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有厚厚的烏雲蔽空。
曹營仍舊是死氣沉沉地一片,這樣的情況就一直這麼保持不變。
時間在煎熬中過去了很久,曹營中並沒有哀悼的亡音響起,也沒有白色綢布高高掛起,白天的喧囂隨着黑夜漸漸安靜下來。
曹營裡發生的一切,都被嚴顏安插在其中的探子如數彙報過來。
張任聽完後,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曹軍的反應,未免也有些太過正常了,正常到他們都覺得不正常了。
曹操被他一箭射成重傷,曹軍要麼興師前來複仇,要麼擔心曹操的傷情儘快撤軍。
不管他們怎麼選擇,都不應該是像現在這樣慢慢平靜下來纔對。
山風吹來,嚴顏花白的鬍鬚魏巍顫動。
他同樣也在皺眉沉思,久久才眼睛一亮,驚聲說道:“曹營現在平靜如水,既不領軍撤退,也不前來進攻,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曹操真的被將軍射成重傷,因此才故意按兵不動,裝作平常,讓我們弄不清虛實。而且很有可能,曹操已經被暗地裡送回司隸進行急救了。所謂的營帳表象,只不過是程昱這個軍師爲了掩人耳目,讓我們不敢輕進的僞裝罷了。”
“沒錯,一旦讓曹營的士兵知道曹操是因爲重傷先一步撤退了,他們必定士氣大喪,程昱肯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因此他現在保持平靜,盡力遮掩,既是要讓我們以爲曹操並無大恙,也是爲了讓他麾下的兵馬穩住陣腳。”
張任也很快想通,如果曹操是在使詐裝傷的話,他必定會藉機佈置一番,讓將士穿白衣掛白布,營造出一副他已經死亡的樣子來引誘他們出關襲營。
但是現在曹營一副厲兵秣馬,卻又按兵不動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營中空虛,大部分兵馬已經悄悄撤走了。
畢竟,曹操現在重傷在身,王玄策和劉備的兩路大軍又指日可達,程昱他們再在這裡消耗下去,只能是被益州集中兵力不斷進行反擊。
甚至最後包擴陽平關在內的所有關卡都會被益州軍收回,倒不如早早圖謀,提前神不知鬼不覺的撤退爲上。
“老將軍,我們憋屈了這麼久,是不是也應該出城一戰了?”
斷定曹營現在兵力空虛,而程昱等曹軍重要人物又都還在不遠處的曹軍大營之中,張任的心思立刻就活泛了起來,想要前去襲營立下更大的功勞。
嚴顏看着破損不輕的劍門關,牆頭上全是瘡痍,突然那種莫名的不安再次襲上心頭。
“出關的風險太高,先前的一切都不過是你我的推測之言罷了。一旦曹軍設下埋伏,你我不但有去無回,恐怕連劍門關也難以守住。將軍要記住,我們現在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牢牢地守住劍門關,直到玄策將軍或是劉公到來爲止!”
雖然嚴顏也是和張任想的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帶兵襲營捉拿程昱等人,但是這種不安的感覺已經持續很久了,讓他臨時又改變了主意。
“老將軍,你曾經教導我,行兵打仗,穩只能不敗,隨機應變才能建立大功。今日楊玄感已經攻上城牆,曹軍只要不惜傷亡鏖戰上幾個時辰,我們未必能夠保住此關。如此看來,曹操必定重傷,纔會匆忙撤兵。而現在曹營兵馬巡邏,劍拔弩張卻又無任何行動,甚至連王彥章等大將也都不見了蹤影。毫無疑問,他們必定已經領兵撤退,設下空城之計,故意阻擋我們的追擊。”
張任見嚴顏搖頭不同意,急得不行,連忙勸道:“我們此去,並不是和曹軍死戰,進退由自如。我們只要尋找機會捉住程昱等重要人物,斷了曹操的臂膀就行。而且,如果曹操真的已經死亡,我們這麼一去,必定能將曹營搗得大亂,甚至不需要我們動手,曹軍知道消息後就會自亂陣腳。”
嚴顏的面色漸漸有所變緩,張任說得句句在理,他們這麼一去,基本上就能極大地削弱曹操的力量。
如果能夠因此確定曹**亡,或是讓曹操收到消息後加重傷情,他們都不算白費功夫,立下大功。
張任見嚴顏地表情不再那麼堅決,心中微喜,又趁熱打鐵道:“我們這次夜襲,也不是冒然行動,只需要我們這樣,再這樣,就能斷定曹營的虛實如何,絕對不會中計。”
張任在嚴顏的耳邊,輕聲地說着什麼。
嚴顏一邊聽,一邊眼睛發亮,心中的不安也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將軍此計,定能保我軍平安。”
嚴顏聽罷,大喜不已,再不糾結,立即命令兵馬抓緊時間休息,只等天色徹底黑下來就立即行動。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劍門關外蛙鳴蟲叫聲不絕於耳。
只聽得“嘎吱”一聲,塵封已久的劍門關大門被悄悄打開,一支訓練有素的兵馬緩緩而出,領頭的正是蜀中大將張任是也。
嚴顏終究還是沒有完全下定決心,不敢孤注一擲把所有的兵馬都帶出城去襲營。
最後只讓張任領了僅存的五千精銳,自己卻帶着一幫老弱傷兵繼續堅守劍門關。
張任也沒有任何意見,按照曹營現在的情況,並不需要太多的兵馬去進攻,只需要用一點外力去捅破程昱的計謀,讓曹軍將士看到真相,就能不戰自亂。
到時候他趁亂行動,五千兵馬足夠擒獲程昱了。
一旦行動成功,必定能夠讓傷重的曹操氣急攻心,說不定就這麼被氣死了。
何況,在張任看來,他那一箭射出,曹操斷無活命的道理!
張任領着兵馬,並不走石板大道,而是專往山林深處向曹營漸漸摸索過去。
辛虧他麾下兵馬都是益州的本土人,對於大山的黑夜早已經習慣,做好了齊全的防備,不怕毒蛇,也不懼蚊蟲叮咬。
“曹營果然空虛了不少,程昱雖然足智多謀,但還是大意了,他們營中的燈火都稀疏了不少。”
張任站在一處山頭上,看見曹營中的燈火明顯缺少了大半,更加確定曹軍已經暗中撤兵了。
其實也不能怪程昱大意,實在是他身在營中,不比張任站在遠處,一眼看去很直觀地就能察覺到了異常。
不過張任仍舊十分地謹慎,他並沒有冒然地就立即帶領兵馬下去襲營。
而是又觀察了好久,張任確保沒有了任何的遺漏之處後,才揮揮手,像敏捷地山貓一樣,帶着將士下山捕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