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大勢
王雄志得意滿的出現在太原王家。
呵呵,甚麼藍田伯王惡,不過是在商業上有點才能的黃口小兒,謀略上不值一哂。
雖然潘怒他們沒能留下王惡的人,非戰之罪嘛!
至少,重傷了王惡兩名得力干將,讓王鵬飛這個叛逆露出原形,還是功不可沒的嘛。
王家的人,不管是主脈還是支脈,看清了形勢,連藍田伯王惡都鎩羽而歸,誰還能與額王雄相抗?誰?
“叛逆王鵬飛一家,家族祠堂派執法隊捉拿回來,吊死!所有他們名下的財物,充公!”王雄惡狠狠地揮動拳頭。
呵呵,不是開了一家首飾店麼?據說買賣還不錯的樣子,這下可是耗子下兒幫貓掙咯。
嗯,王家產業受創不小,正好可以幫補一下。
破落的院子裡,老卒們交叉而立,樣子鬆鬆垮垮的,可若是遇到了事,他們立馬能化爲最鋒銳的橫刀。
院子裡早就囤積了不少米麪、菘菜、蘿蔔,足夠支撐一段時間了。
刀鋒傷的不是要害,從來就不需要靜養,可史可郎的傷很重,需要休息,大家知道呆在院子中是束手待斃,可是,總不能棄史可郎而走啊!
最焦躁不安的是王鵬飛,他總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似乎已經被王雄盯上了。
“走!”低低的,王鵬飛從喉嚨裡擠出這個字。
“哈哈,王鵬飛,都這時候了,走得了嗎?”猖獗的笑聲響起。
王鵬飛身子一緊,隨即又黯然坐下。
家族執法隊,一個能止小兒夜啼的恐怖存在,最次那人的身手也無限接近翻雲手潘怒,拿甚麼去抗衡?憑眼前這般兇惡的殘廢麼?
但是,殘廢終究是殘廢!
老卒們遊走,一個個悄無聲息的貼近牆根。
院子外面傳來兩聲淒厲的慘叫。
王鵬飛紅了眼,咬碎牙,心如刀割。
那熟悉的聲音,王鵬飛根本不需要辨認就知道,那是王鈺凡與王鈺仙啊!
雖然恨不能以身相代,但王鵬飛知道,自己一出去,這一家人就全完了!心狠手辣的王雄絕對不會因爲自己的出現而放過這兩娃兒!
“有死而已。”刀鋒舉刀。
王鵬飛倉促尋了一把橫刀,咆哮道:“有死而已!”
院門被踹開,三十餘名漢子押着王鈺凡、王鈺仙衝了進來,與老卒們戰成一團,以老卒身手之矯捷、經驗之豐富,也只能勉強壓住他們,但人手不足的弊端讓他們捉襟見肘,很快刀鋒背上就捱了一刀。
王鵬飛咆哮着揮刀衝過去,卻被一名漢子一腳踹出老遠,口中吐着血沫。
“阿耶!”王鈺凡、王鈺仙失聲痛哭。
屋門處,史可郎倚門而立,虛弱地扶着長劍:“耶耶史可郎在此,誰來一戰!”
一名漢子獰笑着逼了過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史可郎死在耶耶手裡,耶耶大名一定會傳揚千里!”
史可郎提劍。
往日如臂使指的長劍,此刻卻沉重如山。
居然要死在這無名小卒手裡,真不甘心吶!
利箭破空,紮在那猖獗漢子的後心上,漢子茫然地栽倒。
誰在放箭,是覺得王家執法隊沒有弓箭麼?
王家人勃然大怒,擡眼時,卻唬得立刻棄刀弓。
別以爲世家的護衛隊多了不起,再精銳的護衛隊,遇上成建制的軍隊,立馬成渣!
面對圍滿院子的軍士,執法隊除了束手就擒,別無選擇。
地上那具屍體就是最好的反面典型。
更可怕的是,那不是一般的折衝府府兵,不是其他衛的衛兵,而是時常伴駕的羽林衛!
執法隊不禁反思,額們究竟幹甚了,要出動羽林衛抓額們?
王惡的面容出現在史可郎面前。
史可郎哆嗦着開口:“郎君,史可郎有負重託。”
王惡嘆氣:“別說你,額都沒估計到王雄這麼老奸巨猾,失算了。好在背後有人撐腰,額們能找回場子。”
安頓了史可郎等人,王惡橫衝直撞的帶着羽林衛將王家老宅團團圍住。
“阿郎,不好了,官兵將府邸圍住了!”王慎看了一眼,急匆匆地進廳堂稟告。
甚麼阿貓阿狗都敢欺到王家頭上了?王雄勃然大怒:“遣人責問折衝府都尉,他是不是不想幹了?王家也是他敢惹的?”
王慎想哭:“不是府兵,是羽林衛!王惡帶來的羽林衛!”
王雄身子驀然一空,一屁股坐在胡椅上。
安得羅!
是了,在突厥的馬邑副將安得羅,似乎是被人宰了喂狼,可誰知道,這是不是大唐的計策?如果安得羅在大唐,那麼,王家的作爲,足可以扣上“叛國”的罪名!
要不要鑽地道逃跑呢?
可是,一旦真的跑了,那甚麼屎盆子都可以扣到王家頭上,摘都摘不掉——不心虛你跑甚麼?
