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劉愛蓮還躺在謝錡的懷抱裡,儘管這個懷抱有味,但夜涼如水,就蜷在懷裡吧。
“大將軍,大將軍……”
劉愛蓮想起了一件事。
這一章主要講這件事。
我真不願意說那個男人。
官場上呆了一輩子的男人。
腹黑,心硬,狡猾,謊言,作假,虛僞……
時隔兩千年,我看到當今的老官員還是這做派。
都是被這個男人帶壞的。
因爲,他還是一位赫赫有名的詩人,散文家……
好吧,今天還是個雨天。
有鬼出沒。
愛蓮來了。
愛蓮……
笙歌起,有鳳來儀……她還在唱昨天的情歌嗎?
大將軍頹然,搖搖頭。
馬蹄聲響。
秋色無邊。
草色遙看,茵茵如毯。
要不是爲了事業,何不終老在此。
謝錡大將軍應該去京都覆命。
可是,謝錡大將軍對皇上的旨意一笑了之,絲毫不爲所動,照樣我行我素。
53歲了,謝錡已不相信這一任皇上的誠意。
他的鋌而走險的念頭,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的目標已不是博取皇上的喜歡,期望作爲國家的肱股之臣,而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皇上的寶座。
既然職銜與錢財兩空,看來只有指望自己了。
憑什麼那個草包可以當皇上,是啊,那個草包都可以當王,我謝錡爲什麼只配帶兵打仗,讓那個草包在安樂窩裡,吃喝玩樂,紙醉金迷。
爲什麼我不能當王?
天上飄來五個字:
你也可當王。
對,這就是天意。
謝錡想起了那個小丫頭說的故事。
那一晚,一晃大半年過去了。
中秋夜。
那個跳舞的女子。
香汗淋漓。
謝錡把小女子摟在胸前,放到馬上,策馬沿山道狂奔。
這小丫頭的叫聲,像鸝音。
記憶終於清晰了。
他給她起了個新名字,叫鸝音。
滿天星斗。
明天一大早就要開拔了,謝錡大將軍剋制出自己七七四十九次的強烈衝動,爲了讓鸝音完璧。
唉,今天,氣候適宜,我的頭一點不疼。
我記起了那個晚上。
我們從馬上下來,坐在山邊的石頭上。
他用強壯有力的手臂抱緊了我,喊我:鸝音酈音。
我跟他講起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一說這話,那幅畫面又出來了。
父親帶我去寺廟裡。
那個寺廟叫旻元寺。
新簇簇的,遠不像現在的寺廟那樣金壁輝煌。
現在的旻元寺,聽說是在500年前重修的。
自從蝶精們合力讓我穿越到當朝,我還沒有去過旻元寺。
聽說寺廟與陸地連在一起了。
一定又是人聲鼎沸。
我不喜歡人聲鼎沸。
一點也不喜歡。
對,那時候,寺廟就叫旻元寺了。
那個當家的和尚叫裴相,告訴我,下一章,我會講裴大和尚的故事。
唉,時隔兩千年了,我還是有些怕說出真相。
可是,我在陽間的日子以秒計算,也就不隱瞞了,說出來,讓後人改寫改寫歷史。
噓~~~~~~
聽好了,裴相實質上就是那個人的親兄弟,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同出於宰相謝實甫的種子公司的產品,裴相生在民間。
所以說,別以爲外表老實正派的男人就不做花花草草的事。
謝實甫與一個老街上開繡坊的民間美女,一見鍾情。
匆匆成就好事。
後來,還找藉口重回故地,發現了那個繡花女子已身懷六甲。
然後,繡女卻不慕榮華,覺得朝廷的高官是個危險行業,不如小家碧玉,繡花養家。
就這樣,裴相長在民間,卻莫名其妙的生活在富貴鄉里。
他那個娘閉口不言錢是從哪裡來的。
可是,奇怪的狠,都說龍生九子,每一子都差異化極大。
裴相只長到9歲,就要做和尚。
“我要出家……我要出家……”這個小男生,被繡花娘子關在屋裡,他扯着嗓子,喊啊喊,後來,感動了路過的一個老和尚。
這個老尚,是佛教界的一號人物,聲震江湖。
只聽他一聲咳嗽,關着的窗就開了。
裴相尾隨那老和尚,直接就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
謝實甫有機會就溜出來,關照繡花女子的母子。
可是,忽然間,繡花女子瘋了,那個可愛機靈健康的男孩,丟了。
丟了。
