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必然是恨我的，如今我妖力幾乎全失，你要殺我便動手吧！”狐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彷彿一眨眼便會因爲少看了他一眼而痛惜不已。
摩晏看着她微微搖了搖頭，手指也微微揚起，一臉惋惜的道：“你又是何苦！”
“你……”聞此一言，狐妖忽然瞪大了眼睛，眸中閃爍着一抹水光，不可思議的顫聲問，“仙尊，您認出小妖了麼？”
“寒潭邊，你身受重傷，正是本尊爲你療傷，因你一身火紅狐毛，甚是瀲灩，並賜你一名紅羽，並見你一心想要修道成仙，因此在你額間點上火狐標誌，實是想要助你一臂之力。緣何你如今卻墮落至此，不但成了妖類，且還藉助了當年傷你的寒潭之力呢？”
當服食了絳紫龍騰果，神力恢復如初，有些即便是神識恢復也不曾記起的點滴小事，也在摩晏的腦海中一一呈現，因此，他此時能夠一眼就認出數千年之前，自己在寒潭邊救下的小小火狐。
“原來仙尊還是記得紅羽的，原來仙尊還是記得的！”火狐紅羽此時喜極而泣，又哭又笑的敘述道，“當年仙尊不惜耗費仙力救我，並賜我仙力，紅羽感激在心，一心修煉，只盼早日修得正果可時時陪伴仙尊左右，任勞任怨的服侍仙尊。百年之後，紅羽已能憑藉着仙尊給予的仙力和紅羽自己的努力修煉，幻化成人形，便重返仙居，想要給仙尊一個驚喜。奈何，那時仙尊身邊已有玉兔相伴，嬌寵有加，恩愛有度。紅羽欽羨不已，但不敢恣意打擾，遂在寒潭邊建屋住下，不敢懈怠修煉之事，並時常偷空前去看望仙尊，哪怕是遠遠的看一眼，也是歡欣不已的。
卻沒有想到，那玉兔卻給仙尊帶來了滅頂之災。那一日，烏雲密佈，天雷滾滾，整個武夷山區都被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山林中，飛禽走獸無不嚇破了膽，不敢輕易妄動。紅羽趕到仙居時，仙尊已與玉兔被天兵天將以足鐐鐵鏈帶走，紅羽縱然飛身想要拼一己之力救下仙尊，奈何仙力不夠，法術亦極其低微，不得而終，還被一個天兵直接擊落在寒潭之中。
紅羽昏迷了兩天兩夜才從寒潭之中醒來，費勁力氣出了寒潭，卻已經被寒潭浸淫，百年辛苦修煉和仙尊施捨的一些仙力就此全部廢棄，差點連原形都不保。
無奈之下，紅羽只得藉助寒潭的妖力，重新改修仙爲修煉妖術，只爲有朝一日能夠上天救下仙尊，一包仙尊當年的救命之恩。
卻沒有想到，紅羽妖術還沒有練成，人間的十年之後，又一日幾乎天崩地裂，武夷動盪，紅羽才知道那一日仙尊正受盡天庭酷刑，最後還要被剔除仙骨，剝奪辛苦修來的仙籍，打入輪迴之中受苦受難！
我恨！我好恨啊！很天帝無情，恨玉兔牽累了仙尊……”
接下來的話，用不着紅羽敘述，摩晏也也能猜透其中七八分。
此時，他除了長嘆唏噓一番還能做什麼呢？
手指間一抹淡藍色的光芒若隱若現，摩晏不無憐惜的看着這個曾經被自己舉手之勞救下的火狐，柔聲問道：“如今，我且問你，你是想要繼續成妖，恢復之後回到妖界自行領罪呢，還是從此生活在人間，這武夷山境地，但須得化解你一身修爲，返璞爲平凡的一隻狐狸？”
情緒正十分激動的紅羽聞此言，全身不由的一震，不可置信的仰望着這位她崇拜了數千年的仙尊，茫然的問道：“仙尊，不殺紅羽嗎？紅羽曾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們的事情，甚至，差一點讓整個A市的人類都被妖氣所害！”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況，我也不是仙妖兩界的判官，無權懲罰違背規則的仙妖，因此，我不會對你施以殺手！至於你能在兔兒的手下兩次得以逃脫，也不單單是兔兒的仙術不及你的妖術，而是她心存善念，不忍直接將你擊殺，才留了你的性命的！”摩晏淡然若素的說道，對紅羽並沒有太多的怨恨之情。
剔除仙骨，被貶入人間經歷輪迴磨難，是他在當初做出決定的時候已經充分的準備着的了。至於，紅羽是不是其中的一個意外，或者也是天庭中某些人的特意安排，那並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反正，不管如何，他的心始終如一。不管是前生還是後世，他都只會守護着兔兒一人。
自己最恨的人居然饒了自己的性命，還是在關係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這樣的認知讓紅羽根本不能接受。
但仙尊的話，她向來都是奉若神祗，沒有半分的懷疑。
苦澀的笑容在嘴角漸漸的散開，紅羽緩緩轉頭，在摩晏出現之後，第一次從他的臉上移開了視線，而看向了玉兔。
此時的玉兔一副好夢方酣的模樣，嘴角還掛着一道晶亮的液體，怎麼看，也知道她的美夢中絕對又是少不了好吃的。