萬一只是虛張聲勢呢?
王雄猶豫了一陣,毅然起身:“大開中門,迎貴客!”
王雄已經想明白了,就是千刀萬剮,自己也得頂住,萬般罪孽歸於額一身,反正自己也老了,活不了幾年,用自己一條命換王家的存續,值!
“太原王家家主王雄,率闔家老小恭迎使者!”王雄傲然迎出大門。
王惡端坐馬上,笑容裡帶着滿滿的惡意,拿出一張聖旨:“查武德九年,馬邑副將安得羅叛國,系受太原王家指使。太原王家罪大惡極,着查抄全家,滿門入獄,再逐一甄別。”
“拿下!”
如狼似虎的羽林衛上前鎖拿人,頓時哭聲一片。
看着王雄毫不反抗的模樣,王家人的心涼了。
“爲甚額們王家有偌大的家業還不滿足?爲甚非得做這殺頭的營生?”
“好好做大唐人不好嗎?勾結該死的突厥做甚?難道你忘了額二叔就是死在突厥人手裡?”
“阿耶,額要死了!”
哭喊聲、指責聲一片。
王雄緩緩閉上雙眼。
牆倒衆人推,這是應有之意,
只是,王雄也沒想到,會來得那麼洶涌那麼快,讓人措手不及。
“想活命?簡單,檢舉啊!讓額滿意了,不是不能放你們一馬。”王惡邪笑着開出誘惑。
“使者,額檢舉,王雄與突厥關係密切,每年送到突厥的鹽鐵多達數十萬斤,額知道賬本在那裡。”第一個出來檢舉的,卻是王雄平日最寵愛的幼子。
冤孽啊!
王雄挺拔的身子突然一鬆,彷彿泄了氣的皮球,只剩下醜陋的外表。
第一個檢舉他的人是誰都不能擊破他堅強的心理防線,唯獨幼子能!
“額檢舉……”
“額檢舉……”
一個個至親的指證讓王雄目光黯淡。
“藍田伯是吧,老身知道這老東西最大的秘密。當年他企圖用上一任家主的大娘子與突厥人和親,親手拆散了大娘子的婚事,因爲大娘子誓死相抗,老東西將大娘子鎖於後山佛塔地底。老身說這些,並不是想與使者做甚交易,只想求使者網開一面,對未參與謀逆之事的王家人,留他們一條生路。”王雄的原配,一個鶴髮雞皮的老媼伏身拜倒。
王雄一臉,彷彿被抽了脊樑骨,整個人在微風中搖擺。
結髮夫妻啊!
雖然明知道必然是這結果,王雄的心還是忍不住刺痛。
原來,史可郎他們尋找的方向不是不正確,只是沒往地底搜尋,也沒有時間搜尋。
王惡微微頷首:“若你所言是實,本伯也不是不能考慮網開一面。”
老媼揚手,過了一陣,兩名侍女扶着一個布衣粗服、眼神明媚的婆姨出現在王惡面前。
“果然是大娘子,王鵬飛參見大娘子。”王鵬飛哽咽着拱手。
王惡下馬,走到她面前,輕輕扶住手臂,聲音有點枯澀:“阿孃,額們回家。”
“我的惡兒,已經這麼大了?”王逸仙有些失神。
十八年,十八年啊!
當初在襁褓裡瘦小的惡兒,如今已是昂藏七尺男兒!更是將身陷囚籠的自己解救出來。
“你阿耶,他好麼?”王逸仙有些顫抖的問。
“何止是好啊!納了小妾,生了個弟弟。”王惡隨口說道。
“哦,那額歸家時,帶兩個榴蓮。”王逸仙平淡的迴應。
王惡捂嘴。
壞了,嘴上沒把門,估計阿耶得痛並快樂着,榴蓮的酸爽,單身狗是無法體會的。
事到如今,衆叛親離,王雄也沒甚好隱瞞的,竹筒倒豆子的事情全部交待了,三個兒子,兩個主事,完全牽涉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入獄,秋後來上一刀。
大勢,這就是大勢啊!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這大勢是皇帝借的!王惡自己並沒有能力製造大勢。
算了算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反正前途是光明,結果是美好的,這就夠了。
回長安,交卸差使,進宮謝恩,王噁心滿意足地帶阿孃回小王莊。
“這裡以前很窮,雖然只百十戶人家,還是吃不飽。後來額建了作坊、建了大棚,讓他們養豬、養魚,小王莊的日子才漸漸好轉。”
“這是你兒媳婦陳詩語,書香門第,心地好,脾氣也就那樣,就是喜歡顯擺。”
“這是小娘胡貞娘,還有弟弟王仁。嗯,是額見阿耶孤苦,特意撮合的。”
“這是族老,多年來額們受他不少照顧,更是他力排衆議,容納了惶恐的阿耶成爲小王莊莊民。”
“這是王狼阿叔,他家王虎是額從小的玩伴,生死之交,現在在軍營裡操練;他家王彪,從小在額們身後轉,如今是司農寺的主事,七品咧。”
王惡逐一的介紹。
唯獨,那渾身顫抖的老漢引起了王逸仙的注意。
“是你嗎?”王逸仙的聲音顫抖,哪還有半點要買榴蓮的強勢?
“娃他阿孃,額對不住你。”王老實羞愧地低頭。
婆姨在受難,自己卻納了小妾,這事幹的不地道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