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罪?什麼意思?”
武月綾以冰冷的口吻問道,彷彿陰晴不定的夏季雲空,隨時會降落震怒的霹靂。
難堪的臉上堆砌出討好地笑容,胖子有些心力不足,不是因爲身體虛,而是對方給他的壓迫感太強烈了,真的是個懵懂的詩書才女嗎?這根本就是一頭誰都不能得罪的猛獸!他十分後悔要來這裡請罪!更不帶答應三教主的決定。
“後面那位是不小心失手傷了公主府奴僕的教徒,所以...”
話還沒說完,一陣勁風吹過,身後傳來了痛毆之聲,胖商人咕嚕嚥下口水,又討好地衝着走過來的另一名女子堆出笑容。
然而那女子走過自己,甚至都不像多看一眼,就這樣輕易的被無視了。
“公主,饒命啊,公主,小人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啊,當時喝醉了...咕唔!”
又是一拳,將其側臉打扁,砸翻在地,此人正是街頭行兇的傢伙。
因爲鬧出了人命,所以知曉事情的摩尼教三教主立刻做出了睿智的決定,將其送到公主府來,屆時再請牛捕頭將其弄出來,打得一手的好算盤,畢竟公主府是皇家人,惹不起,受點皮肉之苦總比送命好。
而且,區區一個奴僕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酒已經徹底醒了,狼狽蜷縮在地上捂着肚子,其實被打的是臉,捂着肚子是因爲被三教主踹了,現在還隱隱作痛。
發泄了憤怒,握着槍的拳頭散發着通紅,完全體會不到痛覺,現在失去的冷靜竄回了腦海。
府門前跑來了幾名女子,拿着紅衣的小蜜,眼睛因爲痛哭紅腫的婉兒,還有同樣臉上帶着悲痛的秦慕羽。
“公主,這是小春替你編織了一年多的漢服,時至今日,還未徹底完工....但是小春真的希望公主能喜歡....我每天都會看着她拿起針線去繡花紋,這件衣服的每一針每一線都傾注了小春的心血!”
小蜜說着說着哽咽起來,中間停頓了數次,最後還是捧起這件紅色的漢服,來到了公主面前,將這件衣服披上其肩頭。
聽到這般話語的高宇有些發慌,他發現自己不敢逼視那柄長劍上的寒光,他膽寒了,即使是拿着刀與不良人拼命也沒有這樣畏懼,那時候是因爲命握在自己的手上,現在命卻握在了別人的手上,感覺自然不同。
醉酒誤事啊,怎麼辦,逃嗎?這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眼珠子賊溜溜地轉着,心中開始篤定起來,唯有逃纔有一線希望吧!
但是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世啊,三教主交代過,先受些皮肉之苦,再讓捕頭以傷人的行徑爲由頭抓走,畢竟有右相作爲後盾,他不過是殺了一個公主府的奴僕,沒什麼大不了的。
正在他猶豫之間,出人意外的舉動出現了。
公主丟棄了長劍,開始穿起那件鮮紅的衣物,不像是襦裙,他這樣偷偷打量着,這件衣服真夠華麗的,鮮紅的格調就像是...鮮血,有些不太妙的感覺浮現在心中,但他卻安慰着自己,公主也就十幾歲的樣子,未經世事除了打人應該不會做出其它出格的舉動纔對。
武月綾穿好漢服,出人意料地合身,畢竟那丫鬟可是測量過兩次自己身材的人啊,這樣一份心意,我絕對不會忘記,今後喜歡的顏色也決定了,純紅吧!
提起寬闊大氣的袖子,袖邊繡着數朵金梅花紋,注意力被其中缺口說吸引,提起來的是左袖,正是這隻袖口缺少了一朵梅花金紋。
一陣風來,袖邊飄動,衣物上的金色梅花像真花迎風擺動般美麗。
這是,小春留給我的禮物,作爲朋友離去前的餞別禮,很貴重的東西,也是非常珍惜的物品,必須好好的珍惜它纔是!
至於殺人者。
武月綾冷冷的瞥過去,看着正在偷瞄自己的傢伙,視線一度冰寒。
原本來到這個世界,貫徹着不殺人的信條,依舊按照前世的準則來行事,不過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後,自然而然的想法也就崩塌了。
被人欺負,忍着,被人踐踏,忍着,被人追殺,忍着。
活着就是要忍着,總有一天會忍出頭的,周圍的人這樣說着。
但是啊,在這裡,在這個世界,她不需要忍耐,被人欺負,就欺負回去,被人踐踏,就踐踏回去,被人追殺,就殺回去,最好殺他個片甲不留!
按照心緒行動,舉起了胳膊,藏着左輪的袖口緩緩滑落,金色的梅花紋路在春季下午的陽光下十分耀眼。
眼睛裡不帶絲毫的情感,這是長久以來鍛煉出的心性,朝着不明不白表情述着有些不太妙的摩尼教徒望去,簡單的扣響扳機。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公主奇怪的舉動,跪着的犯人頭突然爆炸了,或者說遭受了重擊一樣,後面迸出紅白交雜的汁液。
轟響,倒地,寂靜。
還是寂靜...
沒有人說話,但是有一個事實就是,那名跪着的犯人死掉了,現在身體不正常地扭曲在地面,沒有半點生息。
胖商人面如土色,汗如雨下,事態已經超出他的掌控,也在三教主的意料之外,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在府門前的胖商人,也不管周圍人的動靜,揮揮金梅邊紋的袖子,朝着裡面行去,同時不忘對小蜜吩咐道。
“今晚,我想吃...麥酒燉驢肉!”
世界有光明也有黑暗,就像白天和黑夜,它們總是在變幻着。
人類也是如此,善良的那面就像是春風般和煦溫暖,邪惡的那面始終散發着腐朽惡臭,彼此相反的兩面互相排斥,又結合爲一體,矛盾着,掙扎着。
一邊拼命發芽充滿生機,一邊不斷腐化潰爛死亡,這是本性。
人一生下來,或許就孕藏了某個惡魔,也許惡魔就是人,人就是惡魔。
世間就像是泥潭,越走就會越陷入其中,當她邁開步伐,扣動扳機的一刻起,天生的惡魔就在體內覺醒了,雙手沾滿鮮血,那是登向王座不可避免的事情,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同時,小春沒有死哦,她活在我的心裡,活在這件留了千年之久的紅色漢服上,栩栩如生吶!
數十年後,突然有一天,武月綾這樣說道。
“當我登上這個世界頂峰的時候,就會發現,山的那頭,還是山,根本沒有海,依舊是迷茫茫連綿起伏的一片,她也不再是那個她,而是一個惡魔般的存在,可是在某些時候,又是天使般的存在,直到這一刻,認識到了自己真實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