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高照起,斜暉穿葉來。
武月綾起身,頭微微昏沉,好似沒有睡夠,收起碉堡,晨光撲面洋洋灑來一股暖意,十分的舒暢,將身體中軟綿綿的睡意擠出,打個哈欠,四肢稍微舒暢了一些。
起身時驚醒了守在身邊的小猞猁,腳踝處還是傳來微微的痠痛,至於身上的傷口,依舊會撥動刺激着神經,讓剛起牀的自己愈發的清醒。
武月綾看向席子上的小猞猁,發現花楚兒已經睜開眼睛了,顯然是醒了。
“小娘子早安,”花楚兒眯着睡眼,慵懶地翻個身,接着睡。
“早上好。”武月綾迴應一聲,看着花楚兒那樣一副懶樣,心中無奈,只得忙自己的去。
而太陽果斷的曬上了花楚兒的屁股。
小猞猁喵了一聲,不緩不慢地跟在主人身後。
武月綾接着處理大棕熊,將熊皮晾曬在樹上,把熊膽掏出,切一些熊肉,收拾一些柴火,架好鍋,拿起葫蘆倒水,煮了半鍋湯肉。
不過...
武月綾把花楚兒叫了起來,自己開口吃了一塊肉,苦到流眼淚,只得捏着鼻子灌湯吃肉,又苦又腥。小猞猁也不喜歡,吃了幾口,一臉嫌棄地走到旁邊翻草堆捉蟲子去了。花楚兒嚐了一下,直吐舌頭,表示小娘子這煮的是什麼。
武月綾告訴花楚兒,這應該是熊膽湯,最後武月綾確定這就是熊膽湯,監督着花楚兒,讓她一定要吃下去,畢竟這是大補之物。
花楚兒無奈,皺起細眉,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吞完後俏臉上保持着生無可戀的表情,默默地流下了幾行苦淚,饒是以宗師境界頂住了。
葫蘆裡的水用光了,馬死了,一堆東西不知道怎麼處理,武月綾一個頭兩個大,打定主意,先去尋找水源,這山林野地找水應該不難。
東西留在原地,武月綾帶着花楚兒一起穿梭在林間。小猞猁跟在武月綾身後,寸步不離。鳥兒在樹頭嘰嘰喳喳,像是在議論着這兩個森林異客,嘰喳,不,是三個。
不多時,聽力較好的花楚兒便聽到了水聲,指定了方向。武月綾拿出指南針看了看,這是相反的方向,還好不算太遠。
而便見到了一處野溝,這條溝也不知道怎麼形成的,從上往下,清澈的山水緩緩地流動着,從高處落到地處,形成一個迷你的小瀑布,綻放出白色的小浪花,發出嘩嘩地聲響。
太陽升得較高,在野溝附近徘徊,武月綾發現了一處小竹林。小竹林傍着野溝生長,在微風的吹拂下,細葉磨動發出沙沙聲音,竹林裡能看到破土而出僅有半寸的竹筍。
武月綾好像看到了寶貝,連忙衝上去,跳過野溝,來到竹林邊上。小猞猁也跟在主人身後,奈何草叢太盛了,直接摔進了野溝,不明所以然地驚喵一聲,掉入了溪水中,變成了一隻落湯貓。
武月綾聞聲纔想起那小傢伙一直跟在自己身後,返回溝邊,只見小猞猁委屈的抖着溼漉漉的毛髮,正站在水邊的石頭上舔着爪子。
武月綾笑出了聲,趴在溝邊,伸出手,把小猞猁接了上來。見到花楚兒過來,就讓她在另一側等候。
進入竹林,武月綾開始了挖筍大業,蹲下身子,用劍砍倒一棵大竹子,砍下最粗壯的一節,做成存水的瓶子。而後砍尖一根竹子,開始撬土,把冒出來的竹筍周圍的土掀得乾乾淨淨,再把竹筍拔出來。
而花楚兒在野溝附近尋到許多藥草,也捆上了一捆。
這樣忙碌了許久,整個竹林都被武月綾翻遍了,十幾顆竹筍,拿都拿不下,武月綾只得先剝乾洗淨,找到藤蔓,竄綁了起來,隨後也給小猞猁背上綁了一根竹筍。
用藤蔓再做了腰帶,打好水直接往腰帶上一掛,就這樣,武月綾腰纏兩根大竹筒,懷抱數根新竹筍,在前頭開路,回到了營地。
洗乾淨鍋,武月綾拿着長劍當菜刀使,切竹筍,烘乾一次,再曬乾一遍水分再帶走。
而花楚兒則是弄草藥,用麻布包起來夾在兩塊石頭間磨着,磨好後脫下上衣,毫無防備地把武月綾喚過頭,一片春光盡收武月綾的眼底。
