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熱熱鬧鬧的春節,梅耶府張燈結綵,往來賓客絡繹不絕。有求見的;有送禮的;王旁一律好好招待。春節過後王旁就要出行,眼下天氣慢慢暖和起來,衣物也不必帶許多,月下一邊收拾這王旁的隨行之物,一邊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淚,她心裡百般不捨。
王旁看月下沉默,走到月下面前,讓她放下手中的衣物,拉着月下的手坐在牀邊。他輕聲說到:“很快我就會回來了。”
月下伏在王旁懷裡,輕聲說到:“其實你若不這麼奔波,現在的生意也夠了生計。”
女人想過安寧的日子,這點心思王旁還是可以理解的,但趙宗實是不會讓王旁安寧的,況且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做,他安慰月下說到:“現在年輕多做事,等回頭我會給你蓋大房子,我們一大家人在一起。我還會帶一起你到我給你講過的幻境。”
月下眼睛聽王旁平時會給她講些“幻境”的事,心中早就期盼。見王旁這麼說她放下心來,又想起一事問道:“近來聽說,朝廷將蘇子瞻(蘇軾),沈村中(沈括)都調離了京城;會不會對雲軒生意影響?”?? 爭宋124
王旁淡淡的說到:“雲軒本來沒指望賺錢,有仲針和元澤照顧,不妨事。”王旁心知,這些都是朝廷正常調動,但有沒有太子諫言,都不得而知。
次日,王旁與賀行遠,小五上路去了晉鄉府,安頓之後王旁再去延州。
三個月之後,已是春暖花開之時。
這天晌午,在西夏國的國相府前,來了一個身穿窄身綾羅綢緞西夏服的男子。他匆匆走進了西夏國相樑乙埋的府邸,他身上的衣服顯示出他的財氣和俗不可耐的品味,他的臉上卻是烏漆媽黑。
國相府門前的侍衛見這人並不阻攔,待他走進去之後,侍衛甲看着跑進去那人的背影,差點笑出聲來。侍衛乙低聲說到:“忍着點,讓他聽到該捱打了。”說完轉過頭,也跟着偷笑起來。
他們不阻攔這個人,是因爲這個人太又名了,又名的不僅僅是他的身份,還有他那張御賜的龍靴底臉。
國相府中,國相樑乙埋正在和三司使副使商議政事。這近一兩個月來本來張絳就很着急。
就在前幾個月,樑乙埋佈命三司開放鹽儲,降低市場鹽價。當時還真促進了幾天售鹽。西夏是青鹽產地,和宋國通商時,青鹽控制之餘是主要財政收入。禁止商榷以來,靠官鹽私賣有些收益。
最近青鹽的情況不那麼樂觀,如今宋國標着西夏的鹽價。宋國的鹽價格跟着西夏波動,供應量也充足。一時間西夏國的青鹽因虧本壓價,國庫損失慘重,還引起國內鹽商的不滿。
樑乙埋就更着急:御馬司也來報告,今年馬場不夠了。解決問題兩條路,殺馬還是給錢擴馬場。這兩件事擺在樑乙埋面前,他正在頭大。
兩個人正在商量對策,忽見一人急匆匆的進了廳堂。張口就喊:“姐夫,有麻煩了”
樑乙埋和張絳朝來的人看去,只見那人額頭的出汗,汗水將臉上的厚厚的灰土衝出一條條痕跡,像是被耙子耙了一道道。 兩個人都是又好氣又好笑。
來人看見張絳也在,大聲吵吵着:“張大人也在,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呢。”
樑乙埋瞪了他一眼:“沒規矩,沒看我和張大人議事呢嗎?”他不滿的說到。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被賜了龍靴底臉的籍辣慶。他這好幾個月沒敢洗臉了,稍微出點汗用手一劃一指甲泥兒。現在籍辣慶樑乙埋的照顧下,做了西夏商會的會長。他軟磨硬泡弄了這麼個肥差,剛剛上任沒幾天,商會就出事了。
籍辣慶也聽他姐夫這麼說,向前走了幾步想和樑乙埋打耳語,樑乙埋不自覺的向後躲了躲身子,略微顯出厭煩的神情。
張絳看這陣勢這二人似有私事要談,站起身來就要告辭,籍辣慶忙攔住他:“張大人,出事了。你是三司使,這事就歸你管,你別走!”
