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玉破禪這號人,實用爲上,他是不管什麼好看不好看的。在他心裡,毛衣既然是金折桂頭一個開始織的,那就必然是十分好的。既然是好東西,自然要穿在外頭,若套在衣裳裡頭,那豈不是糟蹋了金折桂的心意,
是以,對驚嚇二字,他是不懂的,只當金折桂是有意在擡槓,於是有意岔開這話題,見風涼了,督促拓跋平沙一句好生監視慕容部落,便領着金折桂回房去。
金折桂心裡有了疑雲,當下也不提,只管回房睡去。
一夜無話,第二日,金折桂一早起來,陪着玉破禪吃了早飯,聽說他要親自去看一看昨兒個送回來的母馬,便陪着他走了一遭,隨後又聽他說他要去城中轉一轉,便目送他遠去。
誰知玉破禪才走遠,玉妙彤便期期艾艾地過來。
“嫂子,八哥走了?”玉妙彤眼眸閃爍,隱隱藏了些憐憫。
這眼神詭異得很,至少,在金折桂看來,玉妙彤是沒道理憐憫她的,“走了。”
“嫂子回去吧。”玉妙彤攙扶着金折桂的臂彎,撇開頭不肯看她,握了握手中的臂彎,只覺得金折桂不曾長什麼肉,不禁想,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往日裡只說自己日子過得不好,誰曾想,金折桂這跟青梅竹馬的玉破禪成親,並且順利有孕的人,日子也不好過。
“妙彤,什麼事?”金折桂忍不住問。
玉妙彤吞吞吐吐道:“嫂子放心,我們家是不許納妾的,雖你們如今在塞外,但那規矩還在,八哥不敢造反。”
“……什麼意思?”金折桂心道玉妙彤這明裡暗裡暗示什麼呢?莫非玉破禪在外頭有女人了?忍不住的噗嗤一聲笑了,並非她不信玉破禪的魅力,而是想不出玉破禪素來一本正經的人,若當真被捉姦了,回頭他怎麼見山寨裡衆人。
“嫂子別笑,男人都是屬狗的,改不了吃、屎。嫂子有喜了,八哥自然聞着山寨外的野花香。”玉妙彤攙扶着金折桂的手一頓。
金折桂看去,原來是迎頭遇上了素來深居簡出的金蘭桂,只見金蘭桂面罩輕紗,青絲之中遍插銀簪,一身靛藍衣裳襯得整個人素淨大方地如九秋之菊,在她身後,站着十幾個面目肅殺的丫鬟、奶孃,比之金蘭桂,那些人更加氣勢洶洶,見到這架勢,“捉姦”二字已經躍入眼中。
“六妹妹要不要去書院走一遭?”形勢比人強,在山寨裡,王妃不值錢,金蘭桂要去找虞之洲麻煩,只能請金折桂陪着去坐鎮。
“嫂子身子不方便,就不去了。”玉妙彤搶着替金折桂答了話,有道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玉妙彤見識過金折桂對金蘭桂是什麼態度,自然明白金折桂對她已經十分大度寬仁了,是以將心比心,便也十分維護金折桂。
捉姦是個什麼場面?腥風血雨也不爲過,金折桂雖好奇,但還沒蠢到跑到那種地方湊熱鬧的地步。
“不,三姐姐去探望三姐夫,我跟着去湊什麼熱鬧?”金折桂道。
面上輕紗微微浮動,襯托得金蘭桂頗有些飄逸出塵。
“既然如此,那就罷了。”金蘭桂當即帶着丫鬟們再向臺階下去。
丫鬟、媳婦們趕緊垂手給金折桂行李,隨後快速地躍下臺階,緊跟在金蘭桂身後,其中兩個媳婦湊到金蘭桂耳邊嘰嘰咕咕,顯然是在挑唆金蘭桂。
“哎,今兒個書院裡有好戲看了。”玉妙彤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叫金蘭桂聽見。
金蘭桂扭頭瞪了玉妙彤一眼,又向外去。
“怎麼回事?”眼瞧着玉妙彤好似無所不知,金折桂趕緊問她,雖平日裡跟金蘭桂不來往——誰沒事去她那郡王妃跟前行什麼君臣大禮——但若說眼瞧着金蘭桂倒大黴,那也未免太涼薄了一些。