有人說他是跟一個神秘人物走的。
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謝錡灰心地回到朝廷。
繡花女被兩個保姆照顧。
謝大宰相的年輕綺夢就這樣破滅了。
心境頓時老了許多。
可是,世上的血緣關係就是扯不斷。
千轉萬轉,謝錡與裴相,親兄弟成了一對好朋友。
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知道了兩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只是心照不宣,從不點破。
且慢劉愛蓮還躺在謝錡的懷抱裡,儘管這個懷抱有味,但夜涼如水,就蜷在懷裡吧。
“大將軍,大將軍……”
劉愛蓮想起了一件事。
這一章主要講這件事。
謝錡這一次真是低調,不再像前幾次那樣,高頭大馬,侍從幾百,打馬呼嘯,百姓圍觀。
他喬裝打扮成一個貨商,去找他的老朋友,江洲郡知府大人王石山。
是,王石山就是前文提到的已退休賦閒在家的老男人。
家裡地磚下藏了無數寶貝。
民脂民膏。
見不得光。
王石山辦公的知府大院在一座小山包上,上山包,需要沿着雪松成行的龍埂小路,一路攀登。坡度不大,海拔卻有數百米,大將軍身後一路隨從,都扮成挑夫、遊客的穿着,且攀且觀望,松濤陣陣,把那心頭的烏雲吹散。
由於事先沒有通氣,王知府豈是人人隨便可見的。
他的隨從中有機警的,拿出旌節給看門人一看,對方頓時謙恭萬分,引進一羣客人在門外稍候。
輪到知府大人接待,哪知雙雙面面相覷。
你道這個知府是誰?
似曾相識。
你道眼前這個虎虎生威的人是誰?
王知府啊。
兩個人報上名號,少不得雙手一作揖,一拜再拜,敬仰敬仰。 щщщ ✿ttκΛ n ✿¢ o
物事人非。
看看這個膚白髮厚,志得意滿的王知府,大將軍謝錡心中感慨逝者如斯,光陰似箭。
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嗎?都值得嗎?
知府帶着大將軍站在州府所在地,臨山遠眺,說起往事。
山腳下一片丁香樹特別引人注意,在州府所在地,松柏竹海棠桂花紫薇之屬常見,在州府卻有三三兩兩的丁香樹,讓人費思量。
沿着山項龍埂下坡,所見景色依舊,但熟悉的人一個都不見。
晚上,知府大人盛情邀請謝錡大將軍去家中做客。
離州府五六里路,又有一土丘,海拔不過20米,但卻是建宅院的最佳處所。
謝錡一衆人魚貫進入一竹徑小道,蜿蜒走了數千米,方至一重檐歇山門,黑瓦白牆,在月華之下,頓時感到清幽之氣。
進了門,中分爲二,兩側都有圍廊,有人帶了謝錡的隨從向左,那邊有幾處青磚小瓦的平頂屋,右邊,東側是三進的院院,修的是格格正格,卻用走廊與花徑分隔得曲徑通幽。
謝錡大將軍與王知府坐了盞茶的功夫,就有僕婦傭人前來佈局飯桌,主客八九個人中,有州府裡的行政人員兩三個,有地方商人一兩個,州里名望高的長者一兩個。
看來既是臨時通知到的參加私人宴請的主陪客人,也是平日裡與小王知府親密的幾個人。
年底的青梅酒,竟是自釀,甜絲絲的甘醇,問到出處,竟是家中的廚師親手所做。
江洲長一種梅子,在春天即將過去,才成熟。
長在枝頭,紅中透黃,看着好看,摘一粒放嘴裡,卻大苦大澀。
偏偏與那北方的高粱酒久久浸泡,產生出奇特的異香。
在座的江洲人津津樂道,讓謝錡大將軍非常好奇,不知不覺把酒言歡。
梅子成熟時,也是雨季,整天雨霧濛濛,偶爾放晴,天呈青色。
花果鉚足勁地開放與成熟。
那梅子,在百姓眼裡是不討喜的物事。不好吃,連鳥雀也不稀罕它們。
可是,北方的高梁酒,純度高,在喉嚨管辣出一條疼痛的線來,卻是好男人最愛的火辣。
梅子泡酒,這創意出自一個廚子、傭人、伙伕。
謝錡只記得青梅酒,着實好喝。
席間主客盡歡,自從大將軍帶兵到邊關討伐,西北、西邊的異族全被鎮壓,不再滋事。
但話題一轉,東北邊的靺鞨異軍突起,屢屢進犯。
謝錡的跋扈之名,國人皆盡。
他一直夢想得到大臣們力舉,回朝上班,哪知回朝打聽消息,國家太平無事,皇帝沉湎歌舞昇平,根本沒有賞罰的意思。
他的父親宰相謝實甫一直暗示兒子要韜光養晦,可是人生匆匆,眼看要天命之年,這不是坐冷板凳嗎?
