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着震驚的心情,向安娜推辭了晚餐,將桌上新嫩泡開的茶水喝完就走了。童太太也沒阻攔,只是送她出了玄關,臨別時還爲那一袋蟹給她道謝。
她回別墅後,關了臥室門平喘了幾口氣,拉開凳子往電腦前坐。
童太太說,她女兒是在美國被害的。對於在外國遇難,且較爲大件的案件網絡很好搜索。向安娜在搜索框裡打了‘童千匪’三個字,一下子跳出來諸多條目。
她看着那些條目,只覺得眼花心慌地。
終於點開其中一條,標題鮮紅刺目,是當年爲此案撰寫報導的記者所描述。原來當年遇害的不止童千匪一人,另有6名女孩子同樣遭受謀殺。這個案件曾轟動一時,死亡的均是不同高校、舞蹈系的女孩子。死狀殘酷,身穿舞衣、紅色舞鞋。出事地點都是在夜深人靜的練舞房內。當時調查員還爲這個連環案設立了代號:紅衣舞者。
再往下拉,是一個頭發稀疏、眼神無光的男人照片。
筆者敘述,爲期8個月的調查結果,兇手在加利福尼亞落網。
兇手名叫 Hunter。
和他名字一樣,搜獵者。那些可憐的女孩,如同他的獵物。
向安娜突然想起那天陸見森將她鞋子燒掉時的失態,他不是在發怒,而是在恐懼。童千匪的死,或許是他心裡抹不掉的陰影。可他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鈴——!
正想得出神,手邊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低咒了聲,要把電話鈴改個溫柔點的,發現是串陌生的長號。歸屬地是A市,並沒有顯示推銷、詐騙類的,便疑惑得接了。
“你好,向小姐。”電話裡的人語氣溫柔。
向安娜問:“……你是?”
他說:“我是聶路宇,非常抱歉調查了你的手機號。只是那天答應成品出來第一個先給你看,但那天我竟粗心忘記問了你的號碼,請原諒我的無禮。”
聶路宇文質彬彬,說起話來紳士十足。
她笑着說:“沒關係,我沒想到你真的會記住這件事。”
本當時心血來潮後的虛諾,沒想到聶路宇竟然這麼重承諾。
聶路宇說:“我沒好意思查你郵箱,你方便將郵箱地址告訴我嗎?”
“當然!”她欣然,報出地址。不一會兒就收到聶路宇發來的郵件,幾張圖,分別是草圖、上色圖、以及成品。色澤白中透出藍光,在燈光下尤其也別,像是薄薄的一層蟬翼,幾近透明。她不禁感嘆:“真漂亮,真不愧是聶大師。”
他似乎很受用這句誇讚,“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我做了兩件。一件展出一件贈於你,是個燈罩,你能擺在臥室裡。”
她沒聽錯吧!
送給她一個!
“送給我?您的作品可是出名的珍貴,送給我當燈罩擺家裡,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他笑聲柔軟,“你是這件作品的靈感繆斯,當然屬於你。”
在聶路宇幾番溫柔攻勢下,她也裝不下去了,笑哈哈的接受。但說拿成品時,她要請他吃飯,無論多貴的都請!
聶路宇說:“好,我等你。”
掛了電話,時間已經下午4點多。
她趕緊換衣服去廚房將買的食材拿出來,傭人說:“向小姐,您去休
息吧,這裡我來就行了。”
向安娜去拿砂鍋,“沒事的,我給陸先生煲湯喝,昨晚他出了好多汗。”
傭人當是在秀恩愛,也不在阻撓,只是偷笑着看她忙活。本以爲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只會穿衣打扮,沒想到切菜時那刀工比她還要利落。
忙完,湯煲完已經六點。
陸見森還沒回來,往常她五點半最晚就能到家。望着桌上的菜餚和那一鍋補湯,向安娜給他打了通電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什麼事?”
“晚餐準備好了,在等你。”
他說:“我今天有事,不回來吃。”
我靠,向安娜心裡摔碗,早知道就不這麼忙活了。她咬脣沉默好久,才說:“哦,我給你煲湯了,你晚上回來自己熱一熱,很補的。”
電話裡沒聲了,若非他輕輕的笑聲,向安娜還當斷線了。
他笑起來,甕聲甕氣的,“補什麼的?”
“你昨晚不是盜汗嗎,你說補什麼的。”
陸見森還在笑,她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但很顯然現在他的心情不壞。她準備掛電話了,他問:“你晚飯吃了嗎?”
“沒有,這不是等你回來嗎,你沒回來大家不敢動筷子。”
陸見森聽得出她陰陽怪氣的調侃,只是道:“去吃吧,早點休息。”
“好。”
“安娜,謝謝。”
真是新奇,這還是頭次聽到他這麼由衷說這兩字。向安娜本來有些失落的心情,漸漸回暖,連自己都沒察覺嘴角稍稍彎起的弧度。掛了電話招呼錢管家等人吃晚餐。
飽餐一頓後,她想到該請聶路宇去哪裡吃飯了,發了個地址給他。
第二天去用早飯,陸見森已經在餐廳裡。架着一副金絲邊眼睛,西裝三件套看上去頗有港劇裡大少爺範。哦,他原本就是大少爺。他手腕上的表是某奢侈品排行第一的經典款,陸見森衣帽間裡一排的表櫃,最新款不在少數,可他尤其偏愛經典的。 順着手錶看到他大拇指上有道小口子,挺小但很長。
她多嘴問了句:“你手怎麼了?”
