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一般,對面石榻之上的水生同樣睜開了雙眼,漆黑的瞳仁直視魔嬰,彷彿要把魔嬰的心思窺個一清二楚。
四目相對,魔嬰心中一陣其名地慌亂,訥訥地說道:“你是不要把我的記憶和體內的真元一道抹去?”
“換做幾個月前,確實有這種可能,至於現在,再如此做卻是多此一舉!”
水生突然淡淡一笑。
“你說得沒錯,如今你已踏入了上階金仙境界,而我卻被他人所擒,跌落了境界,在你面前已是小丑一般不足爲道!”
魔嬰嘴角邊浮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神情複雜。
原本以爲離開水生後會是海闊天空,說不定很快就會超越水生,踏入大羅金仙境界,沒想到,不但差點丟了性命,還需要水生出手相救。
“看來你一直在認爲我限制你的修爲是爲了支使和利用你,不要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水生眉頭微微一皺,繼續說道:“難道你沒有發現你法力越深,就越難控制和平復自己的心緒嗎?”
“那又怎樣,我修的本就是魔道,仙界之內踏入九天魔君境界的魔物並不是沒有,和他們比起來,我的魔性還差得遠!”
不知怎地,聽到水生的說教,魔嬰一陣莫名煩燥,言語中也不再顧忌。
“哦,是嗎,你真的以爲憑藉你現在的心緒和狀態能踏入九天魔君境界?”
水生雙目直視魔嬰,緩緩說道。
“當然沒那麼容易,不過,你只要放我離開,我自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魔嬰毫不示弱,針鋒相對地說道。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
“好吧,我放你離開!”
沉默了片刻,水生突然淡淡一笑。
聽聞此語,魔嬰先是一愣。隨後雙目一眯,不相信一般緊緊盯着水生,看了又看。
“你什麼意思?”
“強扭的瓜不甜,雖說你是誕之於本尊。可你如今已有了自己的靈智,不願意再跟隨本尊,本尊又何必強求呢?”
“這麼說來,我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了用處?”
魔嬰心中並沒有欣喜,反而突然涌起一股被拋棄的失落感。
“我煞費苦心讓你一步步強大。怎會沒用,不過人各有志,你想自立門戶,我也不阻攔於你,以你現在的神通,無論是此處秘境還是其它天界,小心謹慎一些的話,哪裡都可以去得!”
水生神色泰然,不慌不忙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不准我返回寒冥界!”
“那是當然。你既然想要獨立門戶,就無需再借用我的名頭和資源,你心中也清楚,隨着你法力越來越深,魔性越來越強,恐怕未等踏入那最後一步,已經控制不住你的本性,你若回到寒冥界,說不定就會做出對本尊、對人族不利的事情,到時本尊也只能抹去你的神識記憶。甚至直接擊殺了你,你也不想本尊這樣做吧?”
“你想讓我孤老終生,既然如此,我修煉有什麼意義?即使最終踏入了九天魔君境界。我做什麼去?”
魔嬰目中兇光一閃,神情激奮地說道。
水生卻是噗嗤一笑,嘴角邊浮出一抹譏諷之色,說道:“聽你的意思,你不是想離開本尊,是想取代本尊了?”
“這……我……”
魔嬰一時間心亂如麻。種種情緒在心頭繚繞。
這幾十年來,他潛頭苦修,一心想着進階,想着法力超過水生之後就不用擔心被水生所擒,從此以後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可他卻竟然沒有仔細規劃過自由以後該做些什麼,該去哪裡。
潛意識中,還是和水生交織在了一起,還是想回到寒冥界,直到飛昇仙界爲止。如果讓他一個人單獨去往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過新的生活,一時間竟是手足無措一般。
至於殺了水生,取而代之,他同樣沒有生出過這樣的念頭,在他心中,能夠擺脫水生的追捕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更讓他一直暗自擔心的卻是始終無法化解心頭的暴戾之氣,一直閉關靜修倒還罷了,只要和人發生爭鬥,他都恨不得把對方撕得粉碎,把其精血神魂吞噬一空。
被烏藏夫婦以及鬆晶上人發現行藏之後的大開殺戒,瞬間就讓他生出了一種嗜血的衝動,若不是魔羅的突然出現,逼得他不得不亡命而逃,恐怕他會情不自禁地四處尋找妖獸、魔獸大肆殺戮一場。
若真如此的話,正像水生所說,未等踏入九天魔尊境界,恐怕是已經瘋癲狂躁而死。
可是讓他放棄這進階速度最快的吞噬之道,改修其它功法,他恐怕也是難以接受,這就如同一個天天吃肉的狼羔,你讓它去改吃草,簡單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繼續像之前一樣,乖乖地做水生的分身,按水生的意願行事,這些麻煩想必也就不是麻煩,水生不可能坐視自己狂躁而亡,也沒有了什麼孤苦伶仃,更不用爲該做什麼而擔憂。
想到此處,心中暗自好笑,苦苦追求了幾十年的自由,只是枯座在山洞之中靜修了幾十年,這和呆在水生體內靜修有什麼分別?
而自己若不是選擇了老老實實修煉,孤身一人在這秘境之中闖蕩的話,恐怕早已不知道死在何人手中。
正在胡思亂想,水生卻突然淡淡一笑,說道:“你若是還沒有想好該去哪裡,不妨在這裡多想幾天,本尊還有其它事情,卻是要離開這山谷了!”
說罷,緩緩從石榻之上站了起來。
“你算好了我不會離開你,這才如此大方是吧?”
