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神谷未來能幫上忙的地方確實很少。
讓她跟着自己一起進入牟遲本家肯定是不可能的,因爲裡面不知道還隱藏着多少恐怖的怨靈。
同樣的,她在外面能做的事情也很少,無非就是調查一下鹿兒島縣這邊的民俗傳統,從其中發掘一些線索來。
但是——
這些都比不過她睡一覺得到的情報。
是的。
就這麼真實。
睡一次如果睡不滿意,那就睡第二次,總能得到一些不同的情報。
所以北川寺讓神谷未來睡覺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神谷未來睡下後,北川寺又撥打了一個電話。
這是中嶋博人離開這裡之前給自己留下的牟遲真世的電話。
在探測隊的營地中是有信號覆蓋的,所以也不用擔心圈外的問題。
他想詢問牟遲真世一些問題。
電話撥打過去差不多十秒鐘,牟遲真世才接通:“喂?是北川君嗎?”
“嗯,我有些問題想問你。牟遲小姐。”
“呃...”
牟遲真世被北川寺這開門見山的話語弄得一愣,但很快她又輕笑一聲:“如果是我能回答的問題的話,我肯定會告訴北川君的,畢竟我們現在也算是利害關係一致。”
對於牟遲真世攀關係的話語北川寺並不是特別在意,他平靜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知道牟遲螢塚這個人嗎?”
“螢塚...?等等...我先確定一下,北川君,你說的是‘牟遲螢塚’對吧?”
那邊的牟遲真世聽見北川寺所說出的人名先是一愣,隨後開口確認道。
她的語氣雖然依舊保持平靜不至於失態,但從她的回覆的話語中北川寺也大概能夠猜測到這一次他可能中獎了。
“就是牟遲螢塚。”北川寺確認道。
“...真沒想到竟然會從北川君中聽見這個名字...”
得到北川寺答覆後,牟遲真世喃喃自語一句。
但她好歹也是牟遲家的家主,她並沒有爲此發愣,乾脆回答道:“牟遲螢塚這個人...其實我是有印象的。”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對她有印象了。”
牟遲真世一邊回憶,一邊繼續說道:
“因爲我經常能看見她一個人站在中庭,擡頭望向後山...”
是的,牟遲真世還小的時候就經常看見牟遲螢塚經常一個人站在中庭,擡頭看向後山。
那個時候,牟遲本家的小孩子都會在專屬的講堂裡面聽課,而廊下之外就是中庭,因而只要一轉頭就能看見站在中庭處的牟遲螢塚。
“她的長相...時間過去我也記不清楚了,因爲經常會一個人站在中庭,所以大家對她都很有印象。”
小孩子的天性總是貪玩好動的,因爲經常看見牟遲螢塚望着牟遲本家後山發呆,所以就有孩子走上去問牟遲螢塚究竟在看什麼。
每每那個時候,牟遲螢塚原本看着他們微笑的眉眼就會爲此染上一抹抑鬱與感傷。
到這個時候,牟遲螢塚總會幽幽地嘆息一聲,隨後又轉過去看向後山。
“因爲小時候不懂事,覺得螢塚姐姐的反應很有趣,所以就有幾個小孩子經常在她面前詢問她究竟在看些什麼。”
這無疑是熊孩子的做法。
人家已經明顯露出憂傷的表情,這種時候還要上去挑撥人家的情緒確實有些過分。
但牟遲螢塚卻沒有在意過。
她的注意力像是被後山所完全吸引住了一樣,說再多的話語都沒什麼作用。
“到了稍微懂事一點後,家族裡面有威望的祭祀神官纔會告訴我們,後山之上有一片禁忌森林,誰也不能闖入其中。”
聽到這裡,北川寺來了一絲精神。
牟遲螢塚一直都仰望着後山的禁忌森林?
果然神谷未來夢境中的黑柩就是牟遲螢塚的兄長嗎?
說到這裡時,牟遲真世的聲音一頓,語氣之間也有些不理解:
“不過螢塚姐姐在牟遲本家居住這麼久,我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那一支脈的後代,她父母的姓名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曾經存在過。說起來後面儀式舉行...牟遲家小輩避難的時候也沒有再見過她...”
“難不成她與這次的事情有關聯嗎?北川君?”
