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級加倍!

“朕請先生父親入京的?有何不妥?”朱翊鈞根本不等朝臣們說話,率先開口,把這件事的起因,歸根到了自己的身上。

事實也是如此,他讓張居正接親,張居正不肯,朱翊鈞強制下令,張居正不能違抗聖旨,只好聽從。

吳中行彈劾張居正移親就養,在小皇帝開口之後,事件的性質立刻變成了封駁事。

“侯於趙上奏請命不許廷臣、閣臣內外隔絕,彈劾先生威震主上,元輔請開朝會,還請朕見縣丞典史、見百姓冤屈者和耆老。”

“這不是清流們要求的不許隔絕內外嗎?朕詔耆老進京,不可以了嗎?德行高尚、受人尊敬的老人爲耆老,還是吳中行以爲,元輔先生的父親,不是耆老嗎?”

“夫子重孝,歷代以來,莫不是以孝治天下。”

“先生親承先帝付託,輔朕衝幼,社稷奠安,天下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自古忠孝無兩全之說,朕下詔先生父親入京,以成大孝。”

“洪武四年,河南府知府徐麟、南右衛百戶臨濠人張綸養親,太祖高皇帝下旨接養,以全忠孝。勉孝勸廉、移親就養,這是祖宗成法。”

“朕就想不明白了,就這麼一件符合禮法和祖宗成法的美事兒,也至於拿到廷議上來說事兒?”朱翊鈞的語氣冷厲,絲毫沒有之前陽光開朗的模樣,活脫脫的老朱家皇帝模樣,突出的就是兩個字,德涼。

朱翊鈞看向了萬士和,冷冰冰的問道:“萬尚書,朕講的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任何問題!”

“陛下睿哲漸開,對禮法和祖宗成法理解,並無差錯,陛下說得對!”萬士和猛地打了個機靈,又不是他彈劾張居正,問他幹什麼!

小皇帝這一大段話,哪有一點點小孩子邏輯不清楚的模樣?!

從夫子重孝去談,這完全符合儒家禮法,哪怕是酸儒腐儒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從祖宗成法而言,勉孝勸廉、移親就養那是正經的祖宗成法;從眼下談,是清流請命不許廷臣、閣臣隔絕內外,纔有了見耆老的事兒;

大叫着: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莫不是賊人!

弘治年間,張皇后的妹妹入宮,孝宗皇帝下旨說要立張皇后的妹妹爲妃子,廷議不準,謝遷說:舜娶了堯的兩個女兒,陛下要立張皇后的妹妹爲妃,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謝遷這話的意思,很顯然是在說:孝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也敢自比堯舜?若是覺得自己能和舜比,就立這個妹妹爲妃。

這就是孟子說的:吾君不能謂之賊,大喊着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是國賊。

從禮法、祖宗成法、流程制度而言,小皇帝下詔讓張居正父親進京,這件事辦得根本沒有問題,萬士和又不想當國賊,自然不會反駁陛下的話。

太祖高皇帝能做,陛下不能做?

“哦,朕還以爲是朕理解錯了呢。”朱翊鈞開口說道:“緹帥,尋吳中行來,朕當面問問他!”

“緹帥?”

張宏在皇帝身邊,小聲提醒道:“陛下,緹帥,前日走了。”

朱翊鈞略微有些恍惚,吸了口氣清晨的涼氣,醒了醒神,他就是被氣糊塗了,新的緹帥剛剛任命,下章吏部還沒辦手續,眼下文華殿內,自然沒有緹帥。

他再次開口說道:“張大伴,你去傳吳中行覲見來。”

“臣領旨。”張宏急匆匆而去,沒過多久,就從翰林院把吳中行宣到了殿上。

吳中行上殿是極爲忐忑的,他進殿之後,五拜三叩首大聲的說道:“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翊鈞翻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說道:“爾上奏來言事兒,說定襄王王爵之事不妥。”

“言:右都督朱希孝,引英國公張懋例,乞追贈其兄朱希忠王爵,張懋追封非可爲例,希忠雖歷事三朝,不過效臣子職分之常,未嘗勒奇偉於邊疆,投難鉅於戎馬,生前被寵已足酬勞,歿後論功,難優異追封王爵,實非所應,上奏褫奪。”

“這是你的奏疏吧。”

吳中行跪在地上,聽聞皇帝一字不差的把他上奏的奏疏唸了出來,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臣仍認爲定國公之功,不足以封王爵!”