或許，正是她這樣的單純和善良，才虜獲了也曾經同樣是不諳世事只知道修煉的摩晏的心吧！
而她，所謂的愛，卻是這樣的狹隘，這樣的自私，不惜想要毀了自己最心愛之人的愛人，以期成全自己的私心，這樣的自己，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臉面呢？
視線再度回到始終保持着溫潤微笑的摩晏臉上，紅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隱下不停翻滾着想要宣泄而出的淚意艱難的開口問道：“仙尊，你說實話，這樣對我是同情我，還是念在以前的一面之緣呢？請您一定要實話實說，這關係着我最後的決定！”
摩晏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變化，沉吟着並沒有立即回答，顯然在認真的思考着紅羽的問題。
片刻之後，他緩緩的回答道：“或許有同情的心情在，但我還是挺喜歡曾經那個眨着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眸看着我的小火狐！”
摩晏並沒有說謊，他說的是真心話。
即便時間已經過去了數千年，但是，那個在寒潭旁邊，一身火紅的狐毛的小狐狸那可憐楚楚的可愛模樣確實在他心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還記得當初，他曾想過要將這隻小狐狸當做家寵來養，以期可以與他做個伴。
只是想到了得道成仙的那一刻，他必須得上達天庭聽封，並不一定返回人間，或是繼續堅守在武夷，便打消了那樣的念頭，只施用了一些仙力給她，以助她的修煉。
“好！好！有仙尊這句話，紅羽便心滿意足了！紅羽不苛求仙尊心中永遠有紅羽，但求仙尊曾經的緣分好感！”紅羽的眼淚終於還是滑出了眼眶，因爲她從摩晏的認真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真誠回答。
雖然，她也知道他的回答中絕對不含男女之情，但對於單戀暗戀了幾千年的她來說，這已經足夠了，足夠支持她做出最後的決定了。
提起丹田中的最後一股真氣，紅羽趁着摩晏不注意，快速的雙手結印，然後，一簇紅光在一團黑影中燃燒而起，她直直的將那最後結成的三昧真火拍向自己的額頭。
那裡，曾是摩晏爲她輸入仙力的地方，最後也成了她改成修煉妖術之後最弱的罩門之處。
先前她已受兔兒內丹的襲擊，此時再加上自己凝注了剩餘的全部妖力，本就虛弱不堪的身子如何禁得住這最後的一擊。
摩晏察覺時，手指尖的藍光出手，也只是擋開了其中一部分的三昧真火，卻是救不下紅羽的一條命了。
“你這是何苦！”摩晏再次感嘆，卻只能在她漸漸僵硬的微笑中，伸手緩緩的合上她的眼。
沒有了生命的火狐身上，那道黑氣漸漸散去，順着石室頂上的那一指寬的通道飄散而去。
摩晏並沒有阻止，因爲那黑煙的妖氣雖強，但若是沒有載體，它也不過只能回到原來的寒潭沉寂。
如今，已經沒有人類和動物再有修仙或是成妖的行爲，那麼那寒潭最終也會在無人問津的時空洪流中消散完最後的妖氣。
而沒有了黑氣的環繞，紅羽的人形屍體漸漸幻化爲原形，一隻身長一米左右的火紅原身靜靜的安躺在地上，如烈焰般的狐毛是那樣的鮮豔，安詳的如同睡去。
“塵歸塵，土歸土，你既喜歡此地，我便讓你長眠於此吧！”摩晏口中唸唸有詞，很快，火狐的身子便被一抔黃土遮掩住。
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鞠了一個躬，摩晏抱起了孩子啊地上熟睡的兔兒。環視了石室一週，手指微動，想要將那一株矮小的絳紫龍騰果毀去，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捨得下手。
“罷了，若是萬年之後，有人能夠因緣際會的得到此果，那也是他的造化！我也不必毀了此果的仙根了！”他喃喃自語了一番，不見他腳下行動，整個人抱着兔兒已經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飄到了山洞通道的岔口，速度自是比兔兒和紅羽方纔的追逐不知要快了多少了。
回眸再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後幽深的彷彿不見底的通道，他左手微微一揚，洞口的枝條藤蔓立即瘋長了一般迅速將洞口堵住，不撥開覆蓋着的藤蔓枝條的話，是不知道里面還別有洞天的。
而此時摩晏腳下微轉，進入了右邊的一個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