張絳看了一眼樑乙埋壓了壓火氣問道:“籍辣會長有何指教。”這人可真夠討厭的,一口一個你字,還用半命令的口吻。
樑乙埋這正和張絳商議怎麼奏請皇上,小舅子籍辣慶就衝進來了,還大呼小叫的出事了,看他那花裡胡哨的臉,樑乙埋就恨不得再踹上一腳。“說,什麼事。”樑乙埋不耐煩的說到。?? 爭宋124
籍辣慶站在那搓了搓手:“這,這怎麼說呢,商會的不少商家說經營不下去了,東西賣不動,說是什麼老百姓沒錢買。他們給不了加工的錢,加工的也不加工了。反正,商會這活我幹不了了。”說着他自己沒等樑乙埋讓座,自己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張絳心裡明白,西夏本來國力就不行,現在宋國掐住了西夏出口的這個喉嚨,影響到了基礎生成加工。西夏迄今所有府衙都是藩漢聯合管理,漢人一直不受重要,眼下終於有個漢人的國相,張絳才一心希望通過樑乙埋,來改變西夏只靠武力不謀財政的局面。“樑大人,以我之見,您要儘早想皇上皇后提議恢復宋夏商榷。”
籍辣慶白了張絳一眼:“我跟你們說,我都打聽了,這都是王旁那小子搗鬼,要我說乾脆就打宋國,咱們有的是兵器,有的是馬。”籍辣慶越想越彆扭,聽說那王旁都被封官,做了四品什麼侍郎了;而且他還聽說現在鹽務的事,就是王旁和一個叫什麼薛向的在延州搞鬼。
他還要說什麼,樑乙埋實在忍無可忍,狠狠的說了句:“閉嘴!”。這個小舅子實在讓他鬧心。
樑乙埋心裡很清楚,打仗對誰都沒好處,雖然他在大宋落榜,但兵書戰策,治國之道他也是學過。現在西夏根本不能和大宋硬碰:眼下西夏馬不缺,兵器不缺;缺的是人和錢;吃飽飯的能打仗的人,和足夠發軍餉配裝備糧草的錢。
籍辣慶站起身來:“好,好,你兇,我找我爹去,讓我爹上奏摺。請求發兵,我要親自掛帥!”說着挺胸仰脖帶着一副泥巴臉就外走。
樑乙埋也不攔他,只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爹都被人盯上了,現在翊衛司都裁了兵,而且禁中之內都不用翊衛司的侍衛把守了,再說發兵打仗那是樞密院的事。樑乙埋嘆口氣,要是西夏完了,他這個國相也就完了,權衡利弊之後說到:“那就請張大人擬好奏摺,待上朝之時我會力勸皇上。”
樑乙埋送走了張絳,尋思此事還是先跟皇后妹妹商量一下,聽下她的意見。他來到皇宮,將這些事稟報給了皇后樑珞瑤,樑珞瑤竟然一笑:“哥哥要是有王旁一半聰明,這西夏國也就有救了。”她帶着掖挪的語氣說到。
樑乙埋聽着彆扭,自己做事盡心盡力,而且多數也是皇后的意見,現在還皇后反過來還責備自己,嚥下這口氣,樑乙埋問道:“皇后,那你說這通商之事?”
樑珞瑤臉一沉:“這是你們大臣的事,不知道後宮不得干政嗎?”
她正恨不得和樑乙埋劃清界限纔好,都不知道李諒祚是受了誰唆使,前段竟說“這翊衛司在皇宮之內『亂』來,若是和內宮串通,刺王殺駕就太容易了。”皇上知道自己和籍辣雷家有淵源,都怪哥哥娶了那籍辣雷的女兒。
樑乙埋對她這妹妹多瞭解,就知道樑珞瑤不願意摻合他的事。什麼內宮不得參政,別說樑珞瑤,就是西夏這幾代皇后,哪個沒少參政?再看妹妹每次提到王旁,笑麼滋兒的樣子,就知道樑珞瑤對王旁印象頗好。
看來這個妹妹不教育不行了,樑乙埋說到:“皇后,我有一言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他客氣的說到。哪知道樑珞瑤看都不看他:“你愛說不說。”
樑乙埋這個氣,這個妹妹典型的過河拆橋,當初李諒祚剛剛登基,由妹妹輔助朝政,自己是盡心盡力;現在局勢慢慢穩定了,樑珞瑤也培養了自己的親信,有些大臣都跳過自己這個國相直接和皇后對話。他心裡暗暗罵着,你風光了!我就不信沒有用不到我的時候。再怎麼說我是你哥哥。
“皇后,王旁十分狡詐,此人不能多信!即使通商的話,也應請宋國另派使者,這事還請妹妹私下與皇上多溝通。”
樑珞瑤心裡卻不這麼想,王旁年輕英俊,看着招人喜歡不說,眼裡還有分寸。最起碼白石一事上,王旁就幫了大忙。再說,這李諒祚整日貪玩,對誰都是兩天新鮮勁兒。自己要想控制西夏大局有王旁這樣的人幫助就好了。她看了一眼樑乙埋,慢悠悠的說“我覺得王旁挺聰明,哥哥莫不是還因爲他拒絕見你而懷恨在心?”
樑乙埋好心好意,樑月下絲毫不領情,見事情至此樑乙埋最後說到:“皇后想清楚,王旁不是皇上,皇上更不是沒藏家公子。”
樑珞瑤一拍書案:“大膽!竟敢和本宮如此說話,出去!”該死的樑乙埋,樑珞瑤暗自罵到。
樑乙埋就差指着樑珞瑤的鼻子說:皇后勾引皇上殺了沒藏全家,妄想勾引王旁重走老路。見樑珞瑤真的發怒,樑乙埋悻悻的離開宮中。
兄妹反目,樑珞瑤也是心虛才氣勢洶洶。李諒祚算什麼,西夏皇后如何,她要的是像武則天。只不過在這遠離中原的偏僻之地,她能利用的就是她西夏皇后的身份,和與宋國通商的機會,更多的瞭解解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