朱翊鈞嗤笑一聲,看着吳中行問道:“你以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什麼立場來反對追封定襄王王爵?讓朕褫奪已經追封王爵?伱是閣臣或者科道言官嗎?你有封駁事的職權嗎?”

“你不過是翰林院編修一名,修史薄功升官階一級,才正六品,緹帥引舊事請封,禮部、吏部、兵部部議後,送廷議論其功,定追封之事。若是朕一意孤行,你上奏來說也就罷了,難道廷議論定之事,因你一言而不能行?”

“死後殊榮,你還如此追擊,是爲博清名,還是爲了國朝體統?!”

吳中行被小皇帝一句一句的追問,給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他跪在地上說道:“臣是大明臣子。”

吳中行也是急中生智,陛下問他什麼身份,吳中行說他是大明臣子。

大明朝連縉紳都能上奏言事,雖然非常困難,但是通道是有的,比如極南縉紳藉着賀表罵殷正茂拆門,比如徐階藉着舊故,讓自己的學生們說話。

正因爲是大明臣子,纔會上奏。

“那這樣吧,你還做你的正七品吧,也別做正六品了。”朱翊鈞立刻說道。

吳中行一聽要奪了他的修史功勞,還要降一級,立刻就急了,急切的爭辯道:“啊?臣修史升官一階,這這這,無故褫奪,雷霆雨露皆爲君恩,臣請陛下憐臣盡忠之事。”

“慶賞威罰,豈能如此兒戲?”

朱翊鈞理所當然的說道:“對啊,慶賞威罰豈能如此兒戲啊,你有修史功,需要給你升官,定襄王就不能死後追封?”

“庚戌之變夜不卸甲,守備京師,不是功勞嗎?守備京師不算的話,那定襄王先後六十六次祭祀圜丘、方澤,還參加進士恩榮宴十九次,這不是功勞嗎?如果這都不算的話,那先帝和朕登基,定襄王持節掌冠,這是從龍之功,這不是功勞嗎?”

“好,這些,都不算!”

“世廟和先帝實錄,定襄王都是監修,你修史要升官,定襄王怎麼就不能追封了呢?!”

大明的國公也不是死後必然加一級追封王爵,也是要看功勞的,國公極爲尊貴,再往上就是王,活人不能封王,都會到國公去世後,把功勳攢到一塊算一算,能不能追封一個王爵。

更加明確的說,這就是個死後殊榮和尊重,這吳中行糾纏這等事,朱翊鈞當然要罵他。

“行,就依你所言,那就褫奪定襄王王爵,然後你也奪了修史功勞,降官一級好了,行不行?”朱翊鈞看着吳中行,說到了自己的處置方法。

吳中行敢同意,朱翊鈞立刻就下旨!

不過到那時,吳中行和朱希忠修史功被奪了,那從張居正到修史的鴻臚寺序班,全都要上奏自請命褫奪修史功勞。

朝中的朝臣們會這倍之的手段,難道朱翊鈞就不會倍之了嗎?

他不僅會倍之,他還會超級加倍!

“萬萬不行,臣有罪。”吳中行選擇了認輸,其他都能否定,這修史的功勞再否定的話,吳中行豈不是要得罪了朝中所有修史的人?

修史的功臣一長串,方方面面都有人,吳中行就是腦袋缺根弦也不能否認這個功勞,這可是難得的、稀缺的政治資本。

張四維爲了這份修史的功勞,恨不得跑去新鄭把高拱這碗餿飯新吃,也要計較的天大功勞!

吳中行只是爲了博清名!陛下這把修史功給奪了去,是要他死啊!這得得罪多少人?

