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靳少炎無論見誰都是最和氣的那一個,但昨日後就不同了。他已經和月無雙撕破了臉,現在便覺得連表面上的平和都無需再維持,讓一個喜歡笑的人不笑是件痛苦的事情,讓一個陰沉的人始終滿臉笑意,同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靳少炎忍着痛苦笑了這麼多年,已經不想再笑下去了,特別是看到月無雙的時候,那不但是不笑,而是有些陰狠了。
靳少宸一貫討厭靳少炎,自然更討厭另一個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不由的皺了眉頭。
月無雙卻握住了他的手腕,低聲道:“王爺,先找個地方歇一下吧,不要生事。”
靳少宸沒有扯開月無雙的手,但是對於她會說出這話來,心裡有些嘀咕。
無論怎麼看,月無雙也不是那個叫被人不要生事的性格吧。遇到了看不順眼的人,她應該第一個卷着袖子上,而自己和墨七,大概是一邊一個拉架的,這樣的畫面才和諧。
一切反常都是有原因的,而有靳少炎在這裡站着,靳少宸不能問原因,只能應着,轉頭對站在一旁的莊戶漢子,示意墨七丟了塊銀子給他們,然後道:“有沒有房間讓我們休息一下,最好在換身衣服,你們莊子上有女眷麼?”
“有的有的。”那漢子忙應着,引着靳少宸和月無雙往裡走。
莊子裡的人不常出去,因此常會屯些糧食用品什麼的,很快便拿來了兩套男裝一套女裝,雖然質地粗糙,但可以看出來是新的。
拿過衣服來的是個女眷,捧着衣服道:“我來服侍娘娘更衣吧。”
雖然不知道是哪邊的娘娘,但聽月無雙喊靳少宸王爺,這稱呼大體上總是不錯的。
月無雙卻擺了擺手,拿過衣服來:“不必了,我來服侍王爺更衣就行。”
墨七低着頭,所以沒人能看見他臉上的表情相當糾結,估計也和靳少宸一樣,覺得從月無雙口中說出服侍兩個字,十分的可笑。
不過無人可以反駁,月無雙和靳少宸進了房間,關了門,墨七站在門口,無人敢靠近。
“怎麼回事?”靳少宸將聲音壓得極低。
“這莊子有問題。”月無雙將溼漉漉的外袍脫下來;“剛纔那兩個莊稼漢,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莊稼漢。”
靳少宸仔細想了一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心裡有些疑惑,難道自己真的不如月無雙。這莊子的破綻在哪裡,爲什麼他看不見?
月無雙將乾淨的衣服丟過去:“先換衣服。”
被衣服蓋了一臉,靳少宸無奈的想着這便是月無雙所謂的服侍麼,不過確實已經算好了,他剛纔還真有點擔心月無雙會一個人進了屋,然後把他和墨七都關在外面,那可沒臉。
靳少宸十分懂事的背過身去,聽背後月無雙換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音,腦中還在想剛纔進門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那兩個莊戶漢子連話都沒說一句,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很快換好了衣服,月無雙又加了一句讓靳少宸吃驚的話:“這幾個人,是靳少炎的人。”
靳少宸驚悚了:“你又怎麼知道的?”
“你忘了我會脣語?”月無雙道:“在我們還沒進門的時候,隔着院牆坐在馬背上,我看見他們在說話。那時候雨聲非常大,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很小,但我看見靳少宸說,今日大雨,一定要十分小心。然後我們便到了,那莊戶漢子沒說話,擡頭看我們。”
雨聲滂沱,因此誰都不可能聽到院子裡小聲的說話,靳少炎也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被月無雙看見了。
靳少宸想起這個,啞然失笑:“是了,我差點忘了。”
作爲一個皇子,在城郊有個莊子這很正常,靳少宸也有自己的莊子,還不止一處。但不正常的是,這事情爲什麼要遮掩,爲什麼那幾個莊戶要表現出一幅不認識他的樣子。
“你說靳少炎說,下雨了,要十分小心。”靳少宸道:“也就是說,靳少炎不是像我們這樣意外來避雨的,而是特別趕過來的,是因爲這場大雨讓他感覺到危險。”
“我覺得是這樣。”月無雙道:“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事情,是在大雨中會有危險的?”
兩人換了衣服,面面相覷,靳少宸最終一揚眉:“看來老天爺也不站在靳少炎那一方,這場雨下的可真及時。”
獵場附近有許多農莊,而無論大家來的多勤,也只是在獵場中活動,不會有人注意農莊裡有什麼。
月無雙又道:“因爲我知道這個農莊有問題,所以剛纔我就仔細的看了看,我發現那兩個莊稼漢外面雖然穿着一身布衣,但裡面卻好像穿的是一身錦袍,雖然外面的衣服系的很嚴實,但袖子口卻露出了一點布邊。”
“如果是靳少炎的手下,那就好理解了。”靳少宸道:“平時爲了不讓人發現,僞裝成莊戶漢子躲在莊子裡,而沒事的時候,換上好衣服去青州城,喝喝花酒,賭賭錢,靳少炎一定不會對爲自己賣命的人太差,有錢又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怎麼會甘心一直躲着呢,自然要找各種機會出去享受。”
昨天半夜官府來通知,今日樑帝會來狩獵,所以他們自然不能做事,就想趁機換上好衣服出去玩玩,卻不料下起了大雨,靳少炎趕了過來,於是趕忙又套上了布衣。
一環扣一環,這樣便全部解釋清楚了,剩下的,便是現在他們要怎麼做。
月無雙的性格是一貫強硬的,她擺了擺手:“不要問我,若是問我,我就找個機會拿下靳少炎,直接逼供,相信我的手段,一定什麼都能問出來。他這幾個手下就算不是尋常莊稼漢,我也不相信比墨七更厲害。”
打草驚蛇這種顧慮,如果蛇已經在手中抓着了,還怕什麼。
但月無雙知道這不是靳少宸的選擇,雖然如今全涼州城都知道他們倆這樑子已經結下了,但靳少宸還是不應該站在人前去吸引炮火,靳少炎一定要除掉,但要借人之手,而不是挽着袖子自己上。涼州城裡還有五個皇子,還遠沒到和所有人撕破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