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三 只有死路一條
連子寧在這裡吃香的喝辣的,外面鬧事兒的秀才們卻是慘了。
在連子寧的駐蹕之所,秀才們能夠掀起的風浪更小。連子寧在此地的威望已經是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因此根本沒人跟着他們胡折騰,那些秀才們在鎮守府外嘶聲吶喊,破口大罵,守門的兵丁得了連子寧的吩咐,雖然一肚子的窩火,但是隻當是視而不見。他們不動手,卻是很有一些圍觀的百姓看不下去了,指着那些秀才便是破口大罵,有的上了年紀的父母見了自己兒子在這裡折騰,羞愧的不得了,提溜過來揪着耳朵便是一頓教訓。
折騰了大半天,到了午後,這些秀才們也餓了累了,大夥兒尋思着,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兒啊,咱們還是先吃飯喝酒,養精蓄銳之後再和連子寧幹!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衆多口乾舌燥,嗓子冒煙兒的秀才生員們的一致同意,他們被朝廷供養這麼些年,便是朝廷再困難也沒有短了他們的吃穿用度,再加上平日裡與人寫字作畫,因此都是小友薄財,酒樓妓館那是經常去的。
一行人收拾了攤子浩浩蕩蕩的直奔不遠處的一棟酒樓,卻沒想到,遠遠的看到他們過來,那酒樓竟然是上了門板。
怎麼回事兒!有客人不招呼麼?敢得罪咱們,不想混了,一干秀才便是在外面破口大罵。
那小二的聲音從門板後面傳出來:“各位,還是請回吧,也甭在這兒費這心思了!俺們東家說了,咱們這好日子都是連大人給的,若不是連大人,咱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境地!俺們店可不敢把酒肉賣給白眼兒狼,免得日後讓人戳脊梁骨兒!您還是換一家吧,一路走好,小的不送了。”
衆秀才面面相覷,頭一次碰到這等情況,都是不知道如何辦纔好。畢竟人家店就是不想做你的生意,不賺你的錢,也不能說有錯兒吧?總不能砸了人家的店不是?
看來看去,一個秀才道:“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們且換一家再說!”
衆人無法,也只得如此,臨走時還撂下狠話,回頭定然讓你這狗頭好看。
沒成想,去的第二家酒樓,看到他們之後,也是關大門停止營業。
只得再換一家,還是關門,又換一家,又是關門。
隨着這羣秀才們一路走過去,這一條街上所有的酒樓茶館兒都是紛紛關門,如同他們是一羣打秋風的惡漢。
衆人氣的大眼兒瞪小眼兒,有那聰明的,心裡已經是開始哆嗦,這等大規模的拒絕,顯然並不是一家一戶所能決定的,很顯然,有一個強大的幕後勢力,足以主導整個樂陵縣的幕後勢力,在發出這樣的命令。而這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衆人走的腿都酸了,腳也疼了,渾身上下都是止不住的哆嗦,疲憊欲死,大冷的天兒,卻是不斷的在出汗,嗓子又幹又疼,幾乎要冒出煙兒來。張張嘴,似乎呼出來的都是火星子。
一幫秀才站在街口,悽悽慘慘的。終於又有聰明人出主意了:“諸位同學,咱們去不了酒樓,能去青樓啊!那青樓裡面有吃的有喝的,還有紅袖添香,美人兒在懷,咱們進去耍一番,養精蓄銳,再和那狗官連子寧大戰三百回合,豈不快哉?”
衆人一聽,都是大呼這主意絕妙,酒樓能不做生意,青樓怎麼會關門兒?
作爲魯北之地數得着的大縣,樂陵縣青樓妓寨自然是很不少,但是最大,檔次最高的卻是城南的春了(liao,三聲)樓,這名氣起的也是妙,一進春了,春天便來了……秀才們最常去的也是此處,而且很有幾個有些家資的,在春了樓中還有那熟稔的相好,此時一聽,心裡便火熱起來。
一行人興沖沖的趕去了春了樓,結果卻沒想到,今兒個春了樓也是鐵將軍把門,那老鴇站在二樓,支開了一扇窗子,衝着下面傻了吧唧的秀才們笑的花枝招展:“哎呦,各位秀才公,可真是不巧,今兒個姑娘們身子都有些不適,不能接客了,請您萬萬體諒,莫要怪罪啊!”
所有姑娘全都身體不適,尼瑪,蒙鬼呢?
