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好久不見。”
只見來人頭戴高冠,一襲玄色儒袍,面容俊朗,氣度溫潤如玉,進入大帳之中便微笑拱手。
王玄連忙起身,灑然一笑拱手道:“陳兄,別來無恙。”
去年秋末,因封神術失竊一事全國大查,時任靖妖司巡使的陳瓊前來,二人先是破石瓦村妖巢,隨後陰廟歷經生死,結下深厚友誼。
不僅常書信往來,就連扛旗護衛醜佛兒,也曾是陳瓊手下。
如今二人再見,不禁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王玄打量了一下陳瓊,微笑道:“陳兄在書院閉關,如今神韻內斂,怕是離五氣朝元之境不遠了吧。”
“慚愧。”
陳瓊微笑搖頭,“在下資質魯鈍,被夫子勒令在觀潮臺靜坐半年,還是沒有突破。倒是王兄勇猛精進,府城一戰揚名四方,如今再見,已顯大將風采啊。”
“行了行了。”
王玄揮手笑道:“都是自己人,莫說這些客套話,來,我爲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參軍莫懷閒,也是書院子弟。”
莫懷閒連忙拱手,“見過師兄。”
陳瓊回禮笑道:“莫師弟精通雜學,我也早有耳聞…”
正說着,外面咚咚咚腳步響起,卻是醜佛兒和郭鹿泉聞訊而來,他倆都曾是陳瓊手下,關係好得很。
醜佛兒嘿嘿傻笑着一把摟住陳瓊,又摸了摸其腦袋,原本氣度儒雅的書生,頓時透不過氣,頭冠凌亂。
“停停,醜佛兒,你這廝怎麼又壯了一圈…”
“見,見過郭老…”
“快停下,你這憨貨。”
陳瓊狼狽不堪,營帳內衆人哈哈大笑。
見醜佛兒對陳瓊如此親近,王玄看到也不在意。
陳瓊爲人溫潤敦厚,對朋友以誠相待,更何況醜佛兒常年跟隨,早已視之爲兄長。
一番鬧騰後,衆人終於坐下。
王玄命人奉上茶水,隨即微笑道:“陳兄,書院不是緊閉山門麼,怎麼又會將你們放出?”
陳瓊猶豫了一下,“看王兄信中之意,想必有些事已然知曉,書院王夫子已從南晉回來,雖南朝皇子們斗的厲害,但玄元教與長空書院已聯手將局勢穩定。”
“南晉元帥夏侯伯明率檮杌軍團於九曲天河防禦,長空書院徐虎隨軍坐鎮,同時對內也進行府軍改制,這一局算是落了個平手。”
“原來如此…”
王玄微微搖頭道:“南晉與大燕對峙三百年,自然有其手段。”
根據郭守清和莫懷閒的消息,這一次大燕之亂,雖說有諸多隱秘,但南晉也派了暗子從中作祟,希望打亂府軍改制。
而隨着“瘋太歲”一事披露,各地亂象被壓制,大燕也算是恢復正常,妖人內應被清除後,只待府軍不斷開荒壯大,便可將境內妖人邪祟逐漸逼至絕境。
這是一盤陽謀大局,只要不出波折,結果便已註定。大燕境內被逼到牆角的耗子,也必然會癲狂反撲。
當然,大燕也沒閒着,挑動南晉皇子內鬥,背後刀光血雨不亞於大燕,如今雙方算是徹底明牌,打出了個平手。
如今局勢已然明顯,大魏崩塌後,人族分爲北燕南晉對峙三百年,已到了再次融合之時,就看誰能最後爭龍成功。
正如王玄對郭守清所說,天下就如棋局,各方勢力紛紛落子,攪動歷史大潮,他們都是被捲入其中的棋子而已。
帳內衆人早聽過王玄分析,自然有所了悟。
陳瓊繼續微笑道:“如今就看各自手段速度,皇族爲激勵府軍,請書院子弟奔赴各州,定名將譜,在下與幾名師叔負責幷州,剛好替蕭家走一圈,來看望故友。”
“名將譜?”
郭鹿泉嗤笑道:“江湖中有所謂的百花英才榜,皆是法脈子弟們胡鬧,從未聽說過軍中也要排名,這不開玩笑麼。”
帳內衆人皆是不以爲然。
他們又不是初入江湖的年輕人,爲爭個名頭彼此爭鬥,軍中更是以成敗論英雄,傻子纔會在意什麼名將虛名。
“諸位有所不知。”
陳瓊搖頭道:“這名將譜可非同一般。”
“如今各地府軍有強有弱,強者縱橫一方,開荒輕而易舉,弱者被妖邪盜匪侵襲,連護境之責都難以承擔,自然要有所分別。”
“各州名將譜便是根據這種情況制定,榜上有名,便會提升軍銜,到時便可率軍離境相助,指揮當地府軍,收攏半數開荒所得。”
王玄心中一凜,隨即苦笑道:“那名將譜一出,必然龍爭虎鬥,畢竟誰也不想被人上門欺壓,是爲防府軍做大麼?朝廷這手段…”
陳瓊微微點頭,“王兄明白就是,大勢之下,沒人能躲過,聽夫子說,將來各州府之間還要排名,皇族的饕餮大印,估計就是爲此所留。”
莫懷閒倒抽一口冷氣,“大燕要重啓饕餮軍團?”
