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荒涼破敗的建築。
雜草橫生的小道,髒亂的,已經辨別不出顏色的布條掛在枯樹的枝丫的分叉處,從遠處看去就猶如對着人揮手的鬼爪一樣。
佈滿細密裂痕的牆面之上滿是惡意恐怖的塗鴉。
在牆面之後便是歪斜着的建築。
空蕩蕩窗戶已經不見玻璃,只剩下窗戶的木框半耷拉而出,一副要落卻不落下的感覺。
髒乎乎如同影子一樣停留在整體牆面上的黑糊痕跡。
這座建築橫亙在北川寺身前,在已經逐漸黯淡下去的天色之下,整體顯出幾分猙獰與陰冷。
兩邊的門柱已經有一根倒下了,在這倒下的門柱之上留有明顯撞擊的痕跡。
“稻垣的長屋...到地方了啊。”北川寺結束掉手機導航,略微吐了一口氣。
他一向都是說到做到。
既然答應月島梨紗要過來看看情況,那麼當然就要提前過來看看情況。
至於等到明天?
很遺憾的是,北川寺一向都以今日是今日畢爲美德,再加上都是要來這裡的,事先到這邊偵查一下狀況也是毫無問題的。
要是這裡真的什麼都不存在,那麼明天也不用他再特意跟着一羣精力旺盛的大學生來到這裡了。
只不過吧...
北川寺垂下雙眼,看着正待在小道邊,手裡面攥着一大堆破舊紙牌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不過八九歲,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紅白色小棉襖,留着麻花辮,鼻子邊緣耷拉着鼻涕,看起來有一種左顧右盼的感覺。
一個小女生站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北川寺低吟一聲,向着對方走去。
越向前走,他就越覺得溫度降低了。
似乎有這麼一種約定俗成的說法。
一到這種靈異地方就會覺得周圍的氣溫驟低,彷彿溫度被什麼東西強硬地從身體之上扯落了一樣。
現在已經下午五六點,一個小女孩還滯留在這種看上去就不安全的地方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北川寺走動的過程中,小女孩明顯也發現了北川寺。
似乎是因爲北川寺面無表情,雙眼還散着光的樣子嚇到對方了。
這個小女孩紅撲撲的小臉蛋發白,套着小棉襖的小身子有些不太靈活地轉過身,看樣子似乎是想要逃開。
然後——
啪嗒!
小女孩狠狠地摔了一跤,手裡面的紙牌也因此散亂了一地。
她忙不逮地起身,剛要伸手把地上的紙牌抱起來跑路。
可是...
“給你。”北川寺將已經撿起來的幾張紙牌交給小女孩,隨後又伸出手將其他的紙牌也拿起來,全部都交給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孩。
看着北川寺那毫無惡意的樣子,女孩急忙地低下頭,將北川寺手中的紙牌接過,同時聲音低低地感謝道:“謝謝。”
“不客氣。”北川寺簡單地回覆,拉着小女孩站了起來,同時他又瞥了一眼對方手裡面的紙牌。
那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撲克牌,而名爲‘百人一首’的日本傳統遊戲歌牌。
紙牌上面所繪的牌面其實是日本傳統繪畫技藝,名叫‘浮世繪’,在各色人物牌面的旁邊,還留着所代表着的和歌。
只不過那些歌牌上面的浮世繪都已經有些脫色,歌牌的邊緣也磨損嚴重。
“不、不好意思!我失禮了!”這個小女孩剛站起便急匆匆地對着北川寺鞠了一躬。
她穿着小棉襖鞠躬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臃腫,還有幾分笨拙的可愛。
“沒關係。”北川寺搖頭,接着又看了一眼她背後的‘稻垣的長屋’。
差不多到時間該進去了。
而就在北川寺邁動腳步的時候,小女孩卻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一臉擔心地說道:“大、大哥哥...這個地方還是不要隨便進去比較好。”
面對小女孩善意的提醒,北川寺也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沒事的,我也就是進去看看情況。”
留下這句話後,北川寺便在小女孩有些擔憂的注視之下走進長屋小院中。
小院中橫着的花圃,左手邊留着小道。
花圃之中寸草不生,土塊似乎也已經板結化了。
另一邊的小道直通玄關大門,大門半敞開,地面上還留着一些腳印,看樣子在北川寺之前就已經有人造訪這裡了。
北川寺眯着眼睛走了
森冷的死氣在雙眼之下跳躍着,只要暗處有什麼東西敢突然跳出來,北川寺也敢將其錘得四分五裂。
只不過...