謝錡漸漸掩飾了鋒芒,心裡另有打算。
江州是他的大本營。
他這次低調來江洲,明爲休整探訪故友,實爲醞釀大事。
王知府極盡拍馬之能事,從朝廷來了一個重臣大將軍,且是當朝宰相之子,哪有不恭敬謙卑陪同之理。
好在謝錡是微服私訪,王知府怎麼拍馬都不爲過。
席上的一道菜,讓食客暗暗驚呼。
你道什麼菜?一道豆腐菜。
大將軍對一道豆腐菜感興趣。
長者曰:一方尋常豆腐,要片上六十四刀,片後的豆腐養到清水裡,豆腐絲上面散發,根部尚連,儼然一朵盛開的白菊,
謝錡似聽非聽。
他知道,即使他再喬裝打扮,明天,也許今晚,他來江洲的消息就會傳出去,那樣的話,他也不怕,第二天就移師旻元寺,找到大方丈,到那裡過幾天清淨日子,好好謀劃一下他的大政方針。
窮而後工,他不能再等。
他也想跟方丈謀劃一下,如果有大事,他最疼愛有小兒子頤,乾脆跟了方丈在那山水最優美處,好好爲學著書立說。
他的兒子,交給方丈,是一樣的。
這個兒子天賦異秉,不喜交際,不愛錦衣玉食,只把那學問做,刨根問底,把他的老師一一問到詞窮。
頤,那個少年,已經成年。
朝廷重才,他也許可以謀一不大不小的官,但江山易改。
江山易改,這四個字,讓謝錡心中一驚。
東北的邊患,誰去討伐?
如果不是他主動請纓,皇帝也許無視,覺得他已坐穩了江山,根基牢固。
呵呵,癡人說夢!
鄰座碰碰謝錡的胳膊:豆腐菜要現做現吃,要配上紅方,也稱紅豆腐的,再擱上蔥花,姜米,蝦仁、雞絲、辣絲……料備好後,下鍋稍炒……
吃過豆腐菜後,謝大將軍幾乎可以肯定,那個人,一定在王知府的官邸。
這道菜,他吃過,只有他做得出來。
他有一種衝動,去後廚找一找這個廚師。
謝錡控制不住激動,他站起來,申明不要人陪,他要去方便一下。
出了兩道門,主要建築的後身有一排平屋,煙氣菜香正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可是,就在謝錡想邁步探頭看看廚房間,找一找問一問,是不是有一個叫劉道檀的人時,在門外一根柱子下,在燈光的暗處,他伸腿踢到了一堆軟乎乎的東西,頓時心中一驚。
好在,大將軍神鬼不信,膽大包天,他低頭又踢了踢那堆軟物,不是狗,卻是一個人。
真的是一個人?
蜷在一個背光的黑暗處,一根柱子下面。
睡着了嗎?踢了兩腳沒有反應。
莫不是死了。
他低下頭想看個究竟,卻發現真是一個人,一個不僅是潦倒,而是像垃圾一樣髒的臭男人,身上尿味夾着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