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響起了二更的鼓聲,程羣站了起來,打開窗戶,傾聽着城頭之上傳來的廝殺之聲,心裡有些奇怪,按理說,這個時候,蒙軍應當偃旗息鼓,罷兵休戰了,但今天顯然有些異常,激烈的廝殺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向,反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愈加兇猛起來——
在屋裡轉了幾個圈,程羣戴好頭盔,佩上腰刀,大步走出房門。
“大將軍!”親衛迎了上來。
“走,去城頭之上看看!”程羣揮揮手。
北城,亮如白晝,城上城下,火把猶如天上繁星,無數的蒙元士正前赴後繼,一波又一波地攻向城牆,其勢之猛,讓程羣有些驚心,就在他站上城樓之上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之內,蒙軍竟然兩次站在了城頭之上,雖然旋即便被趕了下去,但這已是他們數天來頭一次能夠成夠地站上城頭了。
“叫蘭昆來!”程羣看着城頭上兵力的分佈,眉頭微微皺起。
“大將軍!”金吾衛副指揮蘭昆提着血淋淋的長刀,氣喘吁吁地奔上了城樓,臉上的汗水仍是不住地往下流淌。
指了指城頭,“你兵力是如何分佈的,北城遭受攻擊如此兇猛,你怎麼不調預備隊上來支援?”
蘭昆擦了一把汗,隨手將刀靠在牆邊,“大將軍,蒙軍今天進攻很詭異啊,除了北城,其它幾面竟然沒有絲毫受到攻擊,末將擔心。這是對手的聲東擊西之計,我將其它城門的軍隊調來,萬一被對手覷準了這個破綻,豈不是一擊致命?現在雖然他們攻勢兇猛,但麾下兒郎儘可支持得住,絕不會讓對手得逞的。”
“你也發覺了今天不比往常?”程羣問道。
“是啊,蒙軍今天發了瘋一般,絲毫不計較傷亡。從傍晚開始到現在,他們少說也倒了兩三千人,但就是不撤退,不休整,倒似今天非要與我們見個真章!”蘭昆搖搖頭,“這仗打得詭異。”
“是啊,林牙是蒙族有名的大將。蒙族黃金家族的得力戰將,怎麼會打這種爛仗。他想幹什麼?”程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事出反常必有妖。”
說話之間,一波進攻被擊退,但幾乎沒有停頓,對手的下一波攻擊便緊跟着到來。
“大將軍,沒有什麼別的事情,末將便下去指揮作戰了!”看到數量更多的蒙軍撲了上來,蘭昆略顯緊張。
程羣點點頭。“去吧,我在這裡再看看。希望能瞧出一點端倪來。蘭昆,將我的親兵衛隊借給你。危急的時候,他們可以頂一頂!”
“多謝大將軍!”蘭昆大喜過望,向程羣抱拳一揖,匆匆向下奔去。 wωw ▲ttкan ▲Сo
凝望着城下攻城的敵軍,程羣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爲將者,最忌的就是完全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這代表着自己只能被動應對,而不能先發制人。
城內,三更的鼓聲響起,程羣的眼睛跳了一跳,突然指着城下,回頭對自己的親兵隊長道:“劉汗青,對方的將旗是不是換了?”
一直緊張地注視着四周的親兵隊長劉汗青轉過頭來,有些不解地看着程羣,“是的,大將軍,換了,這時候進攻的隊伍已經不是先前那一支。這一個更次,他們換了三支進攻部隊。”
“可是爲什麼我又看到了那個大鬍子蒙將?”程羣道。
“大鬍子?”劉汗青詫異地問道。
“看到了嗎?”程羣指着遠處,一個騎在馬上,正指揮着士兵們擡着攻城器械奔來的蒙將,“就是他,雖然將旗不同,但這個人卻給我留下了較深的映象,此人作戰兇猛之極,先前,他便踏上了城頭,只不過給蘭昆逐了下去,這個時候將旗換了,按理說,這個人不應當又出現的。”
“大將軍的意思是?”劉汗青眨巴着眼睛。
“每一次進攻的旗幟雖然不一樣,但人卻是一樣的,這只是林牙麾下一支部隊,其它的部隊應當已經離開了!”程羣猛地一拍巴掌,“我早就應當想到了,一定是這樣。”
劉汗青大爲緊張,“大將軍,那可是幾萬騎兵,他們會去哪裡?城下他們的軍營裡變化並不大呀?”
