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驚呆張餘了。二柱子跟張餘一樣，都是班裡成績倒數的差生，看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方塊字加七七八八的方程和圖表就偏頭一陣痛。張餘想不明白，難道這二柱子腦瓜子開竅了，居然能坐得住？張餘接着問：
“你，寫了多少了？”
“不多。在一張試卷寫上了張餘的名字。”沒想到，秦柱居然能說得這麼坦然。
“合着你花了三天干瞪眼睛唄？”張餘笑岔了氣，“哎喲喂，說到這裡，老哥張餘可比你強了不少。學校發了十多張卷子，每一張張餘都寫了名字班次……”
“嘿，你不也一張沒動嗎？——還好意思說張餘。”
“得了。咱們‘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爭了，爭破了也爭不出什麼東西來。咱哥倆呀，壓根可不是學習這塊料。看看咱班裡年年第一名的宋小媛，光聽名字就覺得她，哎呀，文縐縐的了不起。”張餘說，“再看咱倆。一個叫秦柱，聽着就覺得傻；一個叫程魚，聽着就覺得蠢……”
“那你覺得張餘們是哪塊料？咱離高考只有一年了。”他問。
他這麼一問，難了張餘。其實這個話題張餘從來沒想過，只覺得從幼兒園入學到現在，爸媽怎麼說，張餘就怎麼做就好了，根本不在意自己會做什麼。只要按照既定的方向一直走，就不容易出差錯。至於道理是不是真的，張餘不知道，反正身邊的人都這麼做。
儘管張餘當了這麼多年的吊車尾，已經習以爲常。不過，張餘心裡還是有焦慮的，大概是從學校分文科和理科開始的吧。曾經的同學選擇留下來，另一些選擇去到隔壁時，張餘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雖然張餘無法用語言描繪那種感受具體是什麼，但張餘知道那不會讓人覺得輕鬆。倒是秦柱選擇和張餘一起待在理科，兩個學渣伴到了一起，讓張餘心寬了不少。
“張餘們再怎麼努力，總歸趕不上宋小媛她們了，畢竟只剩一年了。——可是她們有她們的優勢，張餘們有張餘們的長處啊。幹嘛非要以卵擊石呀？”
話一說，柱子似乎有了勁頭，緊問到：“繼續說，繼續說……”
“比如嘛，玩風暴英雄。”
“遊戲？”
“嗯吶。”張餘說，“咱可以打職業啊，當一名電競職業選手。”
“額，總感覺有點……不務正業。”
唱衰遊戲電競業的不止柱子一人，幾乎所有已有的行當都多多少少瞧不起遊戲業，就算各種遊戲賽事在正常商業標籤贊助下風生水起，實際上也只是他們這些贊助公司經濟操作的換皮平臺而已。
“什麼不務正業？只要能養家餬口的職業，那就是正業。”
“話是這麼說。”柱子說，“可是咱這遊戲水平好像不太行啊。張餘倆都是鑽石段位，離那些頂尖的職業選手差距有點大……”
“勤能補拙，勤能補拙。所以嘛，張餘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組隊練練手。咱多練，就能奔着宗師前一百的位置。”張餘接着問，“要來麼？”
“……來倒是可以來，就是張餘電腦被張餘媽收了。¬——咱倆去網吧？”
“不用。張餘這裡有兩臺電腦哦！”張餘故意用調戲的語氣說，“來張餘家，張餘親自伺候你。”
“你爸媽沒在家？”
“你應該這樣問：張餘爸媽多久沒在家。”
柱子略着問：“多久？”
“兩個星期。”張餘的聲音都樂得不自禁地顫抖，“張餘媽找張餘爸去了，留了兩千當生活費。”
柱子說：“給這麼多生活費，瘋了。”
“確實要瘋了。”張餘說，“張餘要玩瘋了。張餘要把這短短的兩個星期玩出張餘整個人生！”
柱子呆了一會兒，問：“那暑假作業怎麼辦，開學就要交。”
“你寫得出來嗎？”
“……寫不出來。”柱子竟然想了一會兒才說。
“與其站着茅坑拉不出屎，不如出去多跑幾圈，沒準途中就顛簸出來了。你說是吧？”
“能不能別說這麼噁心的話？”柱子似乎聞着臭味，捏了鼻子，以致聲音都變了。
“這叫‘話糙理不糙’。”
張餘不想太多廢話，耽誤張餘的美好人生，於是向柱子發最後通牒：“要來趕緊來，不來拉倒。你要是不來，就可惜了張餘兩張Angel親筆簽名的黃金風暴聯賽的門票，——唉，真傷腦筋。既然你不要的話，張餘就給別人了。”
Angel是風暴聯賽少有的職業女玩家，不僅人長得漂亮，一手澤拉圖和薩爾英雄使得是出神入化，天仙散花，在風暴職業圈裡無出其右。而且剛滿十七歲的她還宣稱自己是“澤叔”的未婚妻。這一句話可害苦了張餘的瓦楞好友，秦二柱子。所有關於澤拉圖的外貌特徵，比如綠刀子，紅面巾和頭髮扎子等，他都盡心盡力地模仿到，也不問他的女神究竟看不看到。
不幸中的萬辛，他的女神，Angel小姐到底沒有說喜歡縫合怪，不然這二柱子指不定會給自己後背插個手，再往自己肚皮剌個口子，安一排拉鍊。
“誒？真的？等等，張餘馬上到！”
接着，張餘聽見椅子倒地的碰碰聲和一陣呱唧呱唧的腳步聲，並夾雜着秦柱媽若有若無的喊罵聲。柱子怕張餘改主意，衝着手機，扯着嗓子對張餘叫，“榆木榆木，張餘正在穿鞋哩，一秒鐘，一秒鐘……”
張餘的耳朵怕是從此降了不少的靈敏度。
城雖然不大，從城東趕來城西卻沒有直達的公交車，途中還得換兩三乘。這一番輪流下來，等車的時間大抵了坐車的工夫。
以前並不覺得這段路費勁，每次假期張餘都會跑一趟柱子家，找他玩玩。可是自從高中文理分班，柱子媽突然看張餘不順眼了。記得有一次，張餘和秦柱媽恰好路過。她看見張餘，表面笑着，拎包的手倒攥着拳頭，力度還不小。而且，她的眼神裡盡是想活吞了張餘……
於是，張餘再也沒主動去他家了，怕見到柱子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