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洛只覺得千隕客氣,這真是一位好說話的父親,又溫和。
長得還好看。
她對父母沒有概念,但是眼下看着千隕的模樣和態度。
心中忍不住覺得,難道,父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如果自己有父母的話,是不是也是這般溫和友善?光是聽着說話,都讓人覺得心裡很舒服。
“咋咋忽忽的,好歹也把臉洗洗再來,怎麼說也是個姑娘。”
妮洛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聽得封彌燃飄過來這麼一句,語氣淡淡的,還帶着幾分嫌棄。
其實語氣裡帶着嫌棄,聽上去是讓人最不舒服的語氣了,再加之,先前千隕還這麼溫和呢,忽然就封彌燃這嫌棄的一句幽幽飄過來,落差簡直不能更大了。
這真是親父子?
妮洛看他一眼,倒也不覺得生氣或者反感,反正,封彌燃就這性格,一路過來,她也習慣了。
她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性子,反倒是最不會因爲封彌燃這淡漠冷硬的性子而退卻的那種。
聽了這話就不好意思笑了笑,擡手搓了搓眼睛,“我……這就去洗臉,很快就來!請等我一會兒。”
說完,她轉身就溜了,衝回自己房間去。
妮洛一走,千隕轉眸似笑非笑就看向了封彌燃。
封彌燃一瞬間眉頭緊皺,像是能猜到父親想說什麼,或者說是,想調侃什麼。
“你可不能比我娘還八卦……”
封彌燃無奈說了句,聲音弱弱的。
別說,封彌燃對孃親的那些八卦性子,還真是記憶猶新,任何時候都能夠回想得起來孃親以前對別人的親事啊,感情事兒啊,總是特別感興趣,就跟看戲似的,恨不得多看一出,恨不得把每一出都看全嘍。
千隕眼神依舊似笑非笑,脣角笑容還沒落呢,眉頭就皺了起來,說得是煞有其事,“這怎麼能叫是八卦呢?爲人父母的,這叫做關心!”
封彌燃啥也不想說了,不止是比孃親還八卦,而且眼下瞧着,就連孃親那種睜着眼說瞎話,強詞奪理還能奪得很有理的樣子,都像足了十成十。
但是,封彌燃當然不可能對父親有什麼不滿或者脾氣,於是就岔開話題說道,“你也看到了,她就是這麼個性子,我難想象她能有什麼壞心,因爲她雖是能力出衆,但是……真的不夠聰明。”
聰明雖然是個褒義詞。
的確是個褒義詞,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很多時候,很多壞人,都是聰明人。
因爲太聰明瞭,自命不凡,就容易行差走錯。
反倒是那些不夠聰明的人,一根筋一條路,踏踏實實實事求是,反倒不容易誤入歧途。
千隕也看出來了,那個妮洛,傻樂呵的勁兒,的確……不是什麼聰明的樣子。
畢竟,千隕和封彌燃,血濃於水的親父子。
在他們心中,對於女性的聰明,都有一個很明確的標準模板在那裡。
那就是葉風回的樣子。
如若不是葉風回那樣的智慧,彷彿就不能稱之爲聰明。
而妮洛這也太沒心沒肺大大咧咧,一看就不是個聰明姑娘。
只不過,兒子特意強調這一出,倒是讓千隕覺出了幾分別的意思,千隕眼睛裡那些似笑非笑的意思還沒退呢。
此刻覺出了幾分別的意思之後,他眸中這神色就更濃了,“怎的?特意和我說這個,是怕我真的找她麻煩?”
伸手就輕輕拍了拍燃兒的肩膀,“放心,我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姑娘置氣。”
封彌燃的表情自然就更加僵硬了。
看來父親這八卦的勁兒還過不去了。
所以只能夠找了個能讓千隕完全放下這八卦勁兒的話題,拉了過去,“我的意思是,她的能力獨特,出色。她能夠尋找到你,自然也可以尋找到我娘。一家團聚,我盼了這麼多年了,所以,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我最大的盼頭,和你想八卦的事兒,那些兒女私情……沒關係。”
這話題,的確是讓千隕能夠放下八卦的勁頭。
“我知道你想她,所以,不管用什麼辦法,我們一定能找到她,只等星羅這事兒忙出個步驟來了,我們就去找她。”
千隕在這事兒上,特別樂觀。
他必須樂觀,因爲他相信自己的妻子。
比起兒子經歷了十餘年的等待所造成的悲觀,千隕很樂觀,他非常相信,他們一家人,雖然似乎是個災難體質,像是一切飢寒苦痛都得受一遍。
但是,卻從來都能逢凶化吉。
所以千隕堅信着,在這事兒上,他甚至不需要多說什麼,心裡堅信着就行了。
於是,封彌燃好不容易找話題扯開的千隕的注意力,又轉回來了。
“所以,真的和兒女私情……沒關係?”
千隕眉梢一揚,又語帶戲謔調侃地問了一句。
封彌燃終於忍不住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低呼一句,“爹,你再提這個,我可要生氣了!”
這話當然不是真的,封彌燃當然不可能真的生氣。
但是千隕卻是完全的怔住了。
沒有了再調侃的意思,也沒有了再戲謔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像是整個人都愣住了似的。
封彌燃看他不說話了,陡然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話,似乎對於父親不太禮貌。
輕輕咳了一聲就說道,“我說着開玩笑的。”
千隕轉眸看他,淺淺笑了笑,“多希望你不是開玩笑的,畢竟,哪怕你生氣,我也想聽你叫我一聲爹,好久沒聽過了,不在你身邊的日子,做夢都想聽。”
的確是,從重逢到現在,封彌燃都沒有正經叫過他一聲父親,更遑論叫他一聲爹……
千隕做夢都還記得,他還是小時候,小小軟軟的模樣,像個精緻的娃娃,被他抱着的時候會摟着他脖子,肩膀擱在他的肩頭睡覺。
會在他耳朵邊叫他,有時候叫父皇,更多的時候叫爹爹。
聽了千隕這話,輪到封彌燃愣住了。
他的目光滯澀,像是壓抑着什麼很深沉的情緒。
好一會兒,才抿了抿嘴脣,說了一句,“父親大人。”
殊不知,他想要叫這一聲父親,也已經盼了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