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活神仙

活神仙

“蟾宮!”金折桂跌跌撞撞地向草廬跑去,跑出百來步,看見金蟾宮滿臉通紅地被個強壯、豐滿的農婦抱在懷中,立時冷靜下來,收斂了慌張的神色,慢慢折回瞽目老人身邊。

“你弟弟呢?”瞽目老人咳嗽着,從樹邊戰了起來。金折桂趕緊伸手替他拍去後背上粘着的泥土、苔蘚。

“被一個大嫂子抱着了,看樣子,追來的女人沒壞心。”金折桂嘴上這樣說,眉頭卻緊緊地皺着,雖農婦們沒有壞心,但沒壞心不一定不幹壞事。

曾公子畏懼瞽目老人身上的蜘蛛,退得遠遠的,身上的冷汗一層接一層流着,此時已經被瞽目老人馴服,慢說要解藥,就是瞽目老人將他當僕從使喚,他也心甘情願了。

“曾公子,將老朽的羯鼓背上。”瞽目老人道。

“是。”曾公子向羯鼓伸了伸手,又怕羯鼓裡爬出什麼毒物來。

“這鼓裡頭空了。”瞽目老人輕笑。

曾公子臉上臊紅,咳喘着鼓足勇氣將養着蜘蛛的羯鼓背在背上,聽叫喊聲越來越近,退縮到瞽目老人身後,“這些人……咳咳,要幹什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咳咳。”瞽目老人聽曾公子咳嗽,就也跟着咳嗽。

說話間,就見一隊“娘子軍”拿着鋤頭、鐮刀、鐵鍬圍了過來,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姐姐?”金蟾宮安然地趴在那豐滿農婦懷中,因金夫人對他十分嬌慣,是以他半年前才斷奶,此時安然地趴在農婦滿滿漲漲的胸口,病中愜意地打起瞌睡。

“弟弟乖,睡吧,我們跟嬸子、大娘說話。”金折桂又望向抱着金蟾宮的女人,“大嫂,我弟弟病了吹不得風,勞煩你……”

“吭,老三家的,把孩子抱回村子裡好生照看。”

有些含含糊糊的腔調響起,農婦們讓開一條路來。金折桂向那分開的路上看,就見一個骨瘦如柴、頭頂挽着小小一個髻的老頭胸口滿是血地走來。

抱着金蟾宮的老三家的瞥見地上的斷手,臉色不禁發白,哎了一聲,抱着金蟾宮拔腿就跑。

金折桂心一緊,隨後又想看那女人一手摟在金蟾宮腿彎處一手護着金蟾宮的頭頸,這保護愛惜的姿勢說明金蟾宮一時半會是沒有大礙了。又想敵不動我不動,此時他們對村子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多說多錯,若說岔了,又會叫這羣村民以爲他們狡猾奸詐。因此鎮靜地看着金蟾宮被抱走。

里長看向三人,“老瞎子、小瘸子、俊秀少年,人都齊了。”又看向地上斷手,並那一路淋漓至樹林深處的鮮血,就問:“這手是誰的?”

瞽目老人由着金折桂、曾公子一左一右地扶着,說:“是一個追我們的歹人的。”

里長吐出一口血水,冷笑道:“歹人、好人,老漢我是分不清楚了。”示意十幾個農婦去追,又對瞽目老人三人說:“請幾位下山跟我們進村子吧。”

“不知道,咳咳,不知道老丈、相請,爲的是什麼緣由?”曾公子勉強問。

瞽目老人擺擺手,一句全齊了,就說明他們是正主,是村民口中的反賊,“不用問了,懷璧其罪,想來村子裡哀聲連連,是被我們連累。我們跟着里長去吧。”

