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燒焦味,陰冷的空氣,被血色所籠罩着的天空。
已經枯死的樹木,乾枯扭曲的枝丫無力伸出,似乎曾經有人掛在那上面過一樣。
北川寺的腳下是淡黃色鬆散成塊狀乾裂的泥土,在他身前不遠處則是被燒得黑乎乎的人偶製作車間。
這一片空間周圍沒有任何東西,大概一兩千平方大,除此之外就什麼都看不見。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滾動着的殘酷血色蒼穹給掩蓋了。
“這個怨靈竟然有這樣的特殊能力。”北川寺拎着鐵錘並沒有急着進人偶製作車間,他四處探查一遍,大概摸清楚四周環境後才喃喃自語地說着。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個人偶廢棄工廠中隱藏着的怨靈,不僅擁有一定的智慧,而且還能製作出這麼一片空間來。
但北川寺同樣也清楚,這個怨靈肯定戰鬥能力不會特別強。
若是他的戰鬥能力要是強大的話,就不會在前面那樣裝神弄鬼,直接出來找北川寺麻煩就可以了。
四周搜索無果後,北川寺也不再猶豫,走向工廠車間的大門。
與外界那血色天空不同,這個車間彷彿能將所有光線都吞噬一樣,裡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北川寺將手電筒重新取出,打好亮光後,開始掃向四周的環境。
這個人偶製作車間連接着前面另外一個,周圍滿是擦得閃爍着晶瑩光澤的完整機器。
在機器的另一邊,懸掛着許多隻拼裝了一半的人偶。
彷彿在這個工廠車間中,迄今爲止還有人在不眠不休的工作一樣。
等會兒...拼裝人偶?
在拼裝人偶的那個工作臺上還留着拋光打磨的工具。
但除了那些似乎還留有一份紙質文件。
北川寺走過去,將其拿了起來。
這是一份當時的破舊經濟財報,在財報上面還留有不甘心的血手印。
一看見這份財報上面的標題,北川寺就禁不住雙眸一閃,他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
確實,要是有這件事發生,那麼三木人偶工廠就算不被放火,倒閉也是必然的。
北川寺心裡面的猜測越來越得到驗證。
但他似乎並沒有發現。
在這一片工作臺之上——
在整個製作車間天花板靜靜趴伏着的人偶似乎都隱約有了些許動靜。
先是手腕扭動,接着是脖頸抖動,緊緊閉着的眼皮似乎也在往上擡。
然後——
森冷的死氣縈繞着幽藍的火焰騰起,附着在人偶們的身上,就彷彿遇見了汽油一樣更加猛烈的燒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雖然幽藍的火焰在灼燒,但人偶表面並沒有什麼燒痕。
可即便是這樣,那如同孩童一般尖利悽慘的叫聲還是撕破了這個車間的死寂。
“駐火與死氣之間的組合。”北川寺眨了眨眼睛,收回手掌。
駐火遇是神駐神社中以靈魂爲燃料的火焰,而死氣又會逐步侵蝕攀附隱藏在人偶中的怨靈,兩相結合,效果拔羣。
“但是除開這些——”北川寺雙眼一凝,手中的大錘翻轉對準面前的空氣奮盡全力砸去!
“吼!!!!”
一聲怪厲詭異的叫聲從空氣中傳出,北川寺像是砸中什麼了一樣,木製錘柄彎曲到了極限。
隨後——
砸中某種東西的手感消失,北川寺纏繞着死氣的雙眸底下,有一道散發着漆黑怨念的透明身影向另一個車間奔逃而去。
他的半截身體似乎都被北川寺砸得變形了,但速度還是特別快。
似乎是察覺到了北川寺的目光,這道扭曲的身影速度加快,直接隱入了下一個車間之中。
北川寺冷哼一聲,猶如森然的屠夫劊子手一樣,開始使用駐火將周圍一切都熊熊焚燒起來。
一時間鬼哭狼嚎,無數初等低級的怨靈被駐火沾染上,靈體被燒得消失破碎。
手中的大錘血腥殘忍落下,砸碎無數具落下來還沒有死透的人偶怨靈。
到後面,人偶怨靈們看見他,就猶如耗子見到貓一樣,四散奔逃。
“跑吧,跑吧,我看你們能跑到哪裡去。”北川寺舔了舔嘴脣,臉上精神一振,毫無表情的臉上似乎勾起一抹陰冷的笑。
他提前偵查這附近的環境也是因爲考慮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這一片空間不過一兩千平左右的面積,人偶們再怎麼跑也不到哪裡去。
而這些怨靈不知道躲在這裡害死了多少人,這一下被他逮到,那必定是要被敲得連靈體都不剩下了。
西九條可憐趴在北川寺的領口,也恰當地露出一抹邪惡陰冷的笑容來。
這一大一小如同最恐怖的怨靈,帶着森森血氣,一步一步地向着下一個車間走去——
在北川寺的腰間,神樂鈴還在叮噹作響着,也不知道是提醒北川寺周圍出現怨靈了,還是在提醒怨靈們,周圍出現北川寺了...