空蕩蕩的玄關看不見絲毫怨念。
北川寺向內繼續走去。
破破爛爛的木製走廊過道沒有一絲一毫的怨念。
住人的房間之中四處散亂着髒亂的紙塊,同樣沒有怨念。
一樓的廚房處沒有怨念。
廁所...陽臺...
北川寺把能逛的地方全部都逛了一遍,全然沒有發現怨念的痕跡。
是的。
在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裡就是一處普普通通、隨處可見、空空如也的廢棄長屋而已。
“不過這也是早就料到的事情。”重新走出長屋的北川寺喃喃自語道。
確實,這個世界上哪裡會有那麼多的靈異地點呢?
那麼...
應該就是他所想的那樣了吧?
北川寺若有所思地來到長屋小道。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鐘,剛纔的小女孩好像早早地就回家了,並沒有如一開始那樣還待在原地。
他的目光隱約閃動,隨後撥打了一個電話。
與對方稍微交涉兩句後,北川寺又給月島梨紗打了個電話。
“喂?!北川同學?你沒事吧?”
月島梨紗好像一直守着北川寺這個電話,只是打過去對方就立刻接聽了。
因爲一開始月島梨紗與千夏千雪也是想要跟着北川寺一起來到這個長屋建築調查的,但在北川寺一句輕飄飄的‘說不定到時候會遭遇到那些東西,我可能不能分心保護你們’的話下,她與千夏千雪就漲紅了臉,聽話的回家了。
可聽話歸聽話,她還是十分擔心北川寺這邊的情況。
“沒事。”北川寺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接着說道:“長屋這邊的環境我看了,沒有什麼異狀,明天你和你的同學們都可以過來探險。”
“是這樣啊...”月島梨紗聽着也是鬆了一口氣。
她在這邊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北川寺那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當然,保險起見,我明天還是跟着你們一起來一趟吧。這邊還有別的事情我比較在意。”
北川寺這句話聽得月島梨紗有些感動。
在她看來,既然北川寺已經確定沒有問題,那麼應該是沒有問題了的。
但對方卻說出了‘保險起見,跟着你們一起過來’這種話。
他這應該是把自己當做朋友了吧?
至於北川寺所說的‘還有別的事情我比較在意’這句話,卻是被月島梨紗忽略過去了。
想到這裡,月島梨紗也不管北川寺究竟看得見看不見,連連點頭道:“那明天就麻煩北川同學了。”
“嗯,就這樣。”
北川寺將電話果斷地掛掉,隨後又側頭看了一眼倒下的那根門柱。
希望他所聯想到的全部都只是單純的臆想吧。
北川寺搖頭,腳下一動,拋下了背後的長屋建築,向着距離這裡最近的公交車站走去。
......
翌日下午。
北川寺這種大魔王名號的人,自然是沒有人敢叫他去幫忙籌備京北祭。
剩下的班級中的同學注視着對方一下課就離去的身影,多少有點幽怨。
可北川寺卻不在意這些。
他迅速地離開京北,來到了CURE咖啡廳。
今天的CURE咖啡廳比起往常要熱鬧。
原因自然是月島梨紗帶來的兩男兩女的朋友們。
“北川同學。”月島梨紗一見到北川寺就對着他揮了揮手,一臉高興。
見到月島梨紗揮手,她旁邊的幾位大學同學也是帶着好奇的目光看了過來。
這就是月島梨紗所說的北川寺?
月島梨紗這兩天可是沒少提這個名字。
能飽受月島梨紗如此關愛的男生,究竟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樣子,他們怎麼能不好奇呢?
