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窗外那熟悉的海星,蜜麓一的心臟都停了半拍,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些傢伙跨時空追過來,終於定位到了自己的所在地,接下來恐怕就要當街演一出速度與激情了。
直到他用深沉如船錨的男低音說出,“請出示您的證件。”
“啊,不好意思哈,我的證件放在另一邊的抽屜裡,我稍微找下哈……”
早在停車之前,她就撥弄了一下臉上的薄膜,只見那層膜像活了一樣,蠕動起來,竟然在她的臉上生成了另一張臉。拿出身份證後,她很自然地遞過去,那臺和平主義者沒有接,只是用位於白色球狀殼中的眼球略微掃視,便繼續說道,“近段時間,超能力案件頻發,城市安全度下降。現在是晚上八點五十分,請您注意宵禁時間。”
“我知道啦~~~”銀胄收回證件,又放回抽屜裡,大大咧咧地問道,“又是【業之城】那些人鬧得,是吧?你們啥時候能把他們全逮起來啊,這時不時蹦出來弄點動靜,我們一般市民也很爲難啊。”
“任何邪惡,終將繩之以法。”和平主義者一板一眼地說道,“請您注意交通安全。”
說完這句話,他慢悠悠地飄到天上,用和戰鬥狀態時截然不同的慢動作離開現場。
“呼……”
銀胄鬆了口氣,緊緊抓着方向盤的手也跟着放鬆下來,“沒想到會這麼容易,我還以爲,他多少也得盤問你一下呢。”
“要真的那樣,你打算怎麼辦?”蜜麓一好奇道,“是不是直接就和他們火併了?”
“轟————!!”
這一段話裡,蜜麓一捕捉到兩條非常有效的信息。第一,自己還是在錢塘市沒跑,全國應該也沒有第二個西子湖;第二,即便過了十年,人們的審美還是和之前差不多,就連“大海星”這種外號,也和她最初想的相差無幾。
她不再縮着身子,像頭回坐飛機的小孩那樣,扒拉着窗戶,看向外面的眼神充滿好奇。
“可不可以……”蜜麓一兩眼放光。
“不行。”銀胄沒好氣地說道,“讓沒受過訓練的人開飛車是違法行爲,我的飛行執照會被吊銷的!”
一樣的明玉堂,一樣的蟲害。
“一碼歸一碼,我不光要爲你負責,更要爲地上的人負責。萬一瞎擺弄,把車開墜毀了咋辦?”銀胄的語氣不知不覺就正經起來,作爲一個基金會的“反派”,這語氣凜然得讓蜜麓一汗毛都豎起來了,“乖乖繫好安全帶,等我們停到地上,你想怎麼摸都行。”
或許是因爲剛剛提到的“宵禁”,差不多快九點了,路上車輛零零落落,和記憶中那副車水馬龍的樣子大相徑庭。至於宵禁的原因,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銀胄剛剛都說出口了——是因爲那座【業之城】。
“你以爲我們是誰?黑幫嗎?還火併……”銀胄有些無語,用手調整了界面上的幾個參數,“我會說你是我妹妹,本來是和我一起夜遊西湖的,結果沒站穩掉進去了。現在身體不舒服,來的匆忙,沒帶證件,只能這麼說。這些大海星還是挺好說話的,查證件也是例行公事,查過我這張,應該也就夠了。”
“基金會還負責造假證?”
“等等……我好像記得這裡……”眼看着下面的地形越來越熟悉,蜜麓一忍不住說道,“這棟樓裡,是不是有一個很大的餐廳?”
今天所見的事物,已經多到足以麻木她的神經了,以至於當她在一大堆桌椅中,一眼認出了蟲害,也沒怎麼驚訝。
“你也去過明玉堂啊?”銀胄又一次說出了一個她熟知的名字,這讓她多少有了點歸屬感,“也對,在你們那個年代,應該就挺有名了。這裡在十年前遇到過一次超能力事件,這之後,一直都很火……”
————
從天上看下去,整座城市變得特別小,閃爍的車燈,讓她想起一隻只渺小的甲殼蟲。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什麼都負責……”銀胄將操作界面一切,圓盤形狀的方向盤忽然從中分開,變成了握式操縱桿,“好啦,你剛纔也聽到的,77年有宵禁,而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段路,所以沒時間浪費了。”
但是,業之城在什麼地方,又成了一個謎。
“在77年,大家都可以開……這種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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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小妹妹。”銀胄一腳踩在油門上,十分自豪地笑道,“姐考出飛行執照了。”
“十年過去了,味道多少也有點變化吧?”
四個輪子緩緩摺疊,取而代之的,是四道淡紫色的離子火焰——也不知道這個年代的車身怎麼承受的起這種溫度。不出片刻,這輛鐵皮車竟然像無人機也一樣升至空中,朝銀胄指定的方向飛去。
銀胄開始緩緩降低高度,將飛車停在大樓頂部——也只有這種高檔消費的場所,會在樓頂專門準備幾個飛車的停車位,因爲一般餐廳根本用不到。
風拍打着車窗玻璃,車身在空氣中無所阻礙地穿行,以及微微發抖的車窗、車門,強烈的推背感……這一切都不是在地上飆車可以企及的。蜜麓一本來就能飛,但,坐在這樣小型化民用載具裡飛行,所能體驗到的東西,對她來說還是頭一遭。
“我又沒說要開……”蜜麓一吃了個軟釘子,嘟起小嘴,嗔道,“話說你不是基金會的人嘛,還這麼守規矩幹嘛?”
……
“咔咔咔咔……”
變形聲確確實實從車身底盤處傳來,聽上去,和自己的開天大斧變形時有三成像,只能說是一個更加拙劣的低配版。蜜麓一隻覺得座位底部抖個不停,一下子像是坐上了公交車的最後一排,最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重心”的變化,這輛車在以很慢的速度爬升!
隔了好久好久,蜜麓一纔看到另一輛飛車,兩輛車在遙遠的天空相遇,互相亮燈。天空如此廣闊,他們卻有意彼此擦肩,鳴喇叭示意,好像兩隻孤獨的飛鳥終於遇到旅伴。隨後,又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也不是。‘飛車’是去年才投入市場的,宣傳的鋪天蓋地,煞有介事,實際一上市,完全沒能普及開來。人的身體,本來就不適應高速移動,考個駕照都有不少人死在科目二和科目三上邊,想要開這種飛車……需要的考覈程度,只會多到頭皮發麻,最簡易的課程也需要七個月,普通人既沒那個時間,也不太會開這種能飛的玩意兒。”
“我約了人在這兒見面,待會兒,你就和我一起去好了,順帶着也嚐嚐這家店的手藝。”
只不過這次,他是作爲食客來的,和周圍那些老饕一樣,對着一桌子好菜狼吞虎嚥,吃的很盡興。
十年不見,他老了,瘦了,只是眸子裡閃爍的光芒更加危險,更加瘋狂。
“來啦……”
他衝銀胄招了招手,算是打過招呼,“抱歉啊,沒等你們來就先吃,我實在太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