......
北川寺將上一個車間用駐火統統地燒了一遍,差不多了纔來到下一個人偶製作車間。
這個人偶製作車間似乎不負責生產人偶部件,而是將人偶部件給分門別類的地方。
球狀關節連接着的光滑無比的大小腿,一個一個用塑料袋裝着的人偶腦袋...
猶如屠宰場一樣殘酷的一面卻並沒有勾起北川寺半分想法。
他拎着大錘狠狠地將背後突然撲上來的一個人偶給砸成碎片。
動作暴虐血腥。
接着他二話不說就擡手放火,又對着天花板上懸掛着的人偶們灑出一把死氣駐火。
一時間,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一些躲在角落企圖逃離這個車間的人偶怨靈們也被他逮住,全部都敲碎了腦袋。
北川寺也不管跑到下一個車間去的怨靈們,只是冰冷森然地念叨着:
“對,跑,我看你們能跑到哪裡去。”
你們今天全部都得交代在這兒。
他手一擡,鐵錘猶如匕首一般又將一個人偶怨靈怨毒的表情砸去一半。
等到四周再也沒有任何異狀,神樂鈴也沒有再響起來的時候,北川寺纔看了一眼大錘。
經由死氣的腐蝕,鐵製大錘已經有一部分被侵蝕爲鐵水,剩餘的一些地方也已經鏽跡斑斑。
不過...
“這裡還有一柄,也算是方便我了。”
北川寺在角落中又看見與手中鐵錘一模一樣的鐵錘了,他拋下這柄殘次品,將那柄鐵錘捏進手裡面。
並不是他不使用兼定。
而是使用兼定需要的死氣比鐵錘來說要多太多了,北川寺一邊放火一邊使用兼定,這就有些吃不住。
畢竟他也不知道那個工廠廠主怨靈接下來還有什麼手段,留一些死氣保底總沒有錯。
他拖着大錘,越過這片車間,來到前方的一面牆邊。
這是一面獨立的牆,不是用來支撐車間的。
這牆壁單獨地立在這個地方,還能看見上面寫滿了人的名字。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留名牆吧。
一些人的人名字跡已經發黑扭曲,整塊牆壁之上還帶有若有若無的怨念。
這哪是什麼留名牆,分明就詭異無比。
“害人不淺。”
北川寺喃喃自語,二話不說擡起手就是一錘砸在留名牆上!
嘭!
嘭!
嘭!
哐啷——
這整片牆壁被北川寺直接砸開砸倒。
自此以後,三木人偶工廠再也沒有留名牆的怪談了。
“下一個地方。”
北川寺猶如一個怪談掃蕩機,一腳把下一間製作車間鐵門踹開,手電筒向內打去。
依舊是黑乎乎的場景。
在天花板上趴伏着密密麻麻的人偶,它們一見到北川寺就像是見到鬼一樣,宛若活物向着下一個車間衝去。
這些鬼見到自己竟然害怕?
北川寺搖了搖頭。
這一下,不變成怪談也要變成怪談了。
見它們逃散,北川寺也不急,只是拖着大錘跟在它們身後,時不時靠着神樂鈴與西九條可憐的提示,將一些躲在暗地準備矇混過關的人偶怨靈們拖出來敲碎。
從他們本能對生者怨毒的表情上,北川寺分明發現了一抹恐慌。
“這是怎麼回事?”