“他們家那弼馬溫金屋藏嬌了。”玉妙彤幸災樂禍地說,除了她,誰會“好心”地把這消息透露給身嬌體貴的貴妃娘娘,摟着金折桂的臂膀,“金家祖母的信,能再叫我瞧瞧嗎?我怪喜歡祖母信裡寫的事,比母親他們的信有意思多了。”
“回去我拿給你瞧。”金折桂大方地道,反正信裡誹謗玉家的字跡都已經被糊掉了,拿給玉妙彤看看也無妨。
一徑地回到小樓裡,就見一樓明間裡擺着一盤子四個豆腐皮包子,此外,另擺着一碗杏仁豆腐。
不等金折桂問,今日守着屋子的初翠便說:“昨兒個花爺爺說想吃這兩樣,一大早,樑大叔、樑嬸子就給做了出來。除去花爺爺還有咱們這,蒙嫂子有,十姑娘房裡也有。”
因山寨裡衆人身份俱不相同,稱呼上便亂的很。初翠等丫鬟也是見着場面更換稱呼,聽她親暱地喊樑大叔,便知她也得了東西。
“把十姑娘的端來吧,她在這吃。再去跟樑嬸子道謝,咱們那些用不着的杏仁便拿去送她吧。”金折桂領着玉妙彤上樓,待初翠把東西端上來,便先嚐了嘗,只覺得入口細滑,就連聲稱讚月娘的手藝。
玉妙彤的端來了,二人一起坐着吃了,從後窗看去,眼瞧着樑鬆的兒子在跟着瞽目老人扶乩呢,二人齊聲道:“看來花爺爺的嫡傳弟子出來了。”
笑了笑,玉妙彤便把金老夫人的信當做話本去看,翻來覆去,又戰戰兢兢地請示過金折桂後,拿了紙筆來抄寫。
“喲,原來,嫂子的弟弟、乾弟弟都成了桃花二公子了。”玉妙彤讚歎,又細細去讀那一段阿烈爲叫他人替她報仇,憤而賣身衛國公蕭家的事,只見信上寫着:聽聞那烈性異族女子爲復仇,不惜賣身公門,玉入禪當即怒火中燒,只見他如玉面龐彷如秋月蒙上一層冷霜,當即不顧公務在身,騎着那通體雪白的馬兒向衛國公府奔去。到那門前,見有人阻擋,他當即拔出佩劍,一時間氣勢萬鈞,竟叫素來眉高眼低的衛國公府家丁登時望而卻步。
玉入禪奪門而入,直闖到堂上,望見那昔日的女殺手溫婉地做了中原女子的打扮,不禁感慨萬千,不等她說,便迅雷不及掩耳地隻手扼住她的喉嚨。待那女殺手的臉色,在他的手下越來越蒼白,整個人好似一朵蒼白的曇花,將將怒放,便韶華已逝。
衛國公公子蕭維憐香惜玉之心頓起,心疼地扯住玉入禪的臂膀,厲聲喝道:“玉入禪,擅闖私宅,又扼殺我美妾,你眼中可還有國法?”
“國法?不知,勾結叛軍,合不合國法?”玉入禪冷笑一聲。
蕭維不明所以,蕭家長輩們齊齊奔出,俱是堆滿笑容。
衛國公賠不是道:“維兒魯莽,一時不知這鮮卑女子是玉賢侄家的婢妾,冒犯了玉賢侄,還請玉賢侄看在老夫的面上,莫跟他計較。”
“衛國公,令公子不知情,也怪不得他。只是,吃一塹長一智,該叫家中子孫莫再因爲女人誤事纔對。”玉入禪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衛國公一凜,他已然知道自己的長子蕭綜便是因沉迷女色滯留瓜州,乃至有了後來的禍事,是以聽玉入禪一句,當即兩膝蓋發軟,“玉賢侄說的是。”
蕭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是心疼纔得到的嬌娃就如枯葉落花一般被粗魯的玉入禪摧殘,奈何白髮蒼蒼的長輩們逼着他反而向玉入禪賠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嬌娃,心口不一地道:“請玉兄弟莫怪。”
玉入禪並不搭理蕭維,手指微微鬆了鬆,叫那全無凌厲之氣的女殺手略喘口氣,“你要留下,還是隨着我回去?”
那女殺手一言不發,只摸着自己脖子,聽蕭維柔情款款地喊“阿烈”,眼睛也不向他那瞬一下,半天,聲若蚊訥地道:“你把人家一家都嚇到了,我不跟你走,難道,要害了人家一家嗎?”
