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春秋,多少夜至,無數個悲歡離合,無數個生離死別悄然上演。望着遠處燈火通明的臨安城,潛伏在城外的挽月軒探子長嘆一聲,人生若一直這樣安詳該多好。
“不對!”探子猛地站起,喃喃道:“**靜了,這林間**靜了!”
眼神如鷹般掃過每一個地方,企圖找出任何的異樣,心神緊張之際,卻聽得“吱吱”聲不斷,那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直教人心寒難耐。
聲音越來越響,離自己越來越近,是地底,地底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翻身上了一株古樹,探子屏息向下看去,只見無數的蟲子從地底爬出,幾乎頃刻間,探子便置身於一片蟲海!
儘管極力掩蓋自己的氣息,但這些蟲子彷彿有着靈智,竟一齊朝探子而去。
這麼多的蟲子看得探子頭皮發麻,轉身欲逃卻發現自己竟動彈不得,是誰?是誰控制了自己的身體!
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懸浮在半空,彷彿受着某種牽引,不由自主地停在另一棵樹前,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緋紅的衣裳,剛想擡頭看緋衣是誰,自己卻從空中掉落了下去,耳畔蟲子的叫聲越來越響,在落地的最後一刻將懷中的火摺子朝天放去。
“破月令!”挽月軒內遠涯驚呼,輕功一躍已是屋外。
“是破月令!”陰陽子等人匆匆趕到,“難道是邪蠱教?不是說要一個月纔到的嗎,怎麼提前了這麼多天!”
“如今老師不在軒內,算算時間明日應當就會回來了,不管如何,守住今晚我們便仍有生機!”遠涯沉聲,“走吧,去城門上看看。”
從城門向下望去,只是數不盡的黑,然而此刻的寧靜卻教衆人如何也輕鬆不下來,彷彿被一雙眼睛審視着一般,手腳冰冷。驀地,衆人呼吸一窒,就在遠處,一襲緋衣鬼魅般憑空出現!
那是如火,如血的緋衣,即使在這樣濃重的夜色下仍舊妖豔刺眼。夜色遮住了來人的面容,然她就站在那,一股高貴冰冷的氣質便散發而出,那種氣勢宛如聖潔高貴的鳳凰俯瞰着芸芸衆生,讓人生不出半分褻瀆之意。
女子淡淡往城上掃了一眼,衆人頓時如墜冰窖,視線在陰陽子的身上頓了頓,彷彿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女子冷哼了一聲。
“那便是邪蠱教祭司嗎?”遠涯凝重道:“真是好可怕的人!”
話音未落,便看見旁邊的陰陽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前輩,你......”
陰陽子不答,仍是顧自朝前走去,到最後竟縱身跳下了城門!
“前輩不可!”遠涯大驚,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躍下城牆,一步步往緋衣女子而去。
陰陽子一步一步朝緋衣女子行去,有着東西從土裡不斷爬出,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澤,待其走到女子面前時,已是一地蟲海,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光景,那女子又哪裡還在原地!
猛地清醒過來,陰陽子看到四周的蠱蟲大驚失色,對着城門高喊:“少軒主救我!”
“陰陽子前輩乃老師當年親自收入挽月軒下,一直以來對軒中貢獻頗多,一手醫術不知救回了多少軒中子弟性命,遠涯定不能就這樣看其被困而不顧。”遠涯厲聲道,帶頭躍入那片蟲海,“衆堂主、閣主聽令!隨我同去救陰陽子,苟且者,殺無赦!”
臨安城門外,遠涯衆人背靠背圍成一個圈,一邊抵禦四周不斷襲來的蠱蟲,一邊朝城門緩緩移動,平日呼吸間便可到達的距離此時竟是寸步難行!
“蘇歡,你看到了嗎?”薛孤城望向臨安方向沉聲道。
“是破月令!”蘇歡皺眉,“想必是邪蠱教提前來犯了。宋清,全力趕路,天亮之前我要到臨安城!”
馬作的盧飛快,景偷換。
半夜繼馬累死後,薛孤城便帶着蘇歡輕功趕路,終是在日出前趕至臨安城,穿過街道直往城牆上而去。
“快!孤城,救他們!”蘇歡看着與蠱蟲糾纏了一夜,已是強弩之末的挽月軒衆人道。
“嗯。”薛孤城輕輕點了點頭,從城牆高高躍下,劍氣凌然周身,逋一落地便粉碎了無數蠱蟲。
“薛大俠!”看見來人是薛孤城,衆人精氣神便提了起來,“看啊,是薛大俠!”