連章上奏的不僅僅是吳中行,還有科臣劉不息、兵科右給事中陳吾德、御史楊相、南京廣東道御史蔣科等等,這是一連串的風力輿論,都是爲了博一個不畏權貴的清名。

只不過吳中行比較典型,被朱翊鈞給拉出來點名罷了。

朱翊鈞拿起吳中行的這本奏疏就給了張宏說道:“朕駁了你的奏疏,你還上奏來,現在朕當面給你解決了,你還有疑問嗎?沒有就把奏疏收回去吧。”

“臣謝陛下隆恩。”吳中行捧起了奏疏收進了袖子裡。

將每日所奏事務問究一二,俾諸臣得展盡底蘊,詳悉敷奏,這可是侯於趙當初上奏明確說的原話!

這是科道言官、清流們的誠懇要求,所以吳中行上奏言事,朱翊鈞召見奏(ma)對(ren),可是他們誠懇的要求!

張居正不言苟笑,面色嚴肅,但是譚綸真的有點憋不住了。

侯於趙的奏疏,不僅僅說張居正隔絕內外,甚至連廷臣在內一道給帶了進去,非要把小皇帝請出來,現在請出來了,滿意了?

廷臣、閣臣們隔絕內外,那是爲了科道言官們好!

朱翊鈞又拿起了吳中行彈劾張居正的奏疏說道:“說第二事,先生接養父親之事。”

“朕也不是偏袒私宥先生,葛總憲也常常彈劾先生,所言所事,皆有理有據,就說上次高啓愚事,朕明語偏袒,但是先生先罰了自己,把正一品俸的殊榮還了,奪了高啓愚的腰牌,還上奏讓高啓愚去泰西遍訪風土人情。”

“你能不能找點有用的來彈劾下?大家都很忙,朕一天忙到晚,明公們也很忙,國事飄零,摁下了葫蘆浮起了瓢,你能不能不浪費大家時間?”

朱翊鈞給張居正正一品俸,這就是個信號,在小皇帝的打算裡,等到考成法大成之後,就賜太傅。

太傅本就是朝廷輔佐大臣與帝師的官位,張居正乾的就是太傅的活兒,自然要有太傅的名。

太師、太傅、太保爲三公,正一品,爲虛銜兒,無定員,無專授。

徐階那什麼狗屁的太師,是太子太師,是太師的輔官,連三公三孤都算不上。

張居正在高啓愚案中,在皇帝百般寬宥的情況下,他還是把自己的正一品俸還給了皇帝,這個自己懲罰連葛守禮和海瑞都挑不出毛病來。

陛下釋放出的信號多麼明顯,那是要給活人太傅官職,結果張居正自己斷了這份殊榮的晉升之路。

朱翊鈞看着萬士和說道:“萬尚書,你來給他講講這裡面的禮法和祖宗成法?”

萬士和俯首領命,開口說道:“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萬士和從禮法開始講,講完了開始講祖宗成法,講完了祖宗成法,又開始講侯於趙裡面關於隔絕內外,元輔請陛下見外官、耆老、冤屈者的祖宗之法和現實意義。

“吳編修,你聽明白了嗎?還有什麼疑慮嗎?”萬士和並沒有講的太過於複雜,他就着陛下的思路從三個方面談了談此事。

“沒有了。”吳中行冷汗直流。

朱翊鈞把奏疏在上面畫了個叉號,問道:“你覺得你有理,你就現在說,廷臣都在,浙黨、晉黨、楚黨的黨魁都在,朕也在,你也把你的道理講講,朕也不是不讓你講理。”

“你若是現在不說,回去糾集言官連章再劾,甚至糾集言官朝天闕,那就不能怪朕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吳中行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沒有了。”

“行了,拿着奏疏回官署坐班去吧。”朱翊鈞給了張宏,讓張宏還了回去。

“臣告退。”吳中行俯首領命,走出文華殿的時候,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皇帝這常有理的樣子,到底是跟誰學的,這嘴皮子着實是有些厲害,條理之縝密,思路之完全,根本就是無懈可擊。

常有理的小皇帝,着實是有些可怕了。

“哈哈。”譚綸看着吳中行離開的背影,終究是笑出聲來。

張居正小心的提醒道:“大司馬,文華殿莊嚴肅穆之地!”