武月綾紅着臉,走到花楚兒的面前,看着其飽滿的胸脯,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咋了?”花楚兒美眸眨了眨,看不懂武月綾尷尬的表情。
“沒、沒咋。”武月綾輕咳一聲,蹲下身子,將草藥沫包裹在麻布中,準備替花楚兒包上。
誰知花楚兒竟在揭開血痂,弄完後流出紅色的鮮血,鮮血匯成一條紅線淌過光鮮的肚臍,花楚兒咬着下嘴脣讓武月綾快速包紮。
武月綾急了起來,連忙將裹着草藥的麻布重新敷上傷口,綁好後又開始整理花楚兒腰部的箭瘡。
“你這也太狠了吧...”武月綾替花楚兒將衣服穿好,憐惜道。
“這不算什麼,來,該我服侍小娘子了,”花楚兒拉着武月綾坐下,伸手去解開武月綾受傷處的衣裳。
武月綾忸怩一下,最後還是大方地自動褪去上身衣物,裸出身體,讓花楚兒在自己的背上敷藥。
草藥沫敷在身上傷口處,冰涼冰涼的,隨後傳來一陣麻麻的感覺,就像是小猞猁在舔着自己的手心。
這樣,過了幾日,倆人一猞猁,步行在山野之間。
武月綾揹着大黑鍋,扛着鼓鼓的行囊,走在前頭,走累了就歇歇,抓點野味,烤着吃。
武月綾驚歎的發現身體上的傷早早就好了,連痕跡也不存了,誇讚這種草藥配方的奇特,也不斷向花楚兒請教,漸漸弄懂了這些藥草的形狀和習性。
花楚兒身上的傷口也開始癒合,再換上一次藥就差不多了。
無聊的時候武月綾就唱唱歌曲,像什麼菊花殘滿地傷,這樣乖僻的調子瞬間就把花楚兒唱懵了,或許是節奏比較強烈,花楚兒還表示唱得蠻好聽的。
等到花楚兒身上傷好了,武月綾帶的鹽因爲兩個人的原因徹底的消耗光了,數日過去,再走上幾日,大概半個月左右了。
武月綾來到一座大山上,俯瞰着前方的蜿蜒大河,還有河邊不遠處的一座城池,往地上一趟,有一種重回人間的感覺,開懷而笑,“哈哈,總算是回到人間了!”
花楚兒扛着大行囊,舉起小猞猁,也歡呼了起來,聲音比武月綾的還要大,興奮之餘朝着山路奔去,“那就是襄郡了!襄郡的旁邊便是漢水,我們總於不用露宿荒野咯~”
武月綾也跑了下去,只見花楚兒把旁邊一個樵夫嚇趴下了,連肩上的兩捆柴都掉落山坡滾了下去。
花楚兒怪不好意地停止亂叫,站在旁邊保持着斯斯文文的樣子,好似待嫁的閨中女子,只不過...這樣蓬頭污臉黑麪的,難道不更像山裡的野人嗎?
這樵夫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頭髮亂糟糟的花楚兒,好像是在看瘋子一樣,就差沒尿褲子了。
此時花楚兒的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早就散成布條裝了,赤着腳,鞋子什麼的老早就爛了,這倆貨明顯就是深山裡出來的妖怪,若不是還喊出了人話,恐怕人家真的會嚇暈過去。
武月綾身上裝扮跟花楚兒比也好不到哪去,唯一不同的是武月綾有鞋子穿。花楚兒還跟武月綾借過鞋子,穿在腳上一會兒就消失了。這鞋子認主,只能武月綾穿,反正見過了自家小娘子神仙東西多了去了,見怪不怪,早就習慣了。
月綾靠到花楚兒的身邊,看着地上趴着不敢動的樵夫,摸了摸下巴,着實有些無奈,好不容易見到了一個活人,就給嚇趴下了,連忙去扶。
“哎喲喂!!你別過來...”樵夫螃蟹一樣往後趴去,好像武月綾會吃了他似的,怕得不成樣子。
“好好好,”武月綾無奈,只得起身,“請問前面就是襄郡了吧。”
花楚兒湊到武月綾的耳邊,嬉笑着悄聲道,“小娘子明知故問。”
武月綾朝着翻了個白眼,沒看到我跟人家套近乎呢。
這時樵夫又說話了。
“求求兩位高擡貴手,快走吧,前方就是襄郡!沒有錯啊!”