“現在不是噓寒問暖的時候,待會兒我會爲你們開出一條路,你們馬上走。”薛孤城雖置身蟲海,卻依舊鎮定自若,讓衆人心中大定,他鄭重道,“這麼多蠱蟲根本殺不完,遲疑不得!”
“就是現在!”薛孤城亮出了劍鞘中的秋水劍,大喝:“秋水長逝!”
那樣凌厲冰冷的劍氣如吹枯拉朽般在蟲海中戲虐,瞬間破開一條道來,遠涯衆人立馬輕功施展而過,躍入城門。城門關上那一刻,衆人相視,皆是如釋地長吁了一口氣,若是薛孤城再不來的話,便真是九死一生了。
看着遠涯等人進入城門,薛孤城劍氣朝下橫掃,藉着推力與輕功復又躍上城牆與蘇歡並肩而立。
面前的蟲海緩緩退去,漸漸消失,彷彿一切全未發生過。蘇歡望着遠處,朝陽矮矮地微微露出頭來,所有的陰影消失得乾淨,可面前什麼都沒有。佇立良久,眼裡的情緒莫名,他終是長嘆一聲:“先回軒中去吧。”
挽月軒內,蘇歡坐在首位,薛孤城抱劍而立。
“軒主,臨安城主求見!”
“他來幹什麼!”邪蠱教來勢洶洶,正是衆人愁悶之際,突然被打擾,當下便有人不耐煩了起來。
雖貴爲臨安城主,對挽月軒卻也得禮讓三分,江湖中人個個是亡命之徒,萬一惹得他們不高興了,那些莽夫也不管你什麼臨安城主,只刀啊劍啊地來去,就是有理也無處說。
今早得知蟲海之事後,心裡雖不滿挽月軒將江湖事捲入臨安城,到了挽月軒卻還是收斂了住。這滿堂的人,哪個不是江湖上聲名赫赫的人物,自己一介城主他們又豈會放在心上。
“軒主,今早的事您看......”見蘇歡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臨安城主又壓了壓聲音,“當初你我有約在先,江湖事江湖畢,絕不牽扯臨安城......”
“這是自然。”蘇歡起身,抱拳道:“還是那句話,絕不牽扯臨安城,也望城主守信,不干涉我挽月軒行事。”
“如此甚好,告辭。”被一羣江湖人盯着,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走了。
“慢着。”蘇歡稍稍提高的聲調,“江湖與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城主您可記好了,我挽月軒生於江湖,也只能亡於江湖,就算他日我挽月軒要散了,也只能由江湖勢力來散!”
察覺到周圍瞬間變得不善的目光,也深知蘇歡說這話的深意,臨安城主忙道:“這是自然,挽月軒爲武林盟主以來江湖安定了許多,百姓也更加安寧,朝廷感激還來不及呢,哪會行過河拆橋之事。”
說罷,見蘇歡也沒有送客的意思,便一個人灰溜溜地走了。
蘇歡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看向陰陽子:“先生擅自躍下城門,將衆人帶入險境,要是孤城再遲來片刻......唉,你作何解釋?”
“因爲她只認得我啊!”陰陽子失神喃喃,回想起那日場景,手還是不住的顫抖,他顫聲道:“軒主,城門上的人裡面,她只認得我啊!”
蘇歡目光一變,頓了頓,問道:“是她嗎?”
“唉!那麼遠的距離,她居然一眼就控制住了我,我就這樣被她一步步的牽引着走近。開始夜色隱去她的面容我還認不清,只隱隱覺得眼熟,直到捱得近了我才驚醒,竟然是她!”陰陽子驚聲,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蘇歡:“軒主,她到底是什麼人?”
“邪蠱教。”蘇歡臉色蒼白,良久纔將剩下的兩個字吐出,“祭司。”
雖然早已猜到,親耳聽到卻還是心驚,陰陽子有些感慨地說道:“想當年初見她時,雖然待人冰冷,對軒主卻是百依百順,誰能想到當時顧盼傾城的女子,今日竟是兵臨城下的邪蠱教祭司呢!”
“什麼?”除了陰陽子,薛孤城,宋清,蘇歡,其餘人包括遠涯在內皆是驚聲:“軒主竟與邪蠱教祭司是舊識?”
陰陽子站了起來,用一種哀婉至極的語氣問道:“軒主,她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將陰陽子的神色看在眼裡,蘇歡閉眼嘆息了一聲:“說。”
“她說三日後,定取你性命!”陰陽子表情惋惜極了,“你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