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厲作爲六大門派中的馮家新任天師, 自然認識池家掌權者池尤的那張臉。
他眉頭不由皺起,既是因爲這陰邪氣息是池尤所化而驚訝,又是因爲他話中的內容。
一人一鬼都是同一套說辭, 自然所言非假, 但馮厲卻看不過這樣的“情深不悔”。馮厲右手行雲流水地結印, 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併攏在身前, 淡淡道:“退。”
一道常人無法看見的火焰憑空升起, 將空氣燒得微微扭曲。人羣包圍在火焰之中,由至陽的陽氣升起的火可以驅散一切邪祟鬼怪,嚴重的甚至可將其燒至魂飛魄散。
興味看着江落的池尤終於轉過頭看向了馮厲。
火焰逼近, 池尤微微眯了眯眼,彷彿對抗不了這無形火焰似的, 終於從江落身上剝離, 消失得無影無蹤。
馮厲神情平淡地放下手, 看向江落時眉頭又皺了起來,語氣苛刻地道:“人鬼殊途。他已經化身厲鬼, 你還在期盼什麼?”
江落眼睜睜地看着池尤被馮厲一個字就驅散了,他心中驚疑不定,馮厲有這麼厲害?
原書中的主角攻,實力這麼強?
“馮先生,”江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只是陪陪我, 並不會傷害我。”
馮厲臉上多了幾分淡淡的嘲諷笑意, “不會傷害你?”
他看了周圍一圈的馮家弟子, 在衆多人期待的目光中點了幾個素來被看好的天才, 又看向江落,“你和他們幾個, 明天下午三點來找我。”
馮厲頓了頓,淺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江落,“我讓你看看,惡鬼究竟會不會傷人。”
說完後,馮厲就轉身離開了花園。
江落頂着衆人羨豔嫉妒的目光,嘆了一口氣。
馮厲太強,如果能和他交好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但馮厲的態度說好一點是善爲人師,說不好聽一點就是唯我獨尊,只這一個說一不二的性格,就足以看出原書裡的主角攻並不好對付。
而且馮厲的話來得突然,讓江落有些猝不及防。在旁人看來,能得到這樣的好機會只會謝天謝地,但江落卻並不相信有人的善意會來得那麼突然。
他又嘆了口氣,在衆人的注視下緊跟着離開了花園。
本來計劃的遊玩暫且被擱置,但白樺大學的人卻準備了一場聚餐。
他們也是回到酒店之後才知道,參賽者中有不少人受了傷。
相比起其他人,白樺大學的人真的是幸運極了。尤其是幸運值點滿的塞廖爾,和江落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他們專門跑到野外準備吃自助燒烤,擺上鐵架子拿出食材,陸有一還就地採了一些菌子,差點兒就混在烤串裡讓衆人吃下了肚。
野餐地點的旁邊還有一小片楓葉林,只是五月份的楓葉林還是鮮綠的色澤。江落問聞人連要了一根菸跑到旁邊去抽,看着眼花繚亂的自然風景,心情緩緩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聞人連走過來遞給了他一瓶水,笑道:“心情好了?”
江落笑了:“我的心情一直不錯。”
聞人連悠悠道:“他們看不出來,我卻不會看不出來。江落,你沒有發現嗎?”
他隔空點了點江落的胸膛處,笑道:“自從池尤死後,你的情緒變得有些不對勁。”
“好像有什麼事在推着你不斷往前一樣,”聞人連輕聲道,“你越來越焦灼,好像如芒在背,迫在眉睫,再不做些什麼就要晚了……你說,你有多久沒有真正放鬆過了?”