玉入禪一切盡在掌握中地一笑,當即攔腰抱起那女殺手,微微挑眉,衝蕭維一嗤,全然不聽衛國公嘴裡那些個“明兒個擺酒給玉賢侄賠不是”的話,便向外頭去了。
幾頁紙看下來,玉妙彤喟嘆道:“想不到離開京城那麼幾日,九哥竟然那麼霸氣了。”
“我怎麼瞧着像是有意去訛詐人家蕭家呢。”金折桂道。
玉妙彤自是知道金折桂不喜歡玉入禪,當即不接她這話,又道:“可惜那女人是那麼個身份,偏我們玉家又沒妾,只怕她得無名無分地跟着九哥了,可見,這世上,有情人不能眷屬的多了,只盼着將來的九嫂子明理大度一些,別再叫九哥、阿烈爲難。”眼眶裡水光盈動,顯然是被霸氣側漏的玉入禪感動了。
金折桂眼皮子跳個不停,心說這不就是兩個互相折騰的賤、人嘛,算是什麼有情人,“妙彤啊,既然你想你九哥跟阿烈有情人終成眷屬,做什麼又去扯什麼九嫂子。乾脆就叫你九哥跟阿烈那麼湊合着過吧。”
“那怎麼能這樣?九哥難不成不要子嗣來繼承香火?這得叫人家怎麼看我們玉家?”玉妙彤振振有詞。
“你九嫂子進門了,就是隻管生孩子的?”
“還叫她管家,只是她不能棒打鴛鴦。”
“鴛鴦從來都是兩隻……算了,當我沒說。”道不同不相爲謀,一切勾引俟呂鄰雲的人都是賤、人,哪怕是比她先進宮的妃嬪。這事放在玉家人身上,玉妙彤的態度就打不同了。金折桂撓撓頭,聽見樓下人喊:“小前輩,你去書院看熱鬧不?”
“不去。”金折桂趴在窗戶上喊回去,見喊她的,是阿四娘子,阿四娘子身邊,又站着幾個女人,俱都是山寨中的家眷。這些個女人初來乍到的時候,成日裡打扮得粉雕玉琢閉門不出,來了幾個月後,眼瞅着小媳婦戚瓏雪都成日裡領着幾個小童去城裡給人瞧病,便也出來互相竄門。等過了一年,見家裡男人沒意見,膽子便也大了,閒來無事弄了個育嬰堂,專門收養那些個被家人拋棄的孤兒。
此時,聽聞書院裡有熱鬧,阿四娘子當即來請金折桂同去看。
“那我們去了。”阿四娘子很是爽利,顯然還不知道書院裡的笑話是什麼,便急匆匆領頭帶着一羣女人們去看。
“哎,出了這事,得看開一些纔好。”玉妙彤旁敲側擊地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好歹沒把人領到跟前不是。”
“你八哥在外頭有女人了?”金折桂道。
“誰說的。”玉妙彤眼神閃爍地否認,“哪怕有了,那也是因爲嫂子有喜了,也是情有可原。嫂子千萬別跟憫郡王妃一樣。”
金折桂笑了笑,忽地見有人匆匆忙忙地來順着臺階跑來,那人一陣風地衝進戚瓏雪、蒙戰家中,不知說了什麼,過一會子,戚瓏雪便領着人提着藥箱出門了。
“當真出人命了?”金折桂嚇了一跳,不厚道地想千萬別是金蘭桂出事,邁步走下臺階,叫初翠喊住戚瓏雪,待她走近了,就問:“出了什麼事了?”