“是是是,元輔說的是。”譚綸趕忙止住了笑意,說道:“不應該笑,失儀,失敬,還請陛下治罪。”

所有的廷臣看向了月臺,小皇帝這嘴皮子一天比一天鋒利,這是跟馮保討要了一本氣人經修煉了嗎?今天,吳中行受難了。

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大司馬言重了,大家也別看着朕了,繼續廷議吧。”

張居正翻出了第二本奏疏,打開一看,眉頭一皺,開口說道:“還是吳中行的奏疏,他彈劾侯於趙妖言禍國,請罷初三朝會詳悉敷奏,理由是,陛下幼衝,怕…累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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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短暫沉默之後,譚綸立刻爆笑了起來!

他一笑,廷臣們在笑,連受到過專業訓練的糾儀官都在笑。

張居正也是等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文華殿莊嚴肅穆、神器所在,肅靜!”

大家這纔算是安靜了下來。

“那這件事已經議過兩次了,就沒有必要再議了,直接否了吧,大家有異議嗎?”張居正拿着吳中行的奏疏問道。

沒有廷臣有意見,這份奏疏被否了,初三,每月一次的朝臣受難日,仍然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朱翊鈞蓋了章後,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開口說道:“元輔先生大才,侯於趙國之幹臣。”

張居正趕忙俯首說道:“陛下謬讚,臣也是最近才察覺。”

張居正也察覺到接見朝臣的意義。

言官有一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招,叫科道言官朝天闕,遇事不決就磕頭,科道言官玩這招,玩的爐火純青,出神入化,遊戲規則就是法不責衆,傷了耳目之臣,就是傷了骨鯁正氣,就是傷了天下監察之事。

年輕的嘉靖皇帝,就上了這個當,陷入了被動之中。

朝廷需要科道言官履行耳目職責,彈劾不法。

但是皇帝每月初三接見朝臣,陛下親自回答奏對,有什麼話當面說,可以有效避免科道言官朝天闕的無賴招數了。

你有意見,陛下親自回答,還陳述理由,你要是反對,就當面說,再私下糾集,那就是無理取鬧、不忠不孝、天理難容了。

張居正採納侯於趙的奏疏,並沒有想到會有這等效果,當初只是覺得小皇帝日益有了皇帝的風采,能夠拉出來遛一遛,讓大家都見一見,鞏固下皇帝的威權,也迴應一下隔絕內外的風力輿論。

今天吳中行來,張居正就察覺到了其中的微妙之處。

初三朝會不僅要辦,而且要一直辦下去,有一定的實踐意義。

張居正拿出了第三本奏疏,開口說道:“廷議第三事,邊方屯耕,寶岐司奏請遴選農戶入寶岐司任職,方便至四方任事,各方水土不同,屯耕亦有不同,番薯救荒不二之法,仍需謹慎推行,暫不折賦。”

廷議吵吵鬧鬧的進行着,大明政務有條不紊的推行着。張四維除了給自己找到了給皇帝註解史書的活兒,還上奏說繼續分校《永樂大典》,並且請命雕版刻錄以傳萬世之功。

還別說,還真別說,這還真是個大活兒。

永樂大典修成之後,雖然有抄錄,但是一直沒有雕版刊印過,張四維這也不算是憑空造牌,真的找到了立功的地方。

廷議通過,永樂大典雕版刊刻,排上了日程。

關於殷正茂八月中旬攻伐呂宋之事,張居正並沒有廷議,這件事,其實朝廷能給的就是政策上的支持,至於其他,也幫不了什麼。

張居正拿出了一份奏疏鄭重其事的說道:“應天巡撫宋陽山、南京兵備太監張進、松江巡撫汪道昆、松江總兵俞大猷、松江提督內臣張誠等聯名上奏:請二事,第一事兒,請命清丈,除蘇、鬆、常、嘉、湖等中心地區之外,連較爲邊遠的滁州、和州、池州等地,也開始改行條鞭。”