聽聲音就像是趕瘟神一樣,無奈之下,只好順着人家的意思,趕緊走吧。
花楚兒看了看卡在陡坡下的兩捆柴,一躍而下,行陡坡如履平地,將柴捆拿了上來,放在路上,再跟着小娘子一起奔跑下山。
來到城門口,武月綾發現這個襄郡比荊州城要大上很多,摸出行囊中的公驗和文牒,急忙往前跑去,卻想起花楚兒並沒有這東西,那怎麼進城?於是又轉身問向花楚兒,花楚兒只說自有手段,只需跟在武月綾身後就好。
武月綾也不明白什麼手段,反正到時候實在不行就花點錢,買通關係帶進去,想到這就迫不及待地往城門跑去,闖入進城的人流中。
進了城,武月綾問花楚兒是怎麼進來的。花楚兒只是得意的揚了揚手上的公驗。
“你怎麼會有公驗?除了那塊令牌你啥都沒有啊。”武月綾拿過公驗,問道。
花楚兒見小娘子要拿去看,只得如實招來,這是自己借的。
武月綾看完公驗的內容,聽完花楚兒的解釋,同時杵在原地半晌,果斷的把花楚兒說教了一番,就不能不偷東西。花楚兒說手癢癢了,武月綾無奈,插着腰又說了半晌,只好搖着頭回到城門口,把公驗交付守門的官差。
那官差似乎不喜歡武月綾這樣的叫花子,也沒仔細看,就說一句我知道了,等到武月綾走後才翻看了一下,覺得公驗有些眼熟,感覺不對,想要尋找武月綾的時候已經晚了,只好作罷。
武月綾拉着花楚兒在人羣裡狂奔,爲什麼,因爲餓瘋了、饞瘋了。來到坊市,找到一家午來客酒樓,兩人不顧旁人眼光,衝了進去。
不明所以然的店小二端着菜盤子愣在原地,望着扒門貫入的兩個叫花子,霎時間就驚呆了,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
花楚兒赤足輕挪,半個閃身就來到店小二的面前,巧手快拿,菜盤子就易主了,隨後拿起盤中一塊肉往嘴巴里一丟,好吃。
顧不上多咀嚼幾下,囫圇下嚥好幾塊肉,慢步回到武月綾的身邊,拿起一塊肉遞到武月綾的嘴巴里。
這時店小二明白過來,眼看着一盤好菜就這樣被糟蹋了,急忙大叫,“有乞兒入店搶東西!!!有乞兒入店搶東西!!!”
這一聲急促的呼喊,吸引了所有食客們的注意,有不少人投來看戲的好奇目光。
內裡打雜的夥計聽到聲音掀開門布拿着擀麪杖菜刀舉着砧板什麼的就衝出來了,是幾個彪悍高大的漢子,他們只看到兩個乞丐正在分着吃盤子裡的鵝肉。更重要的是一個乞丐的懷裡冒出一個貓腦袋,雞賊地叼起盤裡的肉直接開吃,這般奇葩的景象引得店內諸多食客開懷大笑。幾個酒樓夥計一看這樣不行,連忙挽起袖子準備打人。
“還站着幹什麼,給我打出去!”那掌櫃也急忙喝道,生怕生意被攪糊了。
這時,盤中的肉已吃完,花楚兒舒服地打個嗝,聽到有人圍過來,身形靈巧地繞步,將這些彪漢打倒,來到一旁的桌子上,赤腳踩在桌子上,單手插起腰,神氣十足,“都給本娘...咳,掌櫃的,我跟我家小娘子今天把這裡包了,好酒好菜通通上齊!”
花楚兒瀟灑的說完,也不管桌旁幾位食客的反應,從桌子上抱起一頭燒雞,才把髒腳從桌子上拿開,留下一個黑乎乎的腳印後一溜煙地跑到武月綾的身邊,然後小聲地問了一個非常重要並且緊急的問題,“小娘子,咱們包裡有錢嗎?”