“花前輩……”曾公子微微眯着眼睛,這羣人持槍拿棒,滿身怒氣,怎麼能輕易地就跟着他們走?轉而,又想他們三個怎打得過村民,還是識時務爲俊傑,跟着去吧。

里長看瞽目老人這般“通情達理”,不禁細細打量過去,看瞽目老人臉色不好,神情卻雲淡風輕,頗有些寵辱不驚的意味;那位俊秀少年病重得很,臉上潮紅,氣勢弱一些,但也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至於拿着柺棍的女孩,只見那女孩眼如古井無波,年紀雖小,神情卻跟瞽目老人彷彿,一張臉上如蛛網一般淤青、紅腫密佈。里長心說這三人老的小的都這般怪異,看那一老一小泰然自若的神色,頗有些慷慨赴死的氣魄,莫非朱統領嘴裡的“反賊”,就是朝廷那邊的義士?這三人跟先前鬼鬼祟祟來試探他的人不同,自己雖要將他們送出去免去村子裡的災禍,但到底是義士,不能怠慢輕賤了他們。於是客套地拱手,“請。”

“請。”瞽目老人也拱手,一句廢話不說地跟着里長向山下去。

“請問老人家,你們這是什麼村?”金折桂問。

衆女人依舊警惕地將農具對着金折桂三人,里長卻斯文有禮地說:“我們這是樓家村,村子裡大多姓樓。老漢樓有才,忝居里長之位。”

金折桂道:“里長有情有義,輕重緩急、是非黑白拿捏得分毫不差,怎算是忝居?”

里長聽她恭維,因心裡將三人看做朝廷來的義士,抱拳道:“慚愧慚愧。”

“這附近的縣城是什麼地方?”瞽目老人問。

“是樂水縣。”里長答。

“……原來快進滁州了,可惜不能領着丫頭、小子去瞧一瞧六一居士筆下的醉翁亭。”瞽目老人一嘆。

“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爺爺,眼下不去也沒什麼,過些日子再看也一樣。”

里長心裡將朝廷那邊看做正統,將寧王一系看做反賊,因此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就跟瞽目老人說:“老人家,實在對不住。寧王手下朱統領將我們村子裡的男丁都抓走了,又定下三天後不交上在瓜州造反的‘反賊’,就將我們一個村子的人治死。我們、我們……”

“如何見得,我們就是反賊?”曾公子忍着咳嗽,心想定是有人去通風報信,那什麼朱統領才能這麼精準地來樓家村抓他們,這人,是不是蒙戰?八成是了。

里長躊躇道:“起先三個拿着劍的人來找你們,那三個聽朱統領描畫,是反賊,他們是反賊,又急巴巴地來找你們……你們定也脫不了嫌疑。”

“……老人家,你錯……”曾公子待要說,小腿捱了金折桂輕輕地一棍子,不解地看向她,卻見她開口了。

“里長果然聰慧過人,順藤摸瓜的事,旁人未必不會做,可都比不上里長細心。”金折桂瞥了眼曾公子,此時他們四個人裡頭三個需要趕緊叫人煎藥醫治,樓家村又已然遭殃,他們就先進村子養病又何妨;況且,里長那話要說漏洞也有,但此時衆村民已經將他們看成萬靈丹,即使被他們說服認定他們不是反賊,也會抱着賭一賭的心思將他們交上去。

“慚愧慚愧。”里長拱手,心想這三人當真坦然,換做旁人,定是不肯承認了,果然朝廷的義士跟寧王手下的爪牙做派就是不同。

瞽目老人拍了拍金折桂的手,示意她繼續跟里長說話。

金折桂道:“里長可知道我們是如何不動一兵一卒拿下瓜州的?”眉毛一挑,一直情緒淡淡的眸子立時神采飛揚起來。

曾公子咳嗽一聲,不動一兵一卒的是他的人,此時畏懼瞽目老人,連帶着不敢逆了金折桂的意思,便由着金折桂說,不敢插嘴。

一個拿着鋤頭的女人插嘴道:“聽從瓜州逃過來的人說,瓜州城裡幾十道天雷打下來,賞了瓜州百姓幾千石炒米。”

金折桂轉頭笑着看向瞽目老人:“爺爺,可叫你算準了。只是老天長眼睛,咱們就在瓜州縣衙,那雷也只單劈袁將軍,不劈咱們。也不知道樂水的土地公公有沒有長眼睛,會不會誤燒了咱們。”

瞽目老人嗔罵道:“丫頭不得胡言亂語侮辱神靈。土地有知,怎會濫殺弟子?”

“弟子?”里長聽得目瞪口呆,忙問:“打天雷的時候,你們當真人在瓜州縣衙?”