“見紅了。”戚瓏雪着急道。
“誰見紅了?”金折桂不厚道地放心了,金蘭桂一直叫嚷着要給老太上皇守孝來着,定不是她見紅。
“憫郡王妃。”戚瓏雪拿着帕子擦了下額頭。
“……”金折桂呆住,趕緊地叫戚瓏雪去瞧瞧,因有了身子,不好親自去看,便跟玉妙彤在屋子門前逗狗兒玩。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呼呼喝喝出門的金蘭桂被人擡了回來,虞之洲不急着回家,先臉色陰鬱地向這邊來。
“六姨子,玉王妃。”虞之洲衣裳上有些凌亂。
“三姐夫。”金折桂一字一頓地吐出口。
虞之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今日帶着人去書院鬧事,在哪個男人眼中都是金蘭桂不對,但未免金折桂護短,少不得要意思意思,來賠個不是。
“你三姐姐她……並不曾有人推她,是她自己個不自重,要打人的時候扭到了腿腳。”虞之洲臉色有些灰敗,黑風寨內外,誰都知道他揚言要替老太上皇守孝,如今被捉姦不說,妻子還小產了。如此,叫他哪裡有臉見人?因氣急,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來。
“書院是正經地方,三姐夫在那邊金屋藏嬌?三姐夫當真對得起爲人師表這四個字。”金折桂道。
虞之洲默了默,心說金折桂果然護短了,“是,我實在不該在書院裡胡鬧。只是男人三妻四妾乃是……”
“噗嗤”一聲,金折桂笑了。
虞之洲的氣勢越發短了,“總之,你三姐姐小產的事,不能傳到中原去。還請六姨子給金家的信裡頭也別提這事。免得老人家們聽說了又傷心。”
“原來三姐夫那麼孝順,三姐夫放心,我不會跟祖母說這事。三姐夫去看看三姐姐吧,至於書院,那地方可不是藏污納垢的地方。三姐夫最好把人挪出去。”金折桂琢磨着逼着虞之洲把人處置掉這事不當她來做,得是金蘭桂自己個該做的事。
“咳咳,多謝六姨子。”虞之洲拱了拱手,便向自己家去。
“身子弱成這樣,還敢金屋藏嬌養小老婆,可見,男人都是屬狗的,改不了吃、屎。”玉妙彤很是憤世嫉俗。
“你九哥連洞房都不能,還盤算着娶大老婆養阿烈,豈不是連狗不如?”金折桂反問。
“九哥跟他們不同。”甭管別人怎麼說,玉妙彤心裡,玉入禪是個偉岸又不失柔情的好哥哥,也覺跟金折桂話不投機,丟下一句:“總之,嫂子你身子重了,也不必在乎這一時半刻,若爲了這點子事失了八哥的心,那纔是得不償失。”見阿四娘子一羣人看熱鬧不成又回來,數了數人數,想着甭管怎麼着,牌搭子都有了,便立時衝她們一羣人去。
金折桂扶着腰,玉妙彤在時,嫌棄她雞同鴨講,她走開了,又覺無聊,又不敢去染坊織坊那要麼四處是染料,要麼飛着羊毛、駝絨的地方去,瞧着戚瓏雪忙着,便去瞽目老人那,陪着瞽目老人逗弄樑遜還有她“兒媳婦”阿菲。
玩了一會子,眼瞧着樑遜有事沒事拿手去掐阿菲臉頰,金折桂忙伸手去拍樑遜的肉手,教訓道:“你是叔叔,哪有叔叔掐侄女臉的?”再一琢磨,又覺阿菲模樣兒跟戚瓏雪一般無二,大了,定然會惹得山寨裡一衆男孩們牽腸掛肚,於是正色道:“你是叔叔,若是你打了侄女的主意,那以後大了,就會長出豬鼻子。”
“豬是什麼模樣?”樑遜問。
金折桂這才醒悟到樑遜一沒吃過豬肉,二沒見過豬跑,當即取來紙張,拿着紙張帶着樑遜疊小豬。
“你知道蒙戰不想跟你做親家吧?”月娘方纔聽見金折桂嚇唬她兒子,便嗑着瓜子過來說。
“他哪點看不上破八?”金折桂脫口道。
月娘失笑道:“你怎不認爲他是看不上你?蒙戰聽你咋咋呼呼地喊了一聲兒媳婦,嚇得連着幾天盤算着帶着阿五、阿菲跑的遠遠的。”
金折桂伸手在阿菲臉上掐了一把,見阿菲小小年紀,坐在小巧的圈椅裡,就擰着脖子追着她的手指咬,斷定道:“竟是阿五的殼子,蒙戰的芯。”
月娘眼瞧着阿菲流着口水追着金折桂的手指咬,嬌憨的模樣兒跟蒙戰一模一樣,不禁也笑了。
戚瓏雪遠遠地過來,眼瞅着金折桂逗阿菲,揚聲道:“等着瞧吧,你如今欺負阿菲,看以後阿菲怎麼欺負你兒子。”
兩家並沒定下什麼娃娃親,但平素玩笑的時候,便以互稱親家玩笑。
“我等着呢。”金折桂只顧着說話,冷不防被咬到手指,當即在阿菲臉頰上拍了拍,果然一拍,她就鬆口了,“我三姐姐如何了?”
