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寺看着牀上躺着的千鶴響,心思未免有些跳動。
他是剛剛纔收到消息,說是班主任千鶴響在參觀鬼屋的時候被嚇倒了。
這就讓北川寺有點奇怪了。
畢竟千鶴響也算是身經百戰了。
作爲經常佈置試膽大會的老師,她的膽子不應該這麼小纔對。
但是千鶴響卻偏偏被嚇倒了。
想到這裡,北川寺也是伸手拍了拍西九條可憐露出半截來的腦袋。
他之所以來到醫務室,主要也是考慮到西九條可憐以及麻宮永世她們可能會暴露。
畢竟千鶴響作爲班主任,在佈置鬼屋的時候也從旁協助過。
在一些細節的小工具上,千鶴響當然就比那些被嚇暈的遊客要知根究底。
他這一次過來也是爲了給西九條可憐她們打掩護而已。
至於北川凜...?
她被衫原玉子帶去見杉原木了,想必現在還在一臉懵逼的會談中,並不用在意她那邊的情況。
北川寺就這麼想着,牀上的千鶴響突然有了動靜。
她的身體先是動了動,隨後便發出了聲響。
對此,北川寺也是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子,雙眼盯着千鶴響。
千鶴響先是艱難地張開嘴,接着渾身打了個激靈,好似噩夢初醒一般地睜開雙眼。
她滿面迷茫地看向身邊的北川寺。
“北、北川...?!”
千鶴響指着北川寺,一臉惶恐,隨即發出一聲慘叫便又昏死了過去。
“......”北川寺。
北川寺眉頭緊鎖,擡手拍了拍西九條可憐,語重心長:“不要再嚇唬她了。”
“???”被北川寺拍着腦袋的西九條可憐只能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擡頭看着他。
另一邊,正在做文件資料記錄的保健老師看過來,神色疑惑:“怎麼了?我剛纔好像聽見極其慘烈的悲鳴聲?發生什麼了嗎?”
“沒什麼。”北川寺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是嗎?”保健老師面色古怪地移開視線,又不放心地吩咐了一句:“千鶴老師要是醒過來了的話就要及時告訴我啊,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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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北川寺點頭。
見他這恨不得把‘老實’寫在臉上的耿直模樣,保健老師也是心滿意足地誇獎一句,隨後就又拉上牀簾,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在對方伸手拉上牀簾的時候,牀上的千鶴響又有了動靜。
她艱難無比地睜開雙眼。
然後就又看見北川寺的臉了。
又是一聲慘叫。
千鶴響渾身一軟,再度昏迷過去。
北川寺見此又是皺眉,伸手拍了拍西九條可憐的腦袋。
“???”西九條可憐。
之後又是老師的疑問以及北川寺從容的應對。
這樣的流程來到第三輪的時候,千鶴響像是在昏迷中做好了心理準備,在見到北川寺第三次的時候終於沒有再慘叫出聲了。
她只是鐵青着臉,總算穩住自己腦中的暈眩感。
但在取回理性的那個瞬間,千鶴響也就止不住雙手的顫抖了。
現在北川寺就在自己面前...他究竟想幹什麼?
而且我在哪兒?
這裡是醫務室嗎?
千鶴響不敢四處觀望查看自己的情況。
“北川同學,千鶴老師她醒過來了嗎?”外面傳來了保健老師的聲音。
果然是保健室嗎?!
千鶴響面色一動,差點沒有在北川寺面前喜極而泣,也是就在她打算應聲的時候,北川寺的回答聲卻先她一步響起:
“不,千鶴老師還沒有醒過來。”
這一句回答讓千鶴響瞪圓了黑色的雙眼。
北、北川寺究竟想幹什麼?
難不成是想在保健室殺人滅口嗎?!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千鶴響就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的心態。
但偏偏她又不敢開口呼救。
生怕面前的北川寺從哪裡取出電鋸把自己直接砍成兩段。
北川大魔王!
這是真正的北川大魔王!
千鶴響死死地扯着牀單,滿臉哭喪。
然而在下一刻。
北川寺略帶關切的聲音在千鶴響耳邊響了起來:
“你沒事吧?千鶴老師?”
