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捧着女兒的手,有氣無力的哀求着,“雲娘,你去求求你爹,叫個大夫來救我罷,我這傷口疼的厲害。”
她微微掀開,棉布下的傷口因爲沒得到及時處理,已經發膿發臭了,楚碧雲嫌棄的往後退了退,直退出去半丈遠。
“娘說的什麼話,爹怎就沒給娘治了?”
王氏心裡有氣,但爲了自己的命還是好生哄着,“好女兒,你爹請那麼個人不會看,我到底也是你母親,十月懷胎不容易,你就看在這個面上去給娘請個好大夫罷!”
楚碧雲想也沒想,“不行!”
“爲什麼?我是你娘啊!”王氏忍不住尖利的喊道。
“林家一直着急讓我過門,可娘也知道如今咱們家不一樣了。”
楚碧雲淡淡的看着牀上的王氏,像是看着一個完全沒幹系的陌生人,“我不可能嫁給一個小小的知府兒子。”
許是王氏的目光實在太亮,楚碧雲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如果娘死了,我就能以守孝的名義暫時躲過這一劫,待將來爹送我去了京城,那裡達官顯貴……”
“別說了!”王氏用盡力氣打斷她,萬沒有料想到女兒就無情至此。
她絕望的咬着牙,看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我這一生只做了一件錯事,那就是後悔生了你!”
楚碧雲瞥了她一眼,扭身悶不吭聲出去了,留下王氏一個人在屋裡失聲痛哭。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乖巧可愛的女兒從什麼時候起竟變的這樣可怖,連親孃的性命都能置之不理,頭上的傷口越發的疼痛,她蜷縮在牀上,彷彿想起初見楚三爺的那一面。
可真俊啊。
可娘說的對,長的俊的人總是沒有好心腸,她早該聽孃的話。
王氏死了。
楚雲青回家那一日正好是王氏出殯同一天,他望着下人擡着棺材往楚家的祖墳裡去,楚碧雲哭的兩眼紅腫站在後頭哭靈,三叔父也一臉悲痛難忍的跟在後頭。
經這一回,他對三房絲毫起不出什麼同情來,這一家子都是毒蛇。
他只瞥了一眼就大步進了東院,還沒等進院子,母親就迎了出來。
他急急的迎上去,“娘,我爹怎麼樣了?”
鄭氏擺擺手,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將人領進了屋裡,楚雲青大步往牀邊看,正見父親躺在牀上口眼歪斜。
“爹!”他後悔不迭的跪下來,眼珠子裡已是含了淚。
楚大爺將嘴一收,眼睛一睜,飛快的起了身,在兒子的驚愣之下活動了幾番。
面泛紅光,除清減了不少,神態氣色跟正常人一樣。
“沒得事,我好得很!”
鄭氏笑着摸着兒子的腦袋,“若不這麼着,你三叔父和你祖母怎麼同意分家?”
“這都是事先準備好的?”楚雲青還是愣着,沒經過多少波折的少年隱隱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鄭氏一嘆,與楚大爺道,“你還躺着,我來與青哥說罷。”
楚大爺點點頭,繼續躺回了牀上。
“這事得從你晚娘要去京城說起,那時候知府夫人下帖子……”
鄭氏一點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兒子,要不是王氏當初真的把主意打到了楚大爺身上,要不是還有生命垂危的柳兒送信,只怕人就真的躺在牀上起不來了。
“他們都是算計好了的,你三叔父和叔母一直想在楚家掌權,雲娘更是,他們一家三口從你爹倒下後變着法的欺侮大房,你祖母無數次偏心,連你妹妹的生命都能輕描淡寫的揭過,如果再不想辦法分家,娘真不知道還能不能護住你們了。”
鄭氏稍停了停,又道,“還有一層, 你妹妹已經許了霍將軍,霍將軍有兵有馬,如果咱們家再有錢,皇上本就猜忌將軍,你想想看,若真這樣,將軍與咱們焉有活路?”
這些話楚父原先也提過兩句,但總覺得時間還長着,可以慢慢想辦法,沒想到不過十幾日,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那商隊的事也是……”楚雲青不由問道。
鄭氏點點頭,“也是特意做的,娘來不及事先與你說,送了信只怕走漏消息,想來想去還是隻能瞞着你,他們待你咋樣,可受沒受傷?”
楚雲青心裡五味雜陳,“是兒子不夠聰慧,叫爹孃受累。”
“什麼話,你還小,想不到也沒什麼關係,只這事是霍將軍安排下的,事情太急,不然短短的這麼幾天,叫娘上哪裡找個信得過的商隊去?”
霍將軍?
楚雲青驚詫之餘又隱隱有些敬佩,怪不得那些商隊不敢傷他,反倒恭恭敬敬的哄着他,原來是霍將軍的意思。
“那錢……”
一百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
鄭氏抿脣一笑,“錢自然還是咱們家的,等將來有機會上京,那裡頭寸土寸金,這些錢可還不夠,不過我手裡還有幾家不錯的鋪子,儘夠咱們一家子了。”
楚雲青松了一口氣,聽鄭氏又道,“你這回回來離三房遠一些,我聽說你三叔母的傷是你叔父打的,一直也沒請大夫,後來雲娘去了一趟,她人就沒了。”
楚雲青愣了楞,繼而微不可查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先去去祖母那待一會。”
鄭氏擺擺手,見兒子出了門,跟着嘆了一口氣,“母親身子這樣,咱們一時也不好搬出去,我沒同青哥說,應當也沒什麼事。”
見楚大爺又要起來,鄭氏忙把他扶回去,“快歇着吧,身子也纔好,當兒子的面演演就罷了。”
鄭氏並沒有將所有事實全告訴兒子,當時楚大爺確實是中了王氏的招,癱瘓在牀上一點也動彈不得。
那些日子鄭氏恨不得拿把刀將王氏母女剮個乾淨,便是同歸於盡也使得,好在霍將軍有準備,偷偷將大夫送進府裡,每日醫治,也是最近人才好些。
楚大爺拍拍她的手,呼吸還有些喘,“沒事,這都過去了,等青哥考了舉子,咱就進京奔女兒去,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咱們有福分呢!”
鄭氏眼睛一熱,握着丈夫的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