陳瓊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要壓制南晉,僅憑現在的軍團可不夠。”
帳內衆人皆是面面相覷。
人族自古以來,最強悍的軍團,皆是以兇獸命名。
如北疆四大軍團,就分別是猰貐、窮奇、畢方、朱厭。
這可不僅僅是個名頭,軍團大印皆是上古傳下兵家法寶,有不可思議威能,歷代傳承,是僅次於封神術的重器。
饕餮軍團,曾是大楚兵聖李援率領,後來雖不斷滅亡重組,甚至大魏之亂後被燕朝獨孤家收藏,再未現世,但有着兵聖名頭加持,地位可想而知。
營帳內,安靜了好大一會兒。
“這些事都太遠。”
王玄突然搖頭笑道:“世家法脈英才衆多,永安軍府只求自保而已,倒是陳兄,蕭家到底送出了什麼兵器,老弟我可是好奇得很。”
自府城一戰家傳寶槍被毀後,他就一直用制式鐵槍,與敵作戰都不敢使出全力,已經損毀了好幾把,着實憋屈。
但凡好兵器,都不是一時能夠煉成,買也買不到,煉製又沒好的圖譜,自然有所期待。
陳瓊聞言頓時哈哈一笑,“王兄請隨我來。”
其他人也好奇,紛紛走出帳外。
只見軍帳之外,幾名蕭家侍衛護着一輛馬車,車上放着一具青銅長箱,四棱方正,鏽跡斑斑,隱約有股兇厲之炁四溢。
憋寶人楊老頭此時也已趕到,一看便眉頭緊皺,“這東西怎麼一股子土腥味,怕是剛從墓裡挖出吧。”
郭鹿泉也眉頭緊蹙,“有陰鬼之炁殘留。”
陳瓊點頭道:“二老猜得沒錯,蕭家府軍攻破一座陰廟,乃是前朝一位將軍死後被族人淫祀,雖不知槍名,但重量驚人,又被鬼穴日夜滋養,兇炁十足,其他人用不了…”
說到這兒,衆人已心中了悟。
王玄歸還《龍山探幽錄》,蕭家未免丟人,必須要拿出重寶酬謝,但永安不肯依附,自然會使些手段。
這種兇兵他們用不上,所以纔會送人。
“無妨…”
王玄微微搖頭,上前打開青銅箱。
他所求不高,只要能承受自己越發強橫的太陰玄煞,跟人打鬥不會折損便是好兵器。
嗤!
剛打開箱子,一股陰寒白霧瞬間溢散,車廂隨之凝霜。
天空豔陽高照,但一股陰冷之炁卻迅速擴散。
“好重的鬼炁…”
郭鹿泉嘬了嘬牙花子,上前低頭一看。
只見箱內放着一杆長戟,戟柄通體黝黑,爲隕鐵鍛造,遠比尋常兵器長了一截,戟頭寒光閃爍,兩側月牙刃爲伴,中間鏤空月銀雕刻着一條蟠龍,兇厲之炁四溢。
“方天畫戟?”
莫懷閒皺眉道:“怪不得蕭家捨得送出,此物本就難用,看長度,原主甚至比大人還高,又被鬼穴侵染…”
衆人紛紛搖頭,覺得蕭家太坑。
然而,王玄卻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此兵陰炁凜然,被鬼穴滋養數百年,應該能承受太陰玄煞,且長度正適合自己。
至於方天畫戟,蕭家怕是沒想到自己槍術已達入微之境…
想到這兒,他大手一抓,握住戟杆。
一股淒厲陰鬼之炁頓時襲來,周圍陰風頓起,衆人皆能聽到瘋狂喊殺之聲。
“滾!”
王玄一聲冷哼,太陰玄煞噴涌而出。
浩大深沉的陰炁頓時將原主所留邪炁全部清除,陰風四散,方天畫戟寒刃閃爍,更兇猛的殺氣升騰而起。
旁邊陳瓊望向王玄,心中驚愕。
他原本就覺得王玄非是池中物,僅凝聚伏矢煞輪便有如此威勢,自己怕是還小瞧了對方。
王玄自是不知陳瓊所想,提起沉重的方天畫戟一抖,寒冰炸裂,龍吟聲呼嘯而出,威勢頓現。
然而隨即他就眉頭一皺。
這兵器,好像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