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咬住嘴脣時,下意識地用了太大力氣,蜜麓一把自己的嘴脣給咬破了。鮮血順着她的脣角滑落,彷彿潤上了一層鮮豔到有些可怕的口紅,讓她看上去有種千年女鬼般的豔氣之美。
她平躺在一張冰牀上,身下的冰面正持續不斷地輸送出過濾之後的流炁,似乎是在催生出這具身體最原初的抵抗力。
換做以往,根本就不需要這種手段,同時擁有太歲和窮奇兩尊大神加持,她的血條几乎是看不到底的。這也讓她在戰鬥中,經常做出一些以血還血的奇妙操作。但現在……她的體質卻變得和普通人無異,或者說,更加虛弱一些,以至於羽族的隨行軍醫不得不給她下幾味猛藥。有羽王的親口指令,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她救活,軍醫們也不敢怠慢。
此刻,在蜜麓一朦朧的視野中,有很多道虛化的影子在身前竄來竄去,不停地拿什麼東西觸碰自己的身體。然而,她的大腦卻沒有接收到相應信號,她甚至連動一下手指頭都不行。好像整具身體的主導權已經被剝奪,唯一能夠稍微活動的,只剩下大腦。
眼前有許多星星,“眼冒金星”這個詞,似乎是此刻最真實的寫照。她看到一大堆奇怪的圖案,和以往那種帶點預知性質的怪夢不同,這次純粹就是亂七八糟,不具有任何意義的圖景。
無數的星星拼接在一起,在她眼皮底下跳來跳去,讓她遊離在現實和恍惚之間,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存在。身體就像炎炎夏日的小冰塊,迅速汽化,只剩下一個斷斷續續的腦子。
“怎麼……怎麼會這樣……”
蜜麓一用最後一點點力氣思考,好像只有如此,纔不會在莫名的浪潮中,被一個大浪打滅。
“是偶然嗎……那顆……子彈,恰好剋制我體內的某個存在?還是說,它根本就是,爲地上的異能者而打造的……”
長虹駐軍也是一臉懵逼,因爲不久前,霧影公是特意來和他們打過招呼的。如若事發,這座城市會在第一時間被交割給壑王,去了那邊後,薪資待遇啥的只多不少,讓他不必介懷,只是做好這個心理準備即可。有這位三朝老臣的保證,長虹上上下下的官員自然也是早就準備好打包送人了。
“呦,小妞兒,還有口氣呢?”
“呼……”
一旁的軍醫觀察着儀器掃描出的結果,猛拍大腿,高聲喊道,“稀壤和她的身體出現了惡性的接觸反應,必須立刻取出來。快!鉗子!”
“其名爲……”
在衆人的簇擁之下,壑王終於來到了他日思夜想的所在之處。
蜜麓一當然聽出他是在混淆,但她也已經沒有力氣去辯經了,歪過頭,只是死死盯着他,要用眼神在他身上挖出一個洞來。
“到底是……什麼……”
呈環狀分佈的大礦坑。
這個過程中,麻木的肢體隱約傳遞回來一股痛覺。要知道,現在她幾乎都感知不到下半身了,疼痛竟然那還能突破這層桎梏,直抵大腦,究竟痛到什麼程度……也可想而知。此時此刻,蜜麓一甚至有些慶幸自己是半昏迷的狀態,要是清醒着,她也不清楚能否扛過去。
最讓她上火的是,哪怕是到了這種時候,偏偏大蟲的聲音還能無比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裡。平時習慣了,倒沒什麼,但此時此刻,她的識海格外脆弱,就像一臺配置不好的電腦,爲了讓遊戲順利運行,主動把像素給降下來了。看偏偏這傢伙是和自己綁定在一起的,沒法兒降,強行去跑數據,就讓這張名爲大腦的顯卡發出尖嘯。
蜜麓一的心聲都變得有氣無力,好像一個睡夢中的人,強行在混亂的邏輯中保持清醒,和別人交流。
“不得不說,你的命可真硬啊……這一點倒是挺符合小說裡的主人公呢,一個個都是蟑螂轉世,踩上幾腳都未必會死。”大蟲話鋒一轉,又帶點惋惜的口吻,“不過我想了想,你最好還是先別死。因爲你現在不姓尹,而改姓蜜了。要是伱死了,我還指不定會怎樣呢。”
……
“你憑什麼認爲,我就一定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呢?”大蟲似乎格外愛看強勢的蜜麓一遭難,眨巴兩下重瞳,連語氣都跟着愉悅起來,“在被放逐出中原之前,我和你一樣,都是土生土長的人類啊。對,我是來過一次虛假之天,但那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而那把所謂的‘槍’,很明顯是吸收了你們人類近現代文明知識,才誕生出的造物吧?”
“找到了……子彈錯位,停留在傷者的肝臟位置。”手握着一把體內取彈器,軍醫舔了舔嘴脣,雙目圓瞪,儼然是進入了高度精神集中的狀態,“快,把她的肢體固定住。傷者很可能在一瞬間體會到巨大疼痛,萬一掙扎起來,傷口會二次撕裂。”
謀士團隊的齊齊陣亡,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壑王的技戰術水平。他先是做出兵發奇谷的態勢,隨即立刻調轉頭去,兵發神速,反過來拿下了長虹。
邁着威懾性極強的步伐,壑王一步一步從自己的飛船上走下,儀仗隊早已侍立在兩旁,齊齊半跪,整條道路上,能夠昂首巡視的,僅他一人而已。他確實兌現了對戰士們的諾言,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洗刷宇池一役的恥辱。
繞了一大圈,這座城市終於還是走完了他的劇本——還是將自己打包好,送到了淵人的手上。
如他所言,冰牀上分裂出幾個腕扣,將她的四肢固定住。考慮到她的怪力,也不知道這幾個釦子能不能鎖的住她,軍醫讓所有圍觀人員後撤,深深吐出一口氣,像是操縱某種機器一樣,操縱着自己的手指。
此時的蜜麓一已然接近昏迷,她死死抓住冰牀的邊角,大口呼吸着。在她的視角下,只能看到那幾道飄忽不定的白色影子,在她周圍不停轉來轉去。一個軍醫似乎把什麼東西伸到了她的肚子裡,來回摸索一番。
————
“是稀壤!稀壤子彈!”
明明問的是子彈,他卻說槍的事兒,這大概也算顧左右而言他的標註模板了。
“哈哈哈哈……別急。”大蟲笑的齜牙咧嘴,好像這幅難得的狼狽相,就是他下飯時最好的配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而且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擔心的一點都沒錯。”
“那顆潛藏在你身體裡的子彈,是用一種相當、相當古老的產物做成,在我那個年代,它就已經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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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
看着這些待開採的礦脈,王的眼中,幾乎要溢出光芒來。
“果然……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張開雙臂,大風將他的頭髮吹拂起來,一片狂亂。
“紫星墜落的故事,一直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