七萬頃田是南衙五最富碩之地的侵佔,而整個南衙,包括滁州、和州、池州現在也納入了改行鞭法的序列之中。

王國光聽聞後,立刻說道:“而這次改行鞭法,要做的是:以人認地,以地計田,以田計糧。”

“自桂萼倡一鞭法,我們始終無法避免的一個問題,那就是,政令說是丈量權豪隱匿的田,可實際丈量的呢?都是老百姓的田,真正清丈都是清丈到沒有權勢的老百姓頭上。”

“如果這樣做的話,與我們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天下困於兼併,而我們朝廷的政令,越是清丈,越是激化兼併,那就是不施仁義、失道天下。”

“而如果不丈田,這些個權豪,會更厲害,更加無法無天,生殺予奪,天下亦亂。”

“難,兩難,亂,喪亂。”

這就是大明的國事,處處都是兩難,想找到兩難自解的辦法,更是難上加難,是做也錯,不做更錯,只能想方設法的往前走。

王國光進一步的說道:“面對這種兩難的局面,我們常常發現,我們困頓於一種沒有辦法跳出怪圈,清丈錯,不清丈也錯,一旦吏治有所鬆懈,清丈、清理侵佔,都是無用功,看似下的功夫都是白費的。”

“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種悲觀,那就是:就這樣吧,算了吧,差不多算了,做不做都沒什麼,爲何要做呢?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維持現狀,就可以了。”

“別人可以這樣,高談闊論,誇誇其談,但是財稅不行,國帑內帑空空如也,動一動身子都要銀子,連上元節的鰲山煙火都停辦了,哪兒哪兒都問我要銀子,所以我想了個辦法。”

“以人認地,以地計田,以田計糧,化繁爲簡,只收田賦,田在誰手裡,就問誰徵賦稅。”

正統元年起,大明就在江南實行的徵一法,就是將部分正賦折銀起運押送京師,每年大約有一百兩白銀的現銀入京;浙江、兩廣有部分實行均平銀法、福建出現了綱銀法、大明東南的雲貴川黔有十段錦冊法。

最終發展爲了一條鞭法。

而一條鞭法的真正意義:是合併賦役,將田賦和各種亂七八糟、巧立名目的徭役,合併一起徵收,是一種對賦役制度的簡化,同樣也是一種鞏固稅基的做法,是基於田畝的貨幣稅。

而想要真正的實現它,大明需要白銀,海量的白銀。

王國光繼續開口說道:“我舉薦,在廣東試行卓有成效的潘季馴,出任江西巡撫,並授予兼理軍務、全責裁理民田、官田和軍屯田的事務;舉薦一條鞭法的首創者龐尚鵬,到福建擔任巡撫。”

潘季馴是張居正的人,隆慶五年末,是張居正和高拱斗的最是兇狠的時候,潘季馴被晉黨雒遵,以漕船沉江事兒彈劾,潘季馴回籍閒住,就是那個譚綸在朝日壇咳嗽,彈劾譚綸失儀的雒遵把潘季馴給彈劾倒的。

而龐尚鵬則是晉黨的人,在河東巡鹽郜永春、張楚城以河東鹽法,彈劾張四維的時候,龐尚鵬被牽連,也致仕歸鄉。

而本來江西巡撫凌雲翼調往兩廣,任廣西巡撫,居殷正茂之下。

一旦殷正茂征伐呂宋不利,那真的是新賬舊賬一起算,殷正茂就算能僥倖過關,也要到南京做個閒散官,而不是爲任一方。

這是一連串的人事任命,大抵就是晉黨、張黨一換一,都起復了一人。

“我贊同大司徒所言。”張居正首先表態,而且非常明確的說道:“龐尚鵬爲晉黨,任事不應以黨別,我贊同龐尚鵬前往福建任事。”