“那可不,不然,寧王那邊爲什麼給我們栽贓一個反賊的名?”金折桂笑了,“里長你沒瞧見,那天我坐在牆頭上看,熱鬧得很,老天爺打雷是追着袁將軍打的,他向東,那雷就向東,他向西,那雷就向西……”

“那老天爺怎沒劈死他?又叫袁將軍捲土重來?”里長機靈地抓住金折桂話裡的“漏洞”。

金折桂道:“袁將軍的運數未盡,而且擒賊先擒王,老天爺要藉着袁將軍警告寧王。就是因爲寧王死不悔改,所以樂水縣城裡有第二道地火等着他呢。” 又衝瞽目老人嬌嗔道:“爺爺既然收了我做徒弟,怎不教我是如何算出這樓家村有難的?”

瞽目老人說:“我們師徒兩人的事,日後再說。因緣循環這些玄而又玄的事實在匪夷所思,老朽算出樓家村有難,樓家村卻又因我有難。哎!”

里長思量一番,又反覆打量瞽目老人,這瞎子莫非是什麼高人,竟然能算出天雷、地火,又能惹得朱統領興師動衆地來捉拿。因曾公子一直跟在瞽目老人身後,於是就將瞽目老人當做頭領,自作聰明地以爲朱統領口中的曾公子不過是按照瞽目老人的吩咐行事,如此在心裡就將瞽目老人的地位擡高了許多。“老漢糊塗了,還不曾請教過老前輩高姓大名。”

曾公子咳嗽着,心道不問姓名,就已經將他們打成反賊,既然是反賊,還問什麼姓名?

“老朽花鬼頭。”

里長一怔,“莫非就是鄉間民謠裡那個在聖上困窘之時,給他摸骨說他有帝王之相的那位花老神仙?”當今聖上登上皇位前,一次出征慘遭親信背叛,麾下將士死傷無數,部下們心灰意冷、毫無鬥志,恰那時有個瞽目人給皇帝摸骨,言之鑿鑿說皇帝有帝王之相、大事定然能成,才鼓舞得將士們鼓起鬥志,一鼓作氣反敗爲勝。

曾公子是皇長孫,自然聽說過這事,心想:是了,花鬼頭跟皇帝有交情,自己原本盤算着未免自己的行蹤敗露,只能滅了他的口——可如今滅了他,自己沒解藥,也活不成;他那般狡黠,就算給解藥,也不會全給……一時間心裡左右爲難,里長話裡將士們鼓起了鬥志,曾公子卻心如死灰,不敢再想以後的事。

金折桂暗道原來還有這一節,難怪瞽目老人人在瓜州,也沒人敢傷他,怕是寧王、袁將軍都指望着瞽目老人給他們摸骨摸出來個“帝王之相”“王侯命數”,見瞽目老人“活神仙”的身份已經水到渠成地揭開,掐算着火候,想着過猶不及,就不再鼓吹瞽目老人。

村婦們聽到“花老神仙”,便紛紛說“請老神仙給我們家那個算一算他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們家的也請老神仙給算一算。”“老神仙特意來我們這,是不是算出我們有難要來救我們的?”……七嘴八舌,衆人問個不停,瞽目老人皺着眉頭,一臉慈悲地不言語。

金折桂看里長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知道這老人爲人耿直,此時要將他們交給朱統領,不過是爲了救村裡人,“里長其實知道交出我們,村裡的大哥大叔們也不會被朱統領放出來吧。”

衆村婦聞言紛紛看向里長,里長乾癟的兩腮鼓動再三,被抓走充軍的男人,豈會輕易地被放回來?“……一碼歸一碼,先將三天後的劫數度了。”

“哇——”地一聲,方纔滿懷希望,以爲抓到“反賊”男人們就會回來的女人們痛哭流涕、哭天抹淚起來。

里長罵道:“哭什麼!”

雖被罵,但衆女人們心中悲切、絕望,哪裡是被罵一聲就能止住哭腔的。哭鬧之後,衆人又想里長都說瞽目老人是老神仙,況且瞽目老人就算出樓家村有難纔來的,於是丟了農具,紛紛跪倒在瞽目老人腳下,磕頭求道:“求老神仙發發慈悲,救救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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