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 林警官還沒反應過來,“哦哦哦,血鰻魚的首領是吧, 是這條魚吧?”
林警官走到了被捆綁住的雄魚面前, 稀奇地轉了幾圈, 捂着鼻子道:“我的天, 怎麼這麼腥。”
“你誤會了, ”江落淡定地又拍了拍莉莎的肩膀,“我說的血鰻魚的首領,是這一位。”
站在周圍聽到這句話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包括自己人。
莉莎聽不懂似的,仰頭看着江落, 歪着頭道:“哥哥?”
江落低頭朝她溫柔笑了笑, “別怕, 哥哥馬上就能把你關起來了。”
說完就看向警察,“林警官, 你準備準備一間防守嚴密的房間。”
林警官看了看莉莎,又看了看江落,遲疑道:“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莉莎睜大眼睛,害怕地往後退去,一直退到了聞人連的身前, 她連忙抓着聞人連的衣服, 抽泣道:“姐姐, 我害怕。”
聞人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輕柔地握住她的手:“沒事的。”
在莉莎稍微安心的時候, 下一刻,聞人連就將莉莎的手拽了下來, 措手不及地將她的兩隻手束在身後。
莉莎不敢置信地回頭看他,聞人連勾起脣角,“真是不好意思,我比較相信自己的朋友。”
這句話驚醒了忡愣的衆人,程力驚聲:“她竟然是血鰻魚的首領?”
想到自己妻女的死亡,程力的臉色逐漸扭曲,他雙眼溢滿仇恨地瞪着莉莎,“我老婆和閨女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提着拳頭就要上前,嚇得林警官連忙把手裡小本本一扔拽住了他,他還是有點不相信,連聲勸道:“人家小女孩一拳頭下去怎麼得了?不能衝動不能衝動!”
葉尋默默在地上找來一捆繩子,碰了碰陸有一,兩個人上前要綁住莉莎,陸有一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莉莎,放心,我們會輕點的。”
莉莎茫然地看着他們,突然低下了頭。她的肩膀一抖一抖,哭聲隱隱,連程力都有些猶豫地停了下來,不知所措地看着江落:“是不是真的弄錯了?”
話音剛落,被捆綁起來的雄魚突然暴動,它奮力掙脫了繩子,猛得朝聞人連撲去。千鈞一髮之際,一隻金光老虎憑空出現,早有準備地一口咬下了雄魚,頭顱猛得一擺,倏地將雄魚摔到了另一側。
“吼——”雄虎壓低聲音低吼,有力的四肢讓地面都在微微顫抖,它再次撲上去,狠狠將血鰻魚的四肢撕扯下來。
雄魚哀嚎着,寅虎將嘴裡的腥肉吐出,見雄魚疼得顫抖無法再戰鬥的模樣,才邁着優雅的貓步走到了江落的身邊,把虎頭送到江落手裡,委屈地伸着舌頭,“噫。”
這是在撒嬌血鰻魚的味道把它腥着了。
十二生肖已經能被江落召喚的幾個各有各的脾氣,巳蛇沉穩,出手毒辣陰狠。寅虎兇猛,霸氣又愛撒嬌,子鼠膽小又聰明,在逃命和護食上獨有一套。
有的時候,江落都覺得它們是活生生的動物,而不是十二道被刻在陰陽環上的密咒。
江落揉了揉寅虎的腦袋,似笑非笑地看着莉莎,“真可惜,最後一隻雄魚也沒用了。”
莉莎重新擡起頭,精緻的面容變得面無表情,黑色捲髮垂落在她的耳邊,她陰沉地看着江落,“你是怎麼發現的。”
“很早之前就覺得不對了,”江落聳了聳肩,“不論是你編的故事還是其他,漏洞實在太多。一個沒有受到父親關愛、經常被父親家暴的小女孩,會想念這樣的父親?你才八歲,在滿是血鰻魚的船上卻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並且知道了血鰻魚的弱點、秘密,還故意裝作不經意地將這些信息送給了我,幾次巧合地在我們身邊出現,只爲了達成一個目的——讓我們帶你上岸。我們離開安戈尼塞號之所以能這麼順利,裡面也有你的手筆在吧。”
他一步步走向莉莎,寅虎跟在他的腿邊。在高大威猛的老虎身邊,黑髮青年的氣勢也絲毫不落,眉眼間全是銳利神色。
“兩年前,你被船員從海中救上來的時候,你就已經不是莉莎了吧,而是從深海里跑出來的一條雌性血鰻魚,你在海中鑽進了莉莎的腦子裡,控制了她的意識?”