武月綾故意呵呵一笑,“原先有,現在恐怕沒了。”
那數名彪悍站起來,哎喲哎喲地喊疼,也確實很疼,專打後腦勺,差點就起不來了,起來後同時看向酒樓掌櫃。酒樓掌櫃只能揮手示意退下,自己親自上陣,看看這兩貨到底是真乞丐還是假乞丐,特別是那個揹着一口大黑鍋的。
不多時,掌櫃的見到武月綾行囊裡的金塊時,瞬間眉開眼笑了,對着衆食客抱拳,本酒樓今天已經被包了,只得一邊賠不是一邊送客。 wωw ⊙тTk Λn ⊙c ○
吃過飯,付完錢,住店的地方也確定了就是這家午來客。花楚兒在武月綾付錢的時候偷偷瞥了一眼行囊,發現裡面竟然又好幾塊黃金,心裡嘀咕着小娘子你騙我,同樣稱讚小娘子應該是大戶人家出身的,果然很有錢。
武月綾將行囊放到客房,讓店小二準備洗澡的熱水,自己帶着一袋子金塊銅錢出了門,去逛衣店,沒衣服換了,必須購置新衣裳。
來到坊市的一間布料店,剛進去,就看到一個肥胖的婦人投來鄙夷的目光,還嘖嘖幾聲,似乎很瞧不起武月綾倆人這樣的打扮。
店內掌櫃以爲是客人來了,本是笑臉相迎,一見這乞丐打扮,頓時就惱了,罵道,“趕快滾!乞兒不準進來!沒衣服施捨!”
花楚兒剛踏進來就看中了一雙鞋子,卻聽到了罵人和嘲諷的聲音,不禁有點生氣,拿起看上的鞋子任性地直接朝着掌櫃門面砸去,“憑什麼...”
哐咚咚咚...
話還沒說完,這一甩袖子,袖子裡的金塊全掉出來了,一時間場面氣氛瞬間凝固,外頭路過的一個小商販和一個混混正巧也看到了這一幕,地上掉了金塊!也是止住了腳步。
花楚兒一驚,同時也傻了。
武月綾聞聲看去,只見地上全是金塊,不覺有些驚訝,這些金塊看上去還十分的眼熟,有點像自己行囊裡的,這樣一想突然覺得行囊好輕啊。就在武月綾感到奇怪的時候,花楚兒另一隻衣袖裡突然漏出數枚銅錢,隨之而來的是銅錢就跟下暴雨一樣從花楚兒的衣袖裡嘩嘩嘩地掉落,砸在店鋪內的木地板上鈴鈴哐當作響。
武月綾摸了摸行囊,摸到了幾塊石頭般的形狀物,臉色一變,就差沒石化,同時鼓着眼珠子瞪向充滿歉意訕笑着的花楚兒,你個小賊什麼時候順走這些黃金和銅錢的?爲什麼我一點都不知情?而且是怎麼藏到袖子裡的?
剛纔還罵人生氣而現在目瞪口呆的店鋪掌櫃,正拿着綢緞細細挑着的富婦人,外頭挑着貨物橫在路中間的小商販,還有口水都差點落下來的市井無賴之徒,彼此眼觀鼻,鼻觀心,互相點頭,金塊都擺在地上了,銅錢還在滾圈圈,愣着幹啥,搶啊!
花楚兒見氛圍不對,看着這些剛剛還鄙視人的傢伙突然像惡狗衝上來一樣往地上伸手捨錢,先是傻了一下,然後氣呼呼地一人一腳直接踢飛。有的砸倒了擺着鞋子衣裳的攤子,有的甩到了行人羣中,總之一人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小腳印,或臉上,或眉心鼻子上,或身上。
武月綾無奈地抖出行囊裡的石頭,先把金塊捨起來,略帶訓斥地說道,“你呀,真不知道是什麼變的,你自家娘子的錢也敢偷?”
花楚兒也蹲下身子撿錢,向着武月綾請罪。
“小娘子,奴婢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偷小娘子的錢了...”
店鋪中這般鬧騰景象,吸引了外頭人的圍觀,不少人見錢眼開,想着上來搶錢,都一一被花楚兒踢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