陸見森看了眼手指,“吃蟹劃到。”
真好,他昨晚去吃蟹了。許廖那些蟹真的又肥又壯的,味道肯定好,雖然可惜但能送給童太太她並不覺得後悔。錢管家將蟹黃小籠包給端上來,配上小小一疊醋。
她咬開一口,吸掉裡頭的湯汁,真是鮮啊。
陸見森將咖啡擱下,說:“你煲的湯很好喝。”
“我煲湯最拿手,安陽以前也喜歡。”
他微笑,令向安娜有些怔暈。陸見森本就生的俊,笑起來跟發光一樣,好看極了,“以後我如果不回來吃飯,會提前給你打電話。”
向安娜心裡噗咚一下,垂下眼點頭:“好。”
“我今天要去趟北京,會盡快回來。”
“嗯。”
她只曉得點頭了,不敢去看他笑得發光的樣子。用完早餐,老翁就載着他去機場,安娜收拾一番,又在網上耗了些時間,臨近中午出門,恰好約聶路宇用午餐。
原本選在一家逼格挺高的餐館,請他吃閩菜。
可他卻選了家價格非常親民的尋常餐館,封頂也不掉血本。聶路宇也太體貼人了,甚至幾位能摸準女孩子
的心思。兩個人相談甚歡,頗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臨別時,他將一隻精心包裝好的木禮盒遞給向安娜,“這是燈罩,我給它取名,冰肌。”
“冰肌……真好聽。”
一如成片,薄如蟬翼,在燈光下又細膩如雪,猶如女人的肌膚。
冰肌玉骨,大約是這樣的。
他彎脣,替她推開玻璃門,“你喜歡就好。”
“你這一件禮物起碼能頂頓滿漢全席了,今天竟然請你吃了頓平均沒超過130塊錢的午餐,慚愧。”
聶路宇笑起來眼睛裡仿若都是星海,“比起那些山珍海味,這種平民小菜更能抓人胃口。”
也就嘗慣山珍海味的人,改吃清粥小菜能說出來它得獨特吧。
陸見森這點就和他不同,他嘴巴特別挑,家裡廚師聽說換了一撥又一撥,好不容易找到合胃口的,一干兩年多。不過別墅裡的掌勺的確燒菜好吃,陸見森的舌頭黃金做的,他說好吃就真的好吃。
想到這,向安娜立刻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怎麼什麼都會往陸見森身上代入呢。
“怎麼了?”聶路宇有些驚訝。
她呵笑,連連擺手,“吃飽了腦袋有點缺氧。”
“食困症?”
“……對。”安娜笑着贊同,跟着他往外走,出去時餘光裡瞥見一道白光閃過。她往店裡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繼續前行。聶路宇同她邊走邊說話,在過馬路時,回頭往店裡看了眼;
他脣角的笑瞬間斂得乾乾淨淨,目光晦暗陰沉,和之前的溫柔紳士判若兩人。
那偷拍忘關閃光燈的路人A一臉驚惶,壓低鴨舌帽。
遠在北京的陸見森打了今晚的第六個噴嚏。
陸夫人恰好穿着晚禮服下樓,吩咐阿姨去煮薑茶,說:“小森大約要感冒。”
“好的太太。”
“媽,我沒事。”他彎脣,去整理禮服上的袖子。
陸夫人拍拍他,“最近天氣變化大,你一個人在外自己多注意身體。像這咳嗽、噴嚏,一定要重視,可別小看這小感冒。”
一旁在和陸老爺下象棋的陸紀堯,一棋子落下,勾脣一笑:“將軍!”
陸老爺板臉瞪他,“竟敢調虎離山。”
“這叫兵不厭詐。”陸紀堯痞笑,一臉小驕傲。氣得陸老爺掄起一旁的手杖,就要去抽他,“臭小子,敢跟你老子耍花招,當我不知道你出趁我不注意偷換棋子!”
幸虧陸紀堯眼明手快,那手杖看看打在沙發柄上。
眼見着陸老爺不罷手,他索性往陸夫人那跑。陸夫人端起臉,模樣溫婉卻嚴厲得看了眼陸老爺,後者立刻就沒了氣焰,笑着叫了聲:“曼璐。”
“晚宴還有一個小時不到就開始了,瞧你衣服都沒換。”陸夫人是大家閨秀,就算訓責說起話來,還是軟聲細語的。但陸老爺就是大老虎也能頃刻服軟下來,乖乖上樓去換衣服。旁人都說陸家當家老爺,是個妻管嚴。
等陸老爺上樓了,陸夫人才指了指陸紀堯,“你呀,盡會和他耍手段,就不會讓着他。”
“我要讓了,他又該罵我不長進,一盤棋都贏不了。”
陸夫人無奈,“你爸就想到你那找找虛榮心,他要真想好好下棋,找的對手就是你大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