江落自言自語地搖了搖頭,“不止這樣。船上有三種人,富人、窮人、船員,你屬於第三類,但船員中沒有一個小孩,更沒有一個女孩。難道血鰻魚也是跟螞蟻蜜蜂一樣,有個蜂后蟻后,由女王來統領一切?”
莉莎靜靜地看着他,怨毒的眼神逐漸平靜,她甜美地笑了笑,小小的酒窩在脣角凹陷,“哥哥,你好聰明呀。”
江落走到了她的面前,原本想彎下腰,腰肢剛剛傾下,他就一僵,重新站直了身。居高臨下道:“哥哥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爲什麼要上岸?”
“還有,”他饒有興趣地道,“你和其他的血鰻魚好像有些不同。就連我們把它們都給殺了,你也沒有一點動容。”
“因爲我跟它們不一樣啦,”莉莎平靜地道,“如果說血鰻魚是在進化的物種,那它們就是進化失敗的半成品,而我是成功的完成品。我可以操控血鰻魚,也可以和人類的身體、大腦完美融合,你看那些被雄魚侵佔身體的船員、被雌魚控制意識的富人,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的眼睛會蒙上一層白霧,牙齒會變得尖利,這是深海魚的特徵,其他的血鰻魚會把自己的人類身體同化成魚,說到底,它們永遠都是一條魚而已。”
莉莎驕傲地擡起頭,“但你看我,眼睛還是人類的眼睛,牙齒也是人類的牙齒,我擁有人類的智慧,那些普通又醜陋的血鰻魚,被殺就被殺啦,它們對我來說,也就是個雞肋而已,它們太蠢了。”
陸有一和葉尋已經將她綁了起來,莉莎卻毫不掙扎地任由他們綁着,眼睛還期待地看着江落,等着江落繼續問她問題。
江落問道:“所以呢,你爲什麼即便犧牲一船的血鰻魚也想要上岸?”
警察持槍,慢慢呈半包圓的局勢包圍了莉莎。
莉莎嘆了口氣,卻說道:“這要怪你們人類了呀。”
林警官忍不住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被捆住的莉莎墊墊腳尖,可愛地抱怨道:“都是因爲你們不停地打撈海里的魚羣,纔會把我們撈上船,讓我們見到了人類。都是因爲你們太過貪婪想要捕獵我們,才讓我們發現,哇,原來人類這麼美味,就連我們的魚卵都喜歡在你們的肚子裡孵化!”
她學着江落的樣子聳聳肩,“所以說,你們會死這麼多人,都是因爲你們自己的問題。你們可以吃魚,魚爲什麼不能吃你們?”
陸有一愣住了,大腦卡頓,“好像、好像還挺有道理?”
卓仲秋立刻一巴掌拍醒了他。
江落毫無波瀾地指出,“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抱歉。”莉莎吐吐舌頭。
她自從被戳穿身份之後,性格便變得活潑了起來,完全沒有了那副可憐兮兮愴然欲泣的表現。
莉莎道:“我想上岸,當然是因爲我有更大的野心啦。”
“人類可以下海,魚當然也想上岸。那些控制富人意識的雌魚都要聽我的話,我能用它們做好多好多的事情,”莉莎像是憋得狠了一樣,嘴巴不停地將一切托盤而出,“我原本的計劃特別完美,你們抓到了血鰻魚的‘首領’,輪船又被你們毀了,我清清白白,本來可以一點污點也沒有的上岸,將陸地當成我的‘魚塘’,將人類當成‘魚塘’中的魚。但是現在,全被你毀了,哥哥——”
江落笑了,“那還真是抱歉。”
莉莎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算啦,”她突然笑容燦爛道,“哥哥姐姐們,我說完了,那麼下次再見啦。”
說完,她倏地從欄杆旁往外一躍而下!