葛守禮是極爲意外的,關於龐尚鵬的任職,當年楊博和張居正也溝通過很多次,奈何張居正始終不鬆口,現在終於肯鬆口了。

“好好好。”葛守禮感慨萬千的說道:“黨錮之禍,國之幹臣被黜爲民,是國朝損失,今日起用,甚好,甚好。”

張居正是個循吏,誰能幹就讓誰幹,龐尚鵬顯然是個能臣幹吏,既然他能任事,就讓他去。

沒人反對,張居正先寫了第一張浮票,而後張居正開口說道:“南衙諸官言第二事,則是設立海事學堂,專職培養海事將才、庶弁將、通事、舟師、船工等。”

“《禮記》曰: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

“養士之本,在於學校;貞教端範,在於督學之臣。我祖宗以來,最重此選。非經明行修、端厚方正之士,不以輕授;如有不稱,寧改授別職,不以濫充。”

“外省用按察司風憲官科道耳目之臣,爲博譽於一時,寧抗朝廷之明詔,而不敢掛流俗之謗議;寧壞公家之法紀,而不敢違私門之請託。”

“今海事荒廢因循頹靡亦如此,積弊日久振蠱爲艱;冷麪難施浮言可畏。”

“第一要務,廣推舉有能任事者,山東、南衙、浙江、福建、廣州等臨海官員縉紳,即可舉薦能用之人。”

張居正說起了南衙諸任事之臣提議設立海事學堂,順帶着,還把吳中行等一衆罵了一頓。

朱翊鈞也擡起了頭,記下了張居正的這句話:耳目之臣,爲博譽於一時,寧抗朝廷之明詔,而不敢掛流俗之謗議;寧壞公家之法紀,而不敢違私門之請託。

這話鞭辟入裡,將大明晚期科道言官的面目刻畫的入木三分,抗旨不遵扶搖直上,違私請託身敗名裂。

馮保看張居正說完,開口說道:“海事學堂事涉海貿事,咱家講的更明白些,這就是塊大肥肉,日後門生故舊,都是倚仗。”

“現在元輔讓大家推舉,這是不吃獨食,大家舉薦任事之人,最好是真的能做事的循吏,辦不成,舉薦之人不能任事,元輔先生吃起獨食來,各家各門,別再哭鬧糾纏就是。”

馮保就負責把話翻譯成大家能聽得懂的話,把話說明白,增加商議的效率,而不是隔着一層窗戶紙,玩你猜,你猜我猜不猜的遊戲。

大明明公是小孩呀,還猜!

而馮保的意思很明確,這塊大肥肉,張居正拿出來分了,若是遍訪賢良,推舉出來的人,不能好好任事,那張居正就只能吃獨食去了。

“諸位以爲呢?”張居正看着所有人。

“這不是我們浙黨,要佔了天大的便宜嗎?”譚綸一聽此言,樂呵呵的說道。

晉黨、張黨都因爲地理原因,在海事上,短時間沒有能拿得出來的人才,而譚綸作爲浙黨黨魁,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大家都是悶聲發大財,譚綸這豁達的性子,講究的就是得了便宜還說出來。

譚綸還真有人選,眼下南京刑部尚書趙錦的兒子趙士禎,就是個火器天才。

“只求成事。”張居正看了一圈,葛守禮、海瑞不反對,禮部尚書萬士和、工部尚書朱衡極爲贊同的情況下,這建立海事學堂的事兒,就算是有了章程。

萬士和猶豫了下說道:“要不要請一些佛郎機人任事?”

“初建仍以明人爲宜,安定後再聘請佛郎機人爲教習,未嘗不可。”張居正稍微想了想,部分贊同了萬士和的想法,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紅毛番在海貿事上,就是比大明強,這沒什麼好丟人的。

大明也有韃官,就是韃靼人投效大明爲官。

合作與對抗,就像知行、矛盾一樣,互相對立而統一。

初建就用紅毛番顯然不行,等到安定下來,紅毛番也不是不能用。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取長補短去蕪存菁,是陛下提出對外交流的總綱領。

廷議在吵吵鬧鬧中結束,朱翊鈞並沒有讓侍讀、侍講入殿,而是頗爲擔心的說道:“先生以爲,殷正茂攻伐呂宋,結果如何,是輸是贏?”

