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財大氣粗
127、財大氣粗
“你這孫子……”金折桂在心裡學了一通,聽見外頭半斤說樑鬆來請玉老將軍赴宴,就攙扶着玉老將軍出去,待玉老將軍出去了,跟嚴頌一起堵住玉入禪。
玉入禪訕笑道:“恭喜。”
“同喜。”玉破禪將手按在玉入禪肩頭,“我的衣裳破了,回頭拿去洗乾淨,然後縫好。”
“八哥,母親給咱們捎帶來了新衣裳。不用再補這舊衣裳了。”玉入禪還在絞盡腦汁地想着玉老將軍怎會十分滿意金折桂,有意壓低聲音,對金折桂、玉破禪說:“八哥、小前輩,祖父委實詭異,莫非,祖父用的是緩兵之計,想先安撫住你們,然後再……”
“記得去我那邊拿衣裳去洗。”金折桂舉着題着詩句的紙張在玉入禪面上抖了抖,“玉祖父若用的是緩兵之計,還會寫自己名字?”
玉入禪眼睛被金折桂抖來的風吹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嚴頌呆了呆,指着字幅道:“你嫁的出去了,我終於能夠娶妻生子了?”
“呸,說的好像我把你拖到三四十歲一樣。”金折桂也不去深究玉老將軍到底是看在哪樣好處上才肯暗中許下親事,心裡只剩下揚眉吐氣四字,斜睨嚮往日總說她嫁不出去的嚴頌,叫嚴頌把題着“子規城”三字的木板扛出去。
嚴頌將木板扛在肩頭,猛地轉身,木板險些撞在金折桂臉上。
“嚴頌!”金折桂向後退去。
“我娶誰?”嚴頌問。
“我哪知道?你攢個一百兩銀子,問爺爺或者範神仙去。”金折桂好笑地看着嚴頌。
玉破禪有意嘲諷道:“你不是說你是孝子,信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嚴頌先點頭,隨後又搖頭,半天竟是脫口道:“如此還不如娶了你省事,誰知道將來父親、母親又爲了仁義叫我娶誰。”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嚴頌最初懵懵懂懂,對嚴邈之的話言聽計從,待見了金折桂,又覺金折桂是個隨性的人,雖口口聲聲說要娶個小鳥依人的,但對金折桂不厭煩,於是也不覺嚴邈之的話有什麼問題。此時見衆人以爲嫁不出去的金折桂,輕易地就被玉老將軍接納,嚴頌不禁覺得變化太快,一時叫他無所適從。
“嚴大叔一準會替你瞧好人。”金折桂道。
玉破禪先還在爲玉老將軍的決定歡喜,此時見金折桂出口維護嚴邈之,又想嚴頌不是問題,嚴邈之纔是大障礙。
“……可是,有誰家的女孩子能像你一樣叫我先瞧瞧?”嚴頌扛着板子,言語裡有兩分委屈,“折桂,我被你耽誤了……”
“你現在十六,我耽誤了你什麼?”金折桂沉聲問。
嚴頌道:“總歸你耽誤了我五六年,罷了,算我活該。”說罷,黯然地向外去。
“不用理會他。”金折桂懷疑玉破禪跟她一樣想揍嚴頌,揹着手在玉破禪這屋子裡轉了轉,半響又踱步出來,出了門,先瞧見半斤、八兩、大盤、小盤站在門外,對她們笑了笑,“如今你們住在哪裡?”
半斤方纔在外頭,並不知道玉老將軍給金折桂題字,已暗中答應了玉破禪、金折桂的事,指着這屋後道:“我們在屋後住着,金夫人說叫沈大人帶金小姐回去,就沒給金小姐送丫鬟來,金小姐若有用得着我們的,只管吩咐。”
“多謝,缺了什麼來找我。”金折桂和氣地說,看半斤八兩四個女孩兒生的嬌嬌俏俏,心想玉破禪給人家起的什麼破名字,待要問四人要不要改名字,就聽見兩個女子的嘶叫聲,擡頭看去,就見一紅一綠兩道身影從一個房門裡滾出來,“那邊住着的是,玉老九?”