而在他們打量北川寺的時候,北川寺也同樣在觀察着他們。
“男A,男B,女A,女B。”北川寺嘴裡面稍微唸叨了一句。
戴眼鏡的那個男生是男A,高個子男生是男B。留着長頭髮的女生是女A,短頭髮的是女B。
北川寺的分類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
“北川同學你剛纔說了什麼嗎?”剛走過來的月島梨紗疑惑不解地看向北川寺。
她剛纔似乎聽見北川寺碎碎唸了兩聲。
難不成是錯覺嗎?
“沒什麼。我們出發吧。”北川寺語氣平靜地說道。
說罷,北川寺邁開腿就打算離開這裡前往稻垣的長屋。
那種樣子看得月島梨紗背後的幾個人都滿臉錯愕,過了好一會兒他們之中才有人開口;“等一等,這位同學...我們都還沒自我介紹呢。”
“......”北川寺。
北川寺看了一眼戴眼鏡的男A,心中卻是搖頭。
說實話,他其實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人叫什麼名字,就算對方自我介紹,北川寺也還是會在心裡面叫他們男A、男B。
畢竟就是這些人強行地提出要去‘稻垣的長屋’探險。
雖然這一次的目的地並沒有靈異、怪異的現象,可對於這些用於作死的人,北川寺在心中還是敬謝不敏的。
所以自我介紹不自我介紹根本就沒有必要。
只是當着月島梨紗的面,北川寺自然也不會說出這種話。
所以這裡北川寺也只能耐着性子,聽他們的自我介紹。
等到他們自我介紹後,北川寺才帶着他們一起乘車前往長屋。
差不多過了二十分鐘,衆人在北川寺的帶領之下來到稻垣的長屋前。
這座外表看起來陰森森的建築與昨天一樣,橫亙在衆人的面前。
而在那小道邊上。
站着一個留着馬尾辮,穿着有些破破爛爛紅白小棉襖的小女孩。
她還是老樣子站在小道邊,左顧右盼,不知道在等誰過來。
北川寺神色一動,剛要走上去。
可是下一刻便被身邊的戴着眼鏡的男A給攔住了。
他樂呵呵地看着北川寺:
“說起來我聽梨紗說過,北川小哥應該是會驅靈手段的吧?這一次我們去稻垣的長屋就要拜託你了。”
聽了男A的這句話,北川寺也是腳下一停,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不會跟進去。”
“哎?”周邊的人都愣住了。
北川寺回答道:
“你們可以分頭探索,要是遭遇到什麼狀況,只要大聲呼喊就可以了,一次性進入長屋的人數太多的話,恐怖的氣氛也會降低吧?”
他這些話說出來確實合情合理。
畢竟這稻垣的長屋就這麼點地方,就這樣一下子擠進去五個人。
到時候他們的吵鬧聲一散開,什麼恐怖的氣氛都沒了也很正常。
然後再加一個北川寺。
到時候探索一個房間就撞上自己的人,嘻嘻哈哈的,根本就沒有一點探險的感覺了。
北川寺竟然能這麼爲他們考慮...這倒是讓月島梨紗的同學們沒有想到。
“北川小哥...我們...”戴眼鏡的男A有些感動,剛想說一些感謝的話出口——
但是他這些話還沒有說出來,身體就已經被北川寺伸手從面前拉開了。
“......”北川寺。
原本小女孩站着的地方已經空蕩蕩一片,不見任何人影了。
好像是一下子這麼多人過來,她那膽小怕事的本性又作祟了,就直接溜掉了。
“算了。”
既然現在見不到也不能強求。
北川寺將目光收回,隨後又走到月島梨紗身邊小聲地說道:“月島前輩,這座長屋建築我昨天已經探索過了,裡面沒有怨念存在,當然,要是你真發現了什麼東西也不用慌亂,直接呼喊我就可以了。我會把事情解決的。”
要是發現了什麼東西...?
北川寺這句話說出來讓原本自信滿滿的月島梨紗有些打退堂鼓了。
“北川同學...”
“放心,不會有事的。”北川寺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目光卻已經在四處掃視了。
他這樣的作態讓月島梨紗有些納悶兒與心中發憷。
她順着北川寺的視線掃來掃去也沒有發現什麼。
畢竟...
從一開始。
稻垣的長屋這一片區域。
除了他們之外就沒有任何人在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