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夢!”
南笙怒吼一聲,原本都跌坐在地了,此刻又強撐着站起了身來。
脊背微微佝僂着,卻是倔強地擡着頭,看着站在前方的男人,“回去?回哪兒去?”
“回家!”
慕容臨安看着她渾身浴血的樣子,心裡頭無來由的難受,猶記得,自己又何時見過她這般狼狽,縱使是她叛逃出師門的時候,被刑堂追緝的時候,彼時慕容臨安聽着各種消息傳來,說她拔除了蜘蛛蠱還沒死,他心裡還慶幸了一下,想着只要她回去,只要她回去,無論如何他都會保住她的。
那個時候,他沒有參與對她的追緝,所以也未曾見過她的狼狽。
而眼下,她這般狼狽,卻依舊倔強,絲毫不退縮。
程海那個臭小子,素來心機重,想必是積怨已久,纔將她弄成了這個樣子吧。
慕容臨安看着她已經血肉模糊的小腿,就那麼光腳踩在地上,他眉頭緊緊皺着。
“家?我哪裡還有家?拜你所賜慕容臨安,我早在九歲那年就已經家破人亡了!”
南笙深深吸了一口氣,手中頓時恢復了幾分力量,靈光朝着慕容臨安的方向揮了過去,她的卷軸已經四分五裂。
這意味着,她已經用掉了自己豢養的用來攻擊的所有蠱蟲了。
南笙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斯隕在後頭看着,心裡頭焦躁,這頭刀扇鳥又不折不休的一直纏鬥。
注意到他的眼神,千墨低聲說道,“你去,這裡我來。”
有了千墨這話,斯隕自然感激,看了千墨一眼,“辛苦你了。”
然後頭也沒回地會接朝着南笙的方向閃身過去,站在她身後,伸手就扶住了她的肩膀。
南笙側目想看他一眼,卻是擡眸就看到了慕容臨安微眯的眸子裡那凜冽的眼神。
她心頭頓時有些不安,當即就擡眸惶恐地朝着斯隕看了過去,與此同時,慕容臨安的攻擊已經過來了。
並不是對着她,而是直奔斯隕。
一瞬間,南笙來得及做出的動作,就只有一個——她伸手將斯隕推開。
而後,自己就站在了原本斯隕站着的位置上。
“南兒!”
慕容臨安顯然也沒想到她已經孱弱成這樣了,居然還能夠做出如此迅速的反應來。
當即攻擊的勢頭就收了幾分,卻也只能收成這樣了,一記攻擊,狠狠地擊在南笙的肩頭。
直接就讓她口中鮮血狂噴,身體朝後飛了幾米,斷線風箏一般跌落在地。
狼狽得像是一個破掉的娃娃。
南笙並沒有失去自己的意識,但也知道,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她擡手捂着自己的肩膀,站不起來,只能跌坐在地。
斯隕的眸子驀地睜着,眼睛裡頭血絲密佈,視線裡映着她傷重的樣子。
他匆匆衝了上去,“小南。”
“先……先生……我沒事。”
南笙虛弱地衝他笑了笑,心裡知道,無論自己再怎麼笑,都無法讓他安心了。
她的笑容無奈幾分,猛烈咳嗽起來,帶出一串一串的血星子,“抱……抱歉,先生……恐怕,恐怕……不能陪你到最後了……”
她的聲音都微弱了下去。
聽得斯慕的心頭一陣劇痛,緊緊地將她摟到懷裡來,“不怕,我在。”
短短一句話,就讓她覺得有些發冷的身子,漸漸溫暖起來。
慕容臨安已經一步步走近,眉頭依舊緊皺着,目光裡頭有着幾分沉痛。
“你又何苦要將自己搞成這個樣子?聽話,南兒,和爲師回去!只要你和爲師回去,一切都會沒事……”
慕容臨安的聲音軟和了幾分,帶着勸誘的意味。
南笙卻是勾脣笑得嘲諷,不答他的話,意思卻已經很明確了。
慕容臨安的目光霎時冷了下來,朝着斯隕看了過去,“你若是不聽話,我就殺了他。”
看出來這個男人對南兒的重要性,只是慕容臨安心中卻不願承認眼前這個清秀的男人是她的什麼人,像是隻要一承認這個可能,自己心裡就會更加難受似的。
南笙的眸子眯了起來,“我和他同生同死,你若是要動他,可以,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吧。”
這話如此決絕。
讓慕容臨安就算一直不想承認不願問,也忍不住問了一句,“南兒,他對你如此重要?他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愛人。父親已經死了,在這世上,他是我唯一愛的人了。”
南笙的話,終於讓慕容臨安有些惱羞成怒起來,先前的不敢承認不敢問,到現在得到了她直截了當的答案。
慕容臨安緊緊咬着牙關,從牙縫間擠出來一句,“那我在你眼裡是什麼?”
“你?你永遠是我的殺父仇人。你把我的人生變成了這個樣子,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就是我的地獄,好在,他卻是我的救贖,親手將我從那樣的煉獄中帶了出來。”
南笙這句話說得沒有半分猶豫,字字句句都仿若能夠刺在慕容臨安的心裡一般。
他眉頭緊緊皺着,所以,她寧願死都不願和他回去。是因爲她從來就沒有把他當成任何重要的人,又或者說,曾經自己是她很重要的人,只是這份羈絆,卻是因爲他曾經的所作所爲,而親手撕得粉碎。
“我就算死在這裡,都不會和你回去。”
南笙吐出這一句來,又吐出一口鮮血,分明感覺到,胸口的蜘蛛蠱的觸鬚,又朝着心脈更近一分,再近……就會直接伸到心脈了,那樣……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她擡手伸進衣襟,心一橫,就是一個用力。
“南兒!”
“小南!”
慕容臨安和斯隕同時驚呼出聲,很顯然,兩人都知道她在做的是什麼。
但是她口中鮮血狂涌,已經完成了自己想要完成的動作。
下一秒,一個蠕動着的,巴掌大的蠱蟲已經被她握在了手上,有着長長的觸鬚,如同蜘蛛的腿腳一般,那些觸鬚還在往下滴滴答答落着鮮血。
而她的衣襟,也已經瞬間染得通紅。
她虛弱地一甩手,就將手中那隻蜘蛛蠱,朝着慕容臨安拋了過去。
聲音虛弱的幾乎要聽不清,“兩次拔除蜘蛛蠱,我……我若不死……這一身修爲也……也差不多要廢了……這些都是你教我的東西……還你,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