半斤趕緊道:“是九少爺的屋子。”又趕緊衝裡頭喊:“九少爺,阿烈、緗蕤兩個又打起來了。”
玉入禪聞言趕緊衝出來,悻悻地瞪向那邊,微微握拳,便擡腳向那邊去。
金折桂、半斤一羣人,眼瞅着玉入禪拉了阿烈、緗蕤兩個,用力地扯着她們回房,慚愧地對圍觀的人笑了笑,就關了房門。
“……齊人之福不好享。”金折桂意有所指地一嘆。
玉破禪替玉入禪嘆了口氣,很是贊同地點頭,“字幅要我替你裱畫嗎?”
“我自己會。”金折桂拿着字幅,輕聲說:“回頭我去跟玉祖父討教兵法去,你放心,我可不會傻到在他面前撒野。”
玉破禪伸手替金折桂理了下鬢邊散發,點了點頭,目送她回房洗漱去,然後看了看半斤等人,“難爲你們來這野地方,不必時刻留在我這照應,把分內事做好,就在城裡多轉轉,開開眼界。”
“是。”半斤、八兩、大盤、小盤齊齊地扭頭看向金折桂的屋子,想到方纔玉破禪對金折桂毫不掩飾的親暱,心裡嚇了一跳,轉而,四人撫着胸口,來來回回地看着,趕緊去打水叫玉破禪洗漱,最後眼瞅着玉入禪帶着緗蕤、阿烈來玉破禪這收衣裳,四人先不敢給,聽見玉破禪發話,才叫玉入禪將衣裳拿走。四人又瞅着玉入禪去金折桂房裡拿衣裳,甚至偷偷跟蹤過去,瞧見玉入禪熟練地在溪水洗衣裳,更是咋舌不已,一時間摸不清楚子規城裡的規矩,只能彼此叮囑着彼此小心謹慎。
晚上,爲慶賀秦王、秦王妃、金折桂、玉破禪、蒙戰平安歸來,黑風寨裡選了最高處瞽目老人屋子外的空地設宴,只瞧見瓷碗不夠,無數金玉碗盤拿出來湊數。
秦王捻着一隻琥珀杯,悵然道:“我上次見這杯子的時候,還是在寧王的壽宴上……”
“王爺,陳年舊事,何必再提。”秦王妃唯恐秦王說出上次見到月娘,月娘還在寧王府裡做歌姬饗客,立時打斷他的話頭。
此時瞽目老人、秦王、玉老將軍、範康等人都在,一羣人不好提國事,只拿了塞外的事反覆絮叨。
“丫頭,明兒個跟老道去找俟呂鄰雲,救人如救火。觀音在俟呂鄰雲手上也吃夠苦頭了。”範康舉着酒杯向金折桂點了點頭。
金折桂道:“範神仙,有些事你不知道,我是不能去柔然皇宮的,不如,給俟呂鄰雲送信,請他帶着妙彤姐姐一起來。我好久沒見妙彤姐姐,也該看看她好不好。”
範康來了後,見柔然護着黑風寨,就當俟呂鄰雲跟玉破禪、金折桂很是要好,此時聽她說不能去,就又想莫非金折桂跟柔然有仇?此時宴席上也不能刨根問底,免得壞了大家的興致,就道:“好,瞧一瞧,俟呂鄰雲會不會把觀音也帶來。南山那小子怕早不記得觀音的模樣了。”又說了許多南山打小離開母親、此時被朝廷看管等等的苦楚,極力要打動金折桂,最後又道:“貧道好歹修過明園,過兩日,就叫人幫着修一修你們這子規城。”
金折桂連聲道謝,“俟呂鄰雲只是一時撒氣,料想他不會當真想要娘娘的命。畢竟,如今他的心腹大患是慕容部落。”不見慕容賓,就又扭頭問了正挨個給人斟酒的戚瓏雪,“慕容賓呢?”
