一樣,就連身高發飾都沒有分別。
遠處陳英摘下唐僧的面具,衝他們咧了咧嘴,隨即很快跟上了兄長。
最可氣的是,半枝和芍藥也赫然在列,似乎到現在還沒發現眼前這個小姐是假冒的。
楚映月張着嘴,一時也不知該誇他還是該生氣好。
霍北涼自己也戴上了面具,眉眼間的鬱色總算散了些許。
“不是喜歡河燈麼,還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