北川寺眉頭微鎖。
這些人偶怨靈彷彿都有着一絲靈智,也會有這種人性化的表情。
如果這一切都是那位人偶工廠廠主所做的,那麼不得不說,他確實研究出了寄宿着靈魂的人偶。
雖說寄宿着的都是怨靈。
但對方還是成功了。
北川寺甩了甩頭,將這些雜念丟出腦外,緩緩地走向下一處人偶工廠車間。
千篇一律的景色,擠在一起,滿面恐懼的人偶怨靈們。
“嗯?”
這些人偶怨靈們這一次有些奇怪。
雖然它們看見了北川寺,但卻沒有逃跑,全部都擠在出口,彷彿下一個製作車間中有什麼讓他們害怕的東西一樣。
這些怨靈寧願死都不願意跑進下一個製作車間...難不成下一個車間之中有什麼古怪?...
北川寺腳下一頓,目光越過這些‘可憐’的人偶們,手中電筒的豎狀光下一個車間打去。
豎狀光被黑暗給吞噬了,根本照不到底。
北川寺深吸一口氣,死氣與駐火全面爆發,將所有的人偶都包裹灼燒。
淒厲的叫聲傳出,人偶們痛苦地倒在地上蠕動扭曲着。
能灼燒它們本源靈魂的駐火無疑是最剋制它們的東西。
要是沒有駐火,讓北川寺這麼一個一個砸過去也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北川寺的目光冰冷得就像屠夫,他看也不看地面上發出哀嚎的人偶,擡起腳向這最後一個車間邁入。
在這裡面,或許就有他此行的答案。
一走進車間,一股濃重的腥臭就撲鼻而來。
腐爛的屍臭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
這個車間與其他車間不同。
這個車間內有燈。
猩紅昏暗的燈光灑在四處,像是給所有東西都鋪上了一層鮮血一樣。
但北川寺卻有些沒弄懂。
剛纔他手電筒打過來,這裡面應該是沒有任何光線的纔對——
北川寺將手電關掉,舉目四望。
距離他這裡不遠處,懸掛着三具男性屍體。
北川寺下意識地走過去。
屍體被鐵鏈束縛住四肢吊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痛苦恐懼的神色。
也難怪會這樣。
第一具屍體的腹腔被打開,裡面的臟器全部被取出,取而代之的是製作精美的人偶器官。
在第一具屍體的腳下,放置着一個鏽跡斑斑的鐵桶,泛紫泛黃的臟器漂浮在縈繞着蒼蠅的噁心膿水上,一股股惡臭迎面而來。
在屍體的一邊還掛着一份類似於病歷單一樣的分析單。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讓北川寺皺了皺眉。
上面的記錄很簡單,就是一些關於人偶器官運行狀況。
但...
人偶的器官真能運轉起來嗎?
北川寺沉默着看了一眼這具屍體。
又接着往下看去。
第二具屍體被抽走了脊樑骨,取而代之的是手工製作的、格外精美的脊柱。
第三具屍體的腦袋被挖開,原本的大腦被替代成了白花花的人偶制大腦。
同樣的,在這兩具屍體旁邊也懸掛着一份猶如病歷表的記錄。
但毋庸置疑的,人被取掉臟器就會死,人被抽走脊樑骨就會死,人的大腦被挖走了也同樣會死,這些血跡斑斑的記錄都沒能寫上幾頁。
而且上面的字跡密集且潦草,看得出來作者已經距離精神崩潰不遠。
“不過也難怪對方會精神崩潰。”北川寺眯起雙眼。
寫下這些文字的人身份不言而喻。
三木人偶工廠長。
讓我們重新梳理一遍。
在1997年,三木人偶工廠一下子失蹤三個人,而且都是在工廠內失蹤的,嫌疑人肯定要從工廠內部開始調查。
而作爲三木人偶工廠的擁有者,工廠廠主肯定在嫌疑調查的前列。
現在看來,能夠製作出如此精美的人偶製品的,擁有如此高超製作手藝的人偶師,犯人也必定是三木人偶工廠廠主無疑。
只可惜當初的警察還沒有組織開始調查——
“一把火就已經將一切都付諸一炬...一切也就封存於歷史的塵埃中,三木人偶工廠也因此封停...不,應該早就要被封停了。”北川寺看向身後扭曲的透明身影,聲音淡淡:
“你說是不是?三木人偶工廠主?不對,應該說——提屍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