戚瓏雪低聲道:“他自裁了,說是對不住咱們。”
“……難爲他了。”金折桂嘆息道,見玉老將軍跟秦王三杯兩盞後,又彼此拳腳相向,趕緊叫人將他們分開,打了個哈欠,支撐不住,就先跟回房去,在門前叫人給她送熱水來,待見有人敲門,叫聲進來,卻見是半斤來送熱水。
“勞煩你了。”金折桂道。
半斤笑道:“我原本就是丫鬟,給小姐送水,算什麼勞煩?”將門關上,眼瞅着金折桂脫鞋,就要幫忙,瞧見右腳腳踝處比旁人突出一些,忙問:“小姐的腿腳還沒好?瞧着走路已經跟其他人沒兩樣了。”
“治標不治本。”金折桂在自己腳踝上按了按,“緗蕤怎麼跟來了?”
半斤道:“她說自己吃過苦,會照顧九少爺。夫人想着她是戚姑娘的丫鬟,往日生病,不得不留在玉家,如今好了,該還給戚姑娘,就叫她一起來了,誰知,她來了後只圍着九少爺轉。”看金折桂將腳架在盆沿上,立時又添了一些熱水進去,“今日瞧着是九少爺替小姐洗衣裳,小姐的衣裳,以後只管叫奴婢來洗就是了。”
金折桂笑道:“不用,你們九少爺愛幹這事。”又問送嫁的人都有誰,如今還有誰留在柔然皇宮,又問嫁妝有多少,裡頭都有什麼,見半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後又問:“都說是將來的四皇子妃陷害妙彤,到底是怎麼陷害的?”
半斤臉上笑容稍稍減弱,待要不說,又怕金折桂疑心她見外,於是掩着嘴低聲說:“這事又跟小姐家有干係。”
“哦?”金折桂擡頭看向半斤。
半斤吞吞吐吐,到底不敢說出來,只說:“聽大少夫人那邊說跟金家有干係,到底怎樣,奴婢也不知道。瞧着十姑娘的模樣,她也不知道跟小姐家有關,八兩她們也知道這事,還望她們嘴嚴一些。”遞了帕子給金折桂擦腳,端着水盆小心地帶上門。
金折桂躺在牀上,透過帳子看着山洞頂,心裡疑惑不解,又累了許久,不久就酣然睡去。
第二日一早,金折桂起來跟玉破禪一同給俟呂鄰雲寫信,隨後去看範康,告訴他已經給俟呂鄰雲送信了,催促他早些畫好子規城的圖紙;又去見樑鬆、阿大,問了問城裡的事;午時陪着瞽目老人吃飯,瞅了眼他如何三言兩語就賺下幾百兩銀子;下午又去跟玉老將軍請教兵法,待聽玉老將軍總是往妻憑夫貴上扯,猜測到玉老將軍是叫她勸着玉破禪走上仕途,只管敷衍着答應;晚上得知城裡又來了一羣行蹤可疑的人,叫人暗暗調查那羣人的底細。
如此終而復始地過了大半個月,終於俟呂鄰雲帶着玉妙彤、鬱觀音來了,爲表示敬重,金折桂、玉破禪等人包括範康、玉老將軍,都在“城門外”迎接,城門外俟呂鄰雲遷移過來的菜市場裡,滿是牲口的濃厚味道,一羣人等了等,才見俟呂鄰雲騎着馬帶着幾十匹馬簇擁着一輛彩車緩緩地駛來,彩車後,又是一輛尋常的馬車。
俟呂鄰雲過來後,下了馬,看見玉破禪,不尷不尬地道:“玉少俠。”望了眼金折桂,迅速地移開眼,又去見過玉老將軍、範康。
玉破禪想着俟呂鄰雲成了他妹夫,就爲玉妙彤不值起來,繼而又想自己這哥哥做的實在失職,趕緊跟玉入禪一起向彩車走去。
“妙彤,八哥來了。”玉破禪站在馬車邊說。