程羣冷笑一聲,“虛張聲勢,以假亂真,林牙如果連這點本事也沒有,怎麼能統帶數萬大帳兵,哼哼!我明白了,汗青,通知所有遊擊將軍以上將領,到城樓上來。”
“是,末將明白!”劉汗青邁開大步,急匆匆地奔下了城樓。
片刻之後,除了正在一線指揮作戰的將領,荊州城內所有的金吾衛將領齊聚在城樓之中。連蘭昆也被召了來。
“汗青,將我的旗幟豎起來!”程羣吩咐道。
“是!”劉汗青揮揮手,幾名親兵立即奔了出去。
“大將軍?”蘭昆疑惑地看着程羣。
“沒有必要了,林牙已經看穿了我們的計謀,此時,他應該已經離去了,這個時候,在城下攻擊我們的,只是他留下來牽制我們的一部人馬。”程羣笑道:“豎起我的將旗,各位將領,整頓軍隊,準備出城作戰,林牙既然將他的這一部人馬送給了我,如果我不將他吃下去,豈不是太對不起他了!”
衆將領面面相覷,蘭昆站了起來,“大將軍,林牙去了那裡?”
“他能去哪裡?向右,他會碰見千牛衛,向騰衝,他會撞見領軍衛。”
“幾萬鐵騎,如果讓他們展開,無論是各千牛衛,還是領軍衛,在野戰之中都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啊!”蘭昆臉色有些發白,“大將軍,現在怎麼辦?”
程羣微笑道:“我們小覷林牙了,這些天來,我們慢慢地增兵,城頭之上守軍早已超過萬數,以林牙的精明,豈會猜不出發生了什麼?觀一葉而知秋,我們的整個計劃,只怕他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蘭昆,如果你是林牙,你會怎麼辦?”
“走!”蘭昆道。
“當然得走,但怎麼走,向那裡走,這裡面卻是大有文章了。”程羣頓了一頓,“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林牙向着千牛衛方向而去。”
“四萬大帳兵,眼下在城下的還有萬餘,也就是說林牙帶走了三萬大帳兵,這三萬鐵騎在野外撞見了千牛衛的話,千牛衛絕難倖免。”蘭昆道。
“你說得不錯,但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林牙肯定會向騰衝方向而去,領軍衛將會與他們打一場遭遇戰!”程羣道。
“領軍衛與千牛衛戰力彷彿,千牛衛不是對手,領軍衛也肯定不敵呀!”另一名將領大聲道:“大將軍,我們必須馬上出兵,擊敗眼前的對手,然後去援救領軍衛。”
“不急,領軍衛與千牛衛雖然戰力彷彿,但所處的環境卻絕然不同,大家不要忘了,林牙如果往領軍衛方向去,他想去哪裡?”程羣笑問。
“他想去騰衝!”蘭昆想也沒想,直接道。
“不錯,他想去騰衝!”程羣臉上的笑容斂去,“林牙太貪心了,瞧破了我們的計謀,卻還妄想去救阿斯蘭巴魯圖,那就是找死了,如果他向另外一個方向而去,我還真是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既然他想去騰衝,那就讓他去好了,他們不知道,騰衝這個地方,卻是騎兵的墳墓!特別是大帳兵這種裝備極其精良的鐵騎!”
蘭昆頓時明白了過來,“沼澤,溼地,河流,騰衝縱橫交錯都是這些玩意,騎兵進了騰衝,根本無法展開作戰,擠在這樣的區域之內,他們連步兵都不如。”
程羣大笑,“林牙連騰衝的地理都沒有弄清楚,便貿然前往騰衝,當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撞來。通知水師,迅即趕往騰衝,封住江面。”
“遵命!”一名將領站起來,大步奔了出去。
“其餘諸將,整頓兵馬,隨我出城作戰!今日便在荊州城下,先吃一頓開胃小菜,再趕往騰衝,卻赴那裡的大宴!”
城樓之上,頓時響起了大笑聲。
郝連博看着面前屹立的荊州城,曾經他還希望這一次的亡命一搏,能夠撕開荊州城一個口子,然後衝進城去,哪怕被全殲在城內,也可以大大地出一口惡氣,但是,幾乎一夜過去了,城上的反擊卻愈來愈猛烈,麾下的猛將一個接一個地陣亡在城頭,看着面前被擡下來的又一名部將,他難過地揮揮手,早一些晚一些罷了。他已經完全麻木了。這個剛剛被擡下來的大鬍子將領是他麾下最爲兇悍的將領,連着數次都攻上了城頭,這一次,終是沒有挺過來。
“將軍快看!”身邊一名將領突然驚呼地指向城頭,火光之中,一面程字將旗迎着夜風升了起來,隨風招展,隨着這面將旗的升起,城內響起了巨大的歡呼起。北城門轟隆隆地打開,一彪騎兵率先衝了出來,離城裡許,扎住陣腳,在他們身後,一排排的士兵正飛快地奔出城來,在騎兵的身後列好陣形。
“程羣明白過來了!”郝連博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天色,“一夜時間了,大將軍此時應當已經衝破了對手的防線吧!好吧,讓我們爲大將軍再掙取一點時間吧!傳我命令,所以能上馬的全體準備作戰。向前,衝鋒!”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