有那脾氣暴躁的便是跳腳大罵:“放你媽的屁,劉春香,一個身體不適也就罷了,能全都身體不適?去你媽的,趕緊開門,別惹得爺們脾氣上來,砸了你這**店!大爺座師可是青州府教諭……”
這些秀才們現在身上又累又餓又渴,都快站不住了,哪還有什麼耐心,也顧不得所謂風骨了,也顧不得臉面了,說話也是難聽起來。
“去你媽的狗屁!老孃這兒是**店,你娘當初就是從這兒出去的……”
卻沒想到剛纔還笑吟吟的春了樓老鴇劉春香現在卻是跟變了個人一般,臉一板,兩眼一瞪,雙手掐腰做大茶壺狀,嘴裡各式各樣的髒話便是源源不斷的吐了出來。
秀才們自然拼命還擊,他們雖然也是賣嘴皮子的,但是又怎麼比得上市井之間打混了幾十年的劉春香?髒話像是不要錢一般吐了出來,問候對方家族中所有的女性,句句不離對方的胯下三寸之地。衆秀才只抵擋了兩三個回合便是不低,詞語用盡,啞口無言。
最後衆秀才只得落荒而逃,那老鴇腰板兒一挺,胸前碩大抖了抖,洋洋得意的像是一隻鬥勝的公雞:“娘**的,就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還跟老孃鬥,呸!”
青樓也沒得去了,還能去哪兒?
一個秀才咬咬牙,終於是艱難說道:“諸位同學,我家娘子燒得一手好菜,咱們也不必求人,買些肉菜米麪去我家吧!”
他趕緊補充了一句:“不過買肉面的錢,可就要諸位淘了,大家也都知道,小弟手頭拮据的很。”
他是真心不願意把這幫人帶到自己家裡吃喝,但是作爲此次的發起者,他若是不出頭,這事兒也就黃了。
他不願意,別的秀才又何嘗願意?去他家裡吃飯,哪比得上去酒樓來的爽利?
不過現在也真心是沒得選擇了,一行人只好直奔米店而去。
結果萬惡的米店也上了門板,一個帶着戲謔的聲音從後面傳出來:“諸位秀才老爺還是請回吧,咱們東家發話了,從今日起,不賣給你們這些白眼兒狼一粒米,都喝西北風兒去吧!對了,順便告訴諸位一句,這樂陵縣所有的米麪糧油鋪子,都是咱們東家的產業,從今兒個起,你們這些白眼兒狼,還有你們的家人,甭想從咱們這兒買到一粒米,一塊兒肉!”
冷風呼嘯,秀才們出了一身汗,現在被風一吹,都是渾身哆嗦,在風中不停的顫抖着。他們互相看看,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一張遍佈整個樂陵縣,無形而極度強大的網將他們罩住了,讓他們無法掙扎,無力反抗,只能等死!
想到自己這些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在樂陵縣,買不到米,買不到面,得不到任何的東西,一切的店鋪都向他們關上了大門。所有人投來的都是冷漠的目光,而等待他們的,只有活生生的餓死!
想到此處,心裡就是一陣冰涼刺骨。
大部分人都在後悔,後悔爲何摻和進這件事兒裡面,就算是被免了祿米也行啊!那好歹還有條活路,但是現在……狠毒!真是狠毒!他這是要把大夥兒往死路上逼啊!
活路也不是沒有,離開樂陵縣,離開這六縣之地就成了,但是問題是,走得了麼?他們的家族,他們的根基,他們的功名學籍,他們的一切一切,都在這裡,走得了麼?
越想越是絕望,唯一的一條路竟然就是閉目待死!
一個秀才終於再也忍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聲感染了別人,不少人都是隨着哭了起來。
大街之上,哭聲震天,甚是悽慘。
就在此時,天空之上積壓已久的鉛雲終於是吃不住勁兒,鵝毛大雪飄飄而下!
事實上,不但是在樂陵縣,在六個縣之中,這一幕都在上演。鬧事兒的秀才們愕然發現,所有的店鋪都不對他們開放,他們得不到任何物資,吃不到飯,只能喝冷水,家裡就算是有米有肉,卻也需要鹽茶醬醋吧?也需要柴薪吧?
所有的活路都爲他們關閉了,只剩下最後一條——閉目等死!
波及整個六縣,眼看要掀起一場莫大風波的秀才鬧事兒事件,只不過持續了一個上午,就煙消雲散了。沒有飯吃,沒有水喝,哪裡還有勁兒鬧?
一場對別人來說影響巨大甚至可能導致仕途終止的風波,在連子寧指使,各地鄉紳一起使力之下,便是輕輕鬆鬆的消弭於無形。
當然,幕後的指使勢力也不是沒有反撲,但是經過這些時日的經營,連子寧對六縣之地擁有絕對的掌控,再加上有鄉紳們的大力支持,那反撲的勢力,不過是跳樑小醜而已。
一場大雪之後,一切,都風平浪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