玉妙彤隔着簾子哽咽道:“八哥、九哥。”微微撩開簾子,紅腫着眼睛看向玉入禪、玉破禪。
“來,下車吧。”玉破禪替玉妙彤撩開簾子,許久不見玉妙彤下來,心知是這邊外人多,她不肯下來拋頭露面,湊近了低聲道:“事已至此,他們鮮卑人男女大防沒我們漢人重,你下來就是。”
玉妙彤猶猶豫豫,愣是不肯下來。
“你下來。”玉破禪壓低聲音,見俟呂鄰雲已經含笑回頭看了三次,心裡猜測俟呂鄰雲已經快不耐煩了,於是語氣重了一些。
“妙彤下來,八哥、九哥都在呢。”玉入禪輕聲道,也看出俟呂鄰雲原本有意要向衆人顯示他跟玉妙彤十分和睦,叫來往子規城販馬、做買賣的人知道柔然跟朝廷和睦得很,偏偏玉妙彤不配合,這事說來說去,最後吃虧的只能是玉妙彤。
玉妙彤在車裡哆嗦了一下,終於扶着婢女的手下了車,下車後握着玉入禪、玉破禪的手,開口就道:“八哥,你要替我報仇……”
“回頭再說。”玉破禪拍拍玉妙彤的手。
俟呂鄰雲心裡也鬆了一口氣,雖玉妙彤不是他原本要娶的人,但既然人已經娶來了,且她身份也十分特殊,只能以禮待她,向玉妙彤伸出手,待玉妙彤猶猶豫豫地握住後,就對玉老將軍等人笑道:“下月父王禪位給我,諸位留下,也去宮裡觀禮。”
“恭喜將軍了。”金折桂趕緊笑道,“還差一個北城門匾額沒人題寫,將軍不如替我們寫了吧?”
俟呂鄰雲謙和地點頭,攜着玉妙彤的手向內走,邊走邊告訴玉妙彤,“你瞧,在你們中原十分珍貴的皮毛,我們這邊到處都有。你看上哪個,只管叫人買來。”雖心知這裡頭很多人未必是柔然人,但面上神色,卻是一副“看,這些都是我們的子民”的架勢。
玉妙彤頷首站着,聽俟呂鄰雲說,就淡淡地看過去。自來她見到的皮毛都是縫製成褥子、衣裳的皮毛,哪裡見過暴露出裡面黃色皮囊的皮毛,看了一眼,立時眉頭微蹙地收回眼。
俟呂鄰雲手上不禁用力,他此番想託付玉破禪、玉老將軍替柔然買一些生鐵,是以有意要不卑不吭地顯示柔然並非貧瘠之地,見他一句話後,玉妙彤不接話,立時又覺玉妙彤在給他臉色看。
“這是什麼皮毛?瞧着是雪貂皮?”金折桂心知玉妙彤嫁得不甘心,既然有心結,自然看什麼都不順眼。回頭見鬱觀音還在馬車裡沒出來,立時示意戚瓏雪去看看,然後從路邊攤子上撿起那塊皮毛來看。
玉老將軍暗暗爲玉妙彤着急,又欣慰地想幸虧有金折桂來插科打諢。
“魁星姑娘竟然以爲這是雪貂皮?我還當你們中原的大家閨秀什麼東西都見過呢。”俟呂鄰雲嗤笑一聲,見自己指桑罵槐的一句話後,玉妙彤還是委委屈屈地無動於衷,不覺氣餒,心知玉妙彤今日是不會替柔然說話了,“這種小東西,只有雪山上有,吃天山雪蓮爲生,你聞聞裡子,上頭的香氣可不是薰上去的。”
金折桂果然低頭聞了聞,只見粗糙鞣製過的皮毛上沒有腥臭味,卻有一股淺淡沁人的馨香。
“破八,你聞聞。”金折桂立時拿着皮毛給玉破禪看。
“你喜歡?阿大,把城裡所有這樣的皮毛都買下。”玉破禪道。
“不問價錢?”金折桂問。
“問什麼價錢?”玉破禪反問。
金折桂一喜,她就喜歡玉破禪這暴發戶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