“...確實有所關聯。”
北川寺並沒有隱瞞牟遲真世,簡單地迴應一句就再問道:“除了這之外就沒有別的信息了嗎?”
“我印象中是沒有了。”
牟遲真世耿直地回覆道。
“嗯,我明白了。”
北川寺與牟遲真世又寒暄兩句,隨即就掛斷了電話。
現在看起來...牟遲螢塚的身份已經越來越清楚了。
她有大概率是‘贅’,小概率爲牟遲巫女。
而神谷未來手中的禍青之石,其實是牟遲螢塚所遺留下來的物品。
爲什麼會被系統稱作‘牟遲巫女之證’...其原因估計是牟遲螢塚的作用與牟遲巫女在儀式中的作用差不多,但其能力要比牟遲巫女大很多。
“又要十二點鐘了啊。”
北川寺摁斷電話的同時看了一眼手機上面的時間。
現在已經是夜晚十一點五十多了,差不多也該出發了。
是的。
前往牟遲本家的宅邸,去尋找解決朱之印的方法,同樣的...也要去了解一下‘祭’與‘贅’的歷史。
這麼想着,北川寺邁開步子,向小路而去。
......
如同昨晚一樣,空氣中先是擴散出一絲不可見的漣漪,一切隨之構建而出。
閃動着的燭光。
古舊的房屋。
縈繞在其中根本就無法散去的瘴氣...
一切都與昨天一樣。
北川寺將神樂鈴與西九條可憐準備好,直接衝入其中。
昨天已經探索的地方就不用再繼續探索了,從這裡直接趕往牟遲本家的宅邸就行了。
花費五分鐘,北川寺重新來到牟遲本家宅邸前的冗道處。
這期間北川寺還遇見了不少破損的殘像。
不過其中並沒有讓他在意的訊息,於是他統統無視了。
“走吧。”
看着前方牟遲本家宅邸的鳥居,北川寺做好心理準備,直接踏入其中。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聽見像昨天那樣,攀在耳邊所發出的破損聲音。
看來是沒什麼問題了。
北川寺心中暗自點頭,隨即推開拉門,向內走去。
還是一模一樣的甬道,一模一樣的蠟燭。
就連甬道最前面的那扇被北川寺昨天一腳踹開的拉門都恢復了原樣。
北川寺粗略地掃視了一眼,接着一腳又一次將拉門踹倒。
他今天的目標很明確。
先去中庭去尋找有關於牟遲螢塚的信息。
將雙開門直接推開,北川寺來到牟遲宅邸廊下。
如果能從高空往下看的的話,會發現宅邸其實還往後面延伸了一大段的距離。
北川寺所探索的這一點其實只是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
話題扯回來,這個小中庭主要爲口字型。其中還種植着一些已經完全枯萎的景觀小品,殘舊破敗的模樣讓人看了就止不住大皺眉毛。
站在北川寺這裡往對面看,能夠看見一條繼續往裡面走的道路。
但北川寺卻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那條往裡面而去的道路,接着就打着手電掃視了一遍中庭。
在手電筒的豎狀光下,能夠清楚地看見中庭小院中殘留着小小的樹樁。
憑藉着樹樁上粗糙不齊而裸露出來的缺口...不難推薦出這棵樹估計就是那位牟遲屋敷神官一直在意的樹。
‘從中庭的櫻花樹底下,總能聽見什麼聲音。’
“就是這棵樹嗎?”
北川寺低吟一聲,來到樹樁旁邊,雙眸之間也有死氣閃爍而過。
在死氣視野之下,北川寺清楚地看見了樹樁上面常人所看不見的東西。
那是凝聚在一起的灰黑思念,此時正因爲北川寺的死氣而被輕微牽扯着。
“這是由人生前思念所凝聚而成的物品...若是使用善念激活說不定能夠看見當時的景象。”
麻宮永世在耳邊輕聲地解釋着。
“哎?還有這種事嗎?”
神樂鈴中的神駐蒔繪對麻宮永世的話語表示出驚訝的態度。
“......”麻宮永世。
同樣待在神樂鈴中的麻宮永世深吸一口氣,狀若和善地看向神駐蒔繪:
“蒔繪姐姐,你知道嗎?這可是鎮魂雙子·引靈篇目上面的內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鎮魂雙子必須要熟記的內容纔對。”
“啊?有這種事...”