聽見這句帶有明顯關懷氣息的話語,原本顫抖不已的千鶴響立馬愣住,她奇怪地擡起頭來。
北川寺自顧自地說道:“聽說千鶴老師昏迷在鬼屋之中,負責鬼屋演員的我就特意趕回來了,不知道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他的面色有些不理解,好像完全不知道鬼屋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一樣。
可這句問話卻戳到了千鶴響的痛處。
她一想起那陰冷恐怖的鬼屋就手腳一齊抽搐,看上去像是個羊癲瘋患者。
原本被北川寺關懷問話所驅散的寒意也重新涌上心頭。
對啊!不能相信北川寺!北川寺肯定有什麼不能說出口的秘密!不能被他這副誠實耿直的模樣給欺騙了!千鶴!
千鶴響在心中給自己加油鼓勁。
見到千鶴響依舊沒有說話,北川寺也是搖了搖頭,聲音平緩道:“千鶴老師,其實你在鬼屋裡面看見的都只是道具以及機關而已...我朋友都已經全部告訴我了。”
“都是道具?!”
一聽見這句話千鶴響就無法忍耐了。
她手指不聽使喚地伸出來,語氣結結巴巴:“北、北川同學,你、你說都是道具?!怎麼可能有那種道具?!”
會給自己遞紙巾的布偶。
漂浮在空中折斷脖子的女人。
還有轟鳴作響的電鋸。
那些都是道具?!
你簡直就是在開玩笑!我根本就不可能信你的鬼話!
面對這樣的千鶴響,北川寺也是毫不猶豫地當着她的面取出了自己挎包之中的東西。
布偶。
還有一個淡金泛光鈴鐺。
北川寺想了想,最後又將她最害怕的道具之一‘電鋸’從地上拎了起來。
這些東西都是讓千鶴響之前在鬼屋中的陰影,現在被北川寺這樣拿出來,以至於千鶴響根本就不敢將視線投向這些東西。
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挪開,只用餘光不時瞥一兩眼,聲線發抖地問道:“然、然後呢?”
北川寺也不在意她這副傷人的表情,自顧自地拿起布偶說道:“請看。”
他伸手擰了擰小布偶脖子上面掛着的方格子圍巾。
這一動作就像是給小布偶上了發條一樣,它在牀上立馬有模有樣地行動起來,甚至還拿起旁邊的紙巾遞給了千鶴響。
但這也就只是非常短暫的時間。
過了一會兒,像是北川寺上的發條已經轉動到底了,小布偶就停止了運動,啪嗒一聲倒在了牀上。
這一景象看得千鶴響都是張大嘴巴,她聲音之中帶着不可思議:“這...這是真的是道具?”
“如你所見。”北川寺神色平靜地將手中的小布偶遞過去:“這是我母親剛從國外回來給我帶來的非常精密的小玩具,因爲覺得不錯,所以就用在了這次鬼屋上。請小心一點,這是很精密的小道具。”
聽了這話,千鶴響也是雙手接過北川寺手裡面的小布偶。
小布偶乖巧地趴在她的掌心當中,猙獰的外表看起來雖然還是有點可怕,但千鶴響也是嚥了咽口水,伸手對着小布偶輕輕地捏了捏,又搓了搓。
等她確認的差不多後,北川寺將布偶從她手中取走,隨後拿起旁邊的淡金神樂鈴解釋道:“表面上這看上去是個鈴鐺,對吧?千鶴老師?”
千鶴響嚥了咽口水,點了點頭。
“但其實這是一個全息投影的設備,也是我剛回國的母親給我帶過來的東西。”
又是你母親?
千鶴響揉了揉太陽穴,聚精會神地看過去。
只見北川寺當着她的面擰動了一下神樂鈴柄部。
再然後——
脖子被掰斷成九十度的女子就漂浮在半空之中了。
一如鬼屋所見的那樣。
千鶴響看傻眼了,她忍不住地小聲嘀咕一句:“國外...國外的科技這麼厲害嗎?”