江落比了一個大拇指,佩服道:“聞人,厲害了。”
聞人連笑了笑,又嘆了口氣,“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江落對聞人連的說法不置可否。
聞人連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不對,事實上,自從在夢中被池尤殺死了十八次之後,江落的情緒一直處在發瘋與理智的邊緣。
一個人被殺死一次尚且是一件可怕無比的事,江落可是反覆地被池尤用十八種方法真切地感受了一次次的死亡,他能醒來,能理智地睜開眼,已經算是意志力超羣。
但受過的損傷還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江落精神上再怎麼想恢復正常,也略微帶上了一絲池尤似的瘋狂。
他接受了同伴的關心,但精神上的問題不好說,除非他能將池尤也殺回來那麼多次,否則再多的話也是空談。
江落笑着道:“以前沒有參加過這麼大型的比賽,有點緊張,兩場比賽結束後感覺就好多了。”
聞人連也不再說什麼,和他聊了會天后,貼心地給他一個單獨的空間,回去了燒烤羣裡。
江落深吸了一口眼,眯着眼看着五彩繽紛的蝴蝶從他面前飛過,狹長的眼尾挑起,正當他欣賞眼前景色的時候,一場陰風突然從身後吹來,猛地把江落的頭髮吹得遮了他一臉。
“……草,”江落沉着臉將頭髮重新束起來,“明早就剪了它。”
今晚的燒烤吃得很過癮,他們還點了很多雲南當地的美食,青稞酒這個東西,江落喝起來總覺得有點奇怪,跟酥油茶一樣不太適應。
輕鬆的一晚結束之後,江落第二天睡了一個懶覺,快下午的時候才起牀,吃完飯後就打算去剪了自己的頭髮。
但是他連續找了三家理髮店,竟然沒有一個開門。江落索性直接買了把剪刀,回酒店後對着鏡子準備給自己剪個短髮。
他留好了預留的長度,正要“咔嚓”一刀剪下去,卻發現打開的剪刀,卻無法壓回去了。
江落神色一沉。
他握着剪刀的手不斷用力,指尖抵着剪刀的地方微微泛白,哪怕抵得手指疼,大張的剪刀也沒有絲毫合攏的跡象。
江落擡眸看向鏡子。
鏡子中,他長髮披肩,黑髮如絲綢一般展開在肩頭。額前的黑髮如蓮花似的微微合攏,恰好落在青年秀美昳麗的眉頭兩旁。
江落鬆開握着剪刀的手,銀色的剪刀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一聲清脆響動。
一直合不上的雙刃在砸落地上的那刻終於合上了。
江落眉眼間陰沉,鏡子上陡然出現一行慢條斯理的水痕字跡:我還是喜歡你長髮的樣子。
池尤。
江落在心中咬牙切齒地念着這個名字。
他幾乎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嘗一嘗他的血味是不是如他表現出來的一樣無聊。
真他媽陰魂不散。
我剪個頭髮關你屁事。
江落冷冷注目這一行字從出現到消失,外面提醒時間的鬧鈴響了起來,陸有一高聲道:“江落,你該去找馮厲了!”
江落壓制着火氣,對鏡子視而不見,徑自出了浴室。
門“轟然”一聲巨響,被他大力關上了。
*
下午三點,江落準時出現在馮厲的面前。
他到的時候,其他幾個人已經都到了。見到江落來的這麼晚,那幾個把馮厲視爲天神的馮家弟子差點沒把江落給瞪出了兩個窟窿。
江落神色淡定地站在一旁,馮厲輕輕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些什麼,而是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坐上了車,在車上,有其他人恭敬地問道:“馮先生,我們這是去哪?”
“有人邀我去處理件小事,”馮厲淡道,“你們跟在旁看着。”
幾個人應了一聲是。
一個小時後,車輛停在了一戶豪宅面前。馮厲率先下車,其餘人跟着他的身後,目不斜視地進入了豪宅。
還未走入正廳,就有人急匆匆迎了出來,是一位二十多歲神色憔悴的年輕人,“馮先生,您終於來了!”
馮厲微微頷首,年輕人鬆了一口氣,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快請進。”
這座豪宅分上下兩層,一層有一百五十平的大小。剛一入門,馮厲就停下了腳步,轉頭看着江落幾人,問道:“你們看出了什麼?”
江落身邊一個叫王三嘆的人肅容道:“院落中的坎位種植着一株松柏,松柏可鎮宅化煞,坎水生木,松柏效用加倍,萬年長青。”
另一人道:“玄關處放置了蓬萊鬆,即可驅邪避災,又可招財進寶。屋內還養了佛肚竹,佛肚竹擁有禪理,也是妖魔鬼怪畏懼的避邪植物之一。我觀此處住宅有許多鎮宅之物,還有富貴之相,住宅的主人必定也是大富大貴之人。”
王三嘆似乎覺得自己沒有他說得多,一臉懊惱地低下了頭。
馮厲點點頭,沒說好或是不好,而是看向了江落,“你認爲呢。”
江落一本正經道:“我認爲這戶人家一定遇見了很多邪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