神駐蒔繪剛還想繼續問,結果看見麻宮永世滿臉笑容的表情,聲音一僵,戰戰兢兢地扭過頭道:
“我好像又有點印象了...唔。”
她活得就好像時下高中生、大學生一樣,進入社會一年就可以把在學校裡面曾經學習過的東西全部還給老師。
“真是...”麻宮永世發出一聲埋怨,還想繼續再說些什麼——
“永世,這也就是說你有辦法激活這團思念嗎?”
一直沒說話的北川寺開口了。
“嗯...我可以試試看。”
麻宮永世應道。
“那就拜託你了。”
北川寺說着便讓開一個身位。
“嗯。就交給我吧。”
伴隨着這一應聲,細密的善念氣流瞬間在空中成型。
麻宮永世也踩着烏木木屐,身姿優雅地落地了。
她雪白的食指伸出,一縷縷善念呈現出某種規律一樣在指間排列。
從上至下,接着從下至上...
不斷凝實的善念輕盈地纏繞在灰黑的思念團之上,一層層地將其剝離。
因爲麻宮永世的動作,四周的景物有了改變。
空氣之中也出現了人形。
等到人形徹底凝實,麻宮永世就收回善念,走到北川寺旁邊。
她也有點好奇這些凝實的思念究竟最終會出現什麼樣的場景。
首先是深夜中拎着鉈刀的男性神官,他的面容扭曲,語氣之中也充滿怒火與怨毒:
“你想帶走螢塚?對吧?不行!我絕對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他將火把插在旁邊鬆軟的泥土中,鉈刀用力地揮下,直接砍在細窄的樹幹之上。
啪!啪!啪!
鉈刀與樹幹相互接觸,發出清脆的響聲。
木屑四濺!
牟遲屋敷的動作粗魯,每一下與其說是在砍,倒不如說是在砸。
這還沒來得及生長起來的櫻花樹與其說是樹...倒不如更像是人一樣。
從中滲出的液體也不是普通的樹汁,而是一股股腥臭的烏黑液體。
火把搖曳之下,是牟遲屋敷扭曲的笑聲。
很快...火把熄滅,一切轉爲寂靜。
但這並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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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景象再度出現。
那是一位十來歲的女生,她目光哀痛地撫摸着面前僅剩下一小截的櫻花樹樁,想要哭出聲...但是喉嚨蠕動數下...最終只是低下頭,身子顫抖,還是沒有哭出聲音來。
難不成這個小女生就是牟遲螢塚?
北川寺心思微微轉動。
似乎是要驗證他的想象一樣。
第三幕也隨之出現。
再次出現的不是神官,也不是小女孩,出現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和服的二十多歲的女性。
她站在櫻花樹樁旁邊,雙眼凝視着後山的密林。
雖然臉上並沒有表露什麼樣的情緒,但北川寺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眼中的悲傷。
與此同時...
“果然也擁有朱之印。”
北川寺看着纏繞在對方手腕處的鮮紅印記,眯起雙眼。
現在也不用猜測了。
這個女性就是牟遲螢塚。
北川寺這邊的話語自然不可能打斷那邊思念所具現化出來的人影。
因此這位黑衣女性並沒有在意北川寺所說的話語,她只是脣瓣一開一合,破損的聲音也隨之發出:
“儀式...又要開始了...哥哥。”
這破損模糊的聲音北川寺很有印象——
這不就是昨天一直盤繞在他耳畔的聲音嗎?
那個聲音是牟遲螢塚的聲音?
北川寺心思快速轉動着。
牟遲螢塚爲什麼會纏上自己?
是怨靈還是善靈?
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說到底...牟遲螢塚現在所說的‘儀式’又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真有一種儀式比牟遲巫女的儀式更加重要?
想到這裡的北川寺下意識地擡起頭。
但最終的結果卻讓他有些失望了。
這些由思念所凝聚的東西進行到這一幕的時候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
這些具化出來的人影與景物在下一刻也緩慢地消散了。
見到這一幕,北川寺站起身子,禁不住搖頭。
這也就是他爲什麼不喜歡藏頭露尾的最重要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