“是的,就是這麼逼真。”北川寺面無表情地將鈴鐺收回,空中的‘全息投影’也就消失了。
接着千鶴響便看見北川寺拎起了電鋸,並且面不改色地說道:“這也是我剛從國外回來的母親給我帶來的道具。”
千鶴響抓了抓腦袋,聲音不確定地說道:“...北川同學...你的母親還真是...特別喜歡給你從國外帶東西回來啊。”
是啊...她在之前開家長會的時候都沒怎麼見過北川寺的家長,畢竟北川寺的母親長時間都在國外工作。
對於她這一問話,北川寺並不在意地伸出手,將電鋸的鏈條從上面扯了下來:“這其實是閃光紙與硬紙板混搭在一起做的道具,只是做工精細了點,看上去格外逼真...仔細想一下也知道了,門衛不可能允許我提着真的電鋸進京北的,對吧?”
“...這倒也是。”千鶴響對北川寺這句話表示贊同。
京北的門衛也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看見手提兇器的學生進入學校而不阻止呢?
見她已經接受,北川寺彈了彈手指,又開口道:
“而電鋸的實體聲音其實是因爲旁邊擺了小音響,實際上這個小道具根本就拉不響的。”
“是這樣嗎?!”
千鶴響神情有些錯亂。
鏈條只是做工精細,聲音只是放了小音響...?
感性告訴她不應該是這樣的纔對,她看見的東西應該更加恐怖纔對。
但理性卻告訴她,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鬼怪,剛纔在鬼屋的一切完全就是她的臆想。
看着這樣的千鶴響,北川寺也是趁熱打鐵地說道:“對於驚嚇到千鶴老師這件事,我和我的朋友都感到非常抱歉,希望千鶴老師不要在意,她們也只是想讓鬼屋變得更加有趣而已。”
這一句話,讓千鶴響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差點沒有哭出來。
看看...
北川寺。
這是多好的一個學生啊。
耿直而又理性,對待老師態度溫和,又能體會到老師的難處。
像這樣關心老師的學生,難道她還應該用那些‘不科學’的東西去懷疑對方嗎?
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呢?
如果說剛纔千鶴響還害怕着北川寺,那麼現在她又能在北川寺面前擺出老師的架子來了。
她輕咳兩聲,對着北川寺溫和地說道:“北川同學。老師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小道具的來去。”
千鶴響正色道:“所謂的鬼屋,無非就是壓抑恐怖的密閉環境,再加上一些逼真的道具以及鬼怪演員的出色表演而已。在一些地方添上心理暗示...再放大這些心理暗示,讓你疑神疑鬼。這也就是鬼屋的常用做法。”
她神色專業地結尾道:“換而言之,這一次我之所以會被嚇到,完全就是因爲北川同學你製作出來的這些出色的道具以及你朋友的表演,而這些都能用科學來解釋清楚。”
“因此,我們也要一直相信科學才行,北川同學。”
“...嗯。”北川寺應了一聲。
千鶴響心滿意足了。
既然已經弄清楚這些都是道具以及鬼怪演員的表演,那就根本不用害怕了,她還是她,還是那個威嚴的班主任。
但其實千鶴響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大膽的想法。
那就是北川寺現在所說的話都是撒謊的,他的朋友根本就是一羣怨靈鬼怪——
但那怎麼可能呢?!
千鶴響自嘲地搖頭:
“說起來,北川同學,你那些扮演鬼怪的朋友呢?我還想見他們一面,好好兒地感謝一下他們呢。”
“已經離開了,說是不好意思再繼續待下去了,下次她們一定會想辦法給千鶴老師你賠罪的。”北川寺禮貌地回答道。
這段話聽得千鶴響又是老懷欣慰。
聽一聽...聽一聽!
多有禮貌的北川寺和他的朋友們啊。
剛纔竟然還那麼懷疑北川寺,現在千鶴響只想對北川寺說一句抱歉。
想到這裡,千鶴響也是毫不猶豫地說道:“道歉就不用了,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主動向她們道謝的。”
大人也要有大人的氣量,不要被嚇倒一次就對着這件事耿耿於懷。
應該擺出根本就不在意的態度來才行。
畢竟京北祭是給高中生孩子們準備的祭典,讓他們胡鬧一番也無所謂。
“好的。我會代爲轉達的。”
北川寺一邊收拾着牀上的道具一邊面無表情地應答。
在應答的過程中,他還看了一眼趴在牀上的西九條可憐。
此時,西九條可憐正用着微不可查的小眼神悄悄地盯着千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