魔嬰咬了咬嘴脣,帶着幾分不甘心地說道。
“你我原本就是一體,一損俱損,一容俱容,誰離開誰,都不是一件好事,當然,我如今已經有了化解你體內暴戾之氣的辦法。你若繼續跟在我身邊,今後想要單獨出去遊玩一番的話,我可以給你自由!”
水生不慌不忙地說道,彷彿早已智珠在握。
魔嬰頓時泄了氣。隨後,心頭卻又是說不出的輕鬆。
這幾十年來,打坐靜修的間隙每每都會想起水生的追捕,彷彿水生就站在身後一般,精神高度緊張。雖說躲在了天地靈氣最爲稀薄的沙漠深處,一有風吹草動,還是小心翼翼地一次次對四周進行察探。
……
一個多月後,天風戰舟從谷中緩緩飛出,衝着正南方向而去。
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內,先後有五撥魔物和三羣天界修士找到了谷中,該來的已經來了,沒有來的顯然也不會來,繼續在這裡守株待兔已經沒有意義,以衆人如今的實力。足以橫掃整個秘境之內殘餘的零星魔物。
短短半年的時間,先後又有十餘名古魔族修士被衆人誅殺,而跟隨在衆人身後的天界強者卻又多了數名。
漸漸地,天風戰舟之上已經聚了二十多名天界強者,甚至連齊無涯、司徒蟊、雷霄三人也聞訊而來。
也許是古魔族修士聞風之下全部躲了起來,也許是原本就沒有剩下幾人,接下來將近一年的時間竟然只誅殺了三名魔物,仔細想想,即使有零星的殘餘,也只是一些行事低調生性孤僻之輩。別人存心想躲,還真不好尋找,當然,這些殘餘的少數魔物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兩儀虛無陣雖說已經毀損。秘境中的界面之力依然強大,衆人還是無法撕裂空間而去。
一番商議之後,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化整爲零,再次分散了開來。
雖說沒有擊殺古魔族修士,衆人在這段時間之內卻沒少交易物品,互通有無之下。不少修士頓時又能煉製出幾爐丹藥,正好借這段時間再嘗試嘗試衝擊瓶頸,而有些修士的心思卻在秘境之中的珍稀靈藥之上。
這一次,幾支人馬卻是互相留下了聯絡手段,以方便遇到麻煩時重聚。
齊無涯、司徒蟊二人原本對水生手中的寶物還有幾分覬覦之心,在得知焚天、魔羅、幽夜三人全部因水生而隕落,而水生的法力又是突飛猛進到了一個無法企及的地步,頓時絕了這份心思。齊無涯衝擊瓶頸失敗,銳氣大挫,司徒蟊卻是順利進階到了上階金仙的境界,反而如魚得水一般巴不得在這處天地靈力濃郁的秘境之中多呆幾年。
水生、天蓬直接選了一條靈氣濃郁的靈脈,修築好了洞府,佈下了九天星光大陣,再次靜心潛修了起來。
柳東海卻隨着魅羽等幾名天星宮弟子四處搜尋靈藥而去。
三間相鄰的靜室中,水生、主元嬰、魔嬰毗鄰而居。
魔羅手中的靈藥、靈材數量之多和焚天不相上下,而那名擁有滅日神弩的黃袍壯漢以及兩名同伴手中同樣有不少靈藥、靈材,想必這些年來也有不少修士死在他們三人聯手之下。
水生從堆積如山的靈藥中挑選出數量有限的寥寥幾十味藥材,再加上從其它修士手中換來的靈藥,交給主元嬰負責煉製幾爐金品上階丹藥,剩下的靈藥則分門別類地各自收進了儲物鐲中。
進階上階金仙之後,天界之內已經沒有多少丹藥可供水生服用,就連那些魔君修士的魔晶核對水生也如同雞肋一般。
不過,水生這次閉關的目的卻是爲了剛剛領悟出來一些神通。
山中無甲子,不知不覺間又是過去了三十餘年的時間,在這最後幾年中,秘境之中的界面威壓開始逐漸減弱了起來。
這一日,在收到魅羽的傳訊之後,衆人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內齊聚在了一處開闊的戈壁灘上。
除了當初的二十餘人,又有十餘名修士在最近的幾年和衆人相遇。
魅羽等四名天星宮弟子早已在此處佈下了一座玄妙的法陣和一座靈光閃爍的祭壇。
數天後,一道粗大的白色光柱突然間撕開厚厚的天幕,準確無誤地落在了祭壇之上,這光柱的直徑赫然有千丈左右,而透出的強大靈壓更是讓人莫名驚悸。
“諸位,這天兆神光想必大家都不陌生,而此處地域也是廣化大人耗費不少心血推算而出,想要離開此處秘境順利回到白堊界,只有眼前這一個機會,大家既然已經都決定了離開,那就請吧!”
魅羽目光環視衆人,說罷,身影一晃,當先踏入了祭壇之上。
金陽、太素緊隨其後。
水生、天蓬、柳東海各自相視一眼,也跟了過去。
其它修士也是一個個魚貫而入。
衆人心中都明白,此處秘境的界面威壓在幾十年後又會逐漸增強,而在此處秘境的外部空間中,遍佈空間漩渦和空間亂流,即使能夠憑藉個人之力破界離開,危險也是不小。
不多時,那道白色光柱突然間嗡鳴着沖天而起……
一陣陣眩暈和強大的壓迫感過後,衆人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長生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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