戚瓏雪笑容一滯,“這是她第二回了,怕是以後就算有了,也難留住。”略頓了頓又道:“憫郡王毒打教唆她的媳婦,問出是妙彤教唆的。如今,妙彤哪去了?”
金折桂道:“怕是打麻將去了。這事我也管不着,得看她八哥怎麼說。”
月娘道:“怕是聽見風聲,就搶着先跟八少爺告狀去了吧。”
玉娘所料不差,正打麻將的玉妙彤聽婢女說虞之洲正在教訓下人呢,便趕緊收了手,領着人去城裡新開的迷醉坊裡去尋玉破禪。
等到夕陽西斜的時候,玉破禪果然進了迷醉坊,然後去一間廂房裡耽擱了一會子,纔出來。
“八哥。”
聽見玉妙彤呼喚,玉破禪嚇了一跳,“你怎過來了?”
這迷醉坊中,有一滴價值百兩的美酒,有一回眸便值個千金的美人,更有世間南尋的美玉、珍珠。大凡在中原偷來搶來後賣不出去的寶貝,在這迷醉坊裡都有人買。
甚至,這迷醉坊中,還有幾個風華絕代的絕世美男,專門接待草原上有錢有勢沒丈夫的女人——據傳,拓跋堪稱女中巾幗的太后來跟俟呂鄰雲商討對付慕容部落的事,被俟呂鄰雲哄着進了迷醉坊,自此之後,每年的五六兩月,便有一揮金如土的女人來此一遊。
要說這地方正經,卻也正經得很,誰想買到舉世罕見的寶貝,都見天來此轉轉;若是它不正經,委實又有那麼一點子不正經。
“妙彤,你怎來了?”玉破禪問。
玉妙彤望見玉破禪換了衣裳,就道:“八哥,你來這地方做什麼?仔細我告訴嫂子。”她是“正經人”,聽說這地方很久了,但這纔是頭會子進來,按說她也是有錢有勢的女人,進來幾次的銀子都有,可惜俟呂鄰雲還沒死呢。回憶一番方纔進來後,幾個美貌小童便引着她進了一間雅室飲茶,雅室中掛着前朝大儒的真跡,又擺着南邊的荔枝、龍眼,只這些,便值了那些銀子,更遑論,後頭進來的一個風姿卓然的俊美公子,在她眼中,若是這公子進了京城,只怕金蟾宮、慕容南山那桃花二公子也要甘拜下風。
可惜玉妙彤沒那膽量叫俊美公子作陪,吃了茶,只管自己等人,便把人家俊美公子打發了。
玉破禪拿手整理衣襬,揹着手道:“你說給她聽,她也不會信你的。”
玉妙彤冷笑道:“仗着嫂子信賴,八哥就敢胡作非爲?”
“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吧。”玉破禪一眼看穿玉妙彤的大義凜然下,必有所圖。
“八哥,”玉妙彤登時委屈起來,因站在走廊中,只見隔壁屋子稍稍開門後,便有金光閃出,不禁遺憾道:若是金折桂此時沒有孕,倒是能叫她領着她們來開開眼界,耳朵裡充盈着五萬、十萬的喊價聲,磨磨蹭蹭地開了口,“我瞧着憫郡王在書院裡金屋藏嬌,心裡替憫郡王妃不忿,便義憤填膺地說了兩句,誰知道,被憫郡王妃的媳婦子聽見了,那女人又說給憫郡王妃聽,憫郡王妃聽說了,便去捉姦,誰曾想她捉姦不成,跌了一跤,便小產了。”
玉妙彤遮遮掩掩,但玉破禪哪裡不知道是什麼事,當即沉聲道:“你若還是這麼多事,我便把你送回柔然皇宮。”
“可是,憫郡王若是……”玉妙彤雖瞧着比虞之洲有“勢力”一些,但終歸是女子,若是什麼時候上了虞之洲的當,那可就想後悔也不成了。
“我替你跟憫郡王賠不是。”玉破禪道。
“多謝八哥。”玉妙彤歡喜道,心覺自己把他賣給金折桂了,不能不跟他提醒一聲,就又道:“八哥,嫂子知道了,你自己仔細一些吧。”放下心頭的大石,就乾脆好奇地向不時傳出喊價聲的屋子看去。
“你要看就看,做什麼偷偷摸摸的。”玉破禪一邊領着玉妙彤向那屋子去,一邊想金折桂知道了?早先一個驚喜就被樑鬆戳穿,這一個驚喜也只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