欄杆外就是海水,如果讓血鰻魚的首領回到海里,結果不堪設想!所有人心頭一緊,警察們衝過來伸出手,已經大駭出聲:“攔住她!”
但下一刻,翻過欄杆的莉莎卻沒有接觸到海面,她迷惑地擡起頭,順着自己的手腕看去。那裡纏繞着一根繩子,繩子的那頭是江落那張漂亮得魚都喜歡的臉蛋。
漂亮哥哥笑眯眯地道:“你想去哪兒?”
匡正眼疾手快地將莉莎扯了回來。
莉莎在他懷中手腳撲騰地掙扎着,“不要不要!快放開我!”
匡正牢牢地抱住她,林警官雙手雙腳發軟,提起來的心臟猛地墜了回去,感覺又能好好呼吸了,他拉着旁邊的同事,虛弱道:“快,快去準備一間房間!”
五分鐘後,莉莎被關了起來。
一切塵埃落定,江落終於能洗個澡了。他伸了個懶腰,跟着工作人員回房,經過程力身邊時,他拍了拍程力的肩膀,“程哥,晚上十一點來這,我們爲你招魂。”
早在寅虎亮出時就已經呆住的程力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他嘴裡重複了好幾遍,“招魂?招魂……”
等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後,他猛得回過神,駭然向他們看去。
那羣年輕人已經勾肩搭背地走遠了。
*
還沒回到屋裡,江落幾個人便被倖存者拉住感謝了幾百遍。
“太謝謝你們了,還好有你們我們才能保住這一條命。”
有老人,有中年人,更多的是年輕男女。
每一個人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神情,三三兩兩地抹着眼淚。江落不知道被多少人握着手道謝,他轉頭一看,小夥伴們也是如此。不遠處,還有人向警察同志大力盛讚着他們。
“這幾個小夥子太了不起了,真的是太了不起了!要是沒有他們我們都沒法活着出來,就那些怪物,他們都殺了好幾個,那個身法別說了,不會點武功都說不過去!”江落耳朵好,聽見兩三個富人圍着一個警察不斷地替他們吹噓,“警察同志,這樣的小夥子必須要給獎勵,獎金我們出,最好能上個電視!讓他們被採訪採訪出出名,對以後有好處。”
警察同志苦笑道:“血鰻魚的事情,不能透露給普通民衆知道。你們之後也要和我們籤保密協議,至於獎金,國家會獎勵一切對國家和人民有幫助的人。”
江落聽了幾句就沒聽了,又過了十幾分鍾,他纔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門一關,外面的嘈雜之聲頓時小了許多。江落檢查了下衛生間,這間房沒有安戈尼塞號的豪華套間來得舒適,但設備一樣不缺。
確定熱水可用之後,江落就開始脫着衣服。
但雙手一碰到衣襬,他就停頓了下來。先將寅虎召了出來,讓它給自己守着門。
推開撒嬌的大老虎腦袋,江落嚴肅地重申,“不能讓任何的人和動物跑進來,知道嗎?哪怕是一隻老鼠,一隻蒼蠅。”
寅虎慢吞吞地蹲在了門旁,尾巴懶洋洋地晃悠,“嗷嗚。”
江落笑了,“乖。”
有寅虎在這,江落放心了。他急切地將身上的髒衣服脫下來扔到角落裡,脫下褲子時,江落表情僵硬,都不想低頭看上一眼。
腥味遮住了那種味道,但旁人聞不到,不代表他聞不到。
更重要的是,經過了幾個小時,該乾的都他媽幹了。
江落面無表情地走進了浴室。
外面的寅虎打了個哈欠,門縫底下突然鑽進來一股陰風。陰風無形,卻讓寅虎歪着腦袋看了幾眼。
不是人,也不是動物,更不是蒼蠅和老鼠。
寅虎尾巴動了動,沒管。
陰風無聲無息地鑽入到了浴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