張居正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勝負乃兵家常事,臣也看了塘報,應該很難很難。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言勝難如登天。”

朱翊鈞想了想卻搖頭說道:“朕覺得殷正茂能贏,若是他贏了,就派他去呂宋做總督如何?”

殷正茂在極南都要做土皇帝了,呂宋孤懸海外,殷正茂到了呂宋做總督,豈不是實質上的裂土分封?入大明則爲大明總督,出大明則爲呂宋大王。

朱翊鈞用人就突出一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幹就一直幹,人心,是最堅定的也是最脆弱的,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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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429章 買得吳船載吳女,都門日日醉醺醪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六十八章 楊博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是一個問題第404章 顛倒黑白,倒行逆施第471章 蒸汽機是要吃人的第318章 跟着陛下有錢賺第465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第九十一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顆機械蛋第二百零四章 《勞動圖說》朱中興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師講武學堂和皇家格物院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524章 皇國興廢,在此一舉!尊王攘夷,就第445章 戚繼光沒有等到屬於他的十二道金牌第一百二十章 觀天下英雄,唯元輔與載堉耳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一十三章 有辱斯文第341章 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第314章 出使泰西使者返京,只帶了一堆的書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一百七十七章 鎮庫大錢真的很大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創造發明?第327章 陛下,臣真的沒敢多拿一釐錢!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第398章 大明皇帝的留一手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學附加捲第二百六十三章 該殺殺,該抓抓,該拔舌頭拔舌頭第463章 天道偏偏負善人,世事翻騰似轉輪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毛與呢絨第七十章 天恆變,道亦恆變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九十二章 此物甚好,送於首輔先生使用第一百九十九章 當大明的看門狗,豈不是能吃到骨頭?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500章 更多的鋼材,只是爲了製造農具第五十六章 面子、裡子、尊嚴,都是靠自己掙來的!第320章 爲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第488章 一個大明,都是王民第五章 皇帝的信牌第360章 陛下這個樣子,都是你張居正教的!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第316章 黑夜待久了,總怕太陽不會升起第二百二十九章 至此,已是科學第七十章 天恆變,道亦恆變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們失去了一切,但是獲得了自由第二百零一章 海總憲,朕有個主意第六十七章 這,只是一個開始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489章 仁天子御極之世,天下至幸!第三十章 德爲心中法,法爲成文德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鄭公來去匆匆,寧遠伯入京面聖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二百三十二章 陛下比王謙還壞!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322章 他們那裡不適合種地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帶陛下去青樓!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二百六十八章 論跡不論心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懷,德威兼用感心攝第407章 愛我家園,清潔先行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一百四十五章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第314章 出使泰西使者返京,只帶了一堆的書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第353章 不是思維簡單,而是這樣做效率最高第二百一十四章 煤市口大火第324章 朕有一事,失信於天下第九十二章 此物甚好,送於首輔先生使用第289章 你問朕是什麼人?朕的名字不可探聞第三十章 德爲心中法,法爲成文德第十章 一波三折第440章 羊毛來了,韭菜就沒了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輔可怕,還是陛下可怕?這是一個問題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396章 人主當急萬民之所急第292章 賤儒類犬第二十九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第二百五十七章 僱傭營團,借雞下蛋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441章 利者,人之所欲也第六十四章 壞的極其純粹第二百六十八章 論跡不論心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需要一個機會的戚繼光
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429章 買得吳船載吳女,都門日日醉醺醪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六十八章 楊博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是一個問題第404章 顛倒黑白,倒行逆施第471章 蒸汽機是要吃人的第318章 跟着陛下有錢賺第465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第九十一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顆機械蛋第二百零四章 《勞動圖說》朱中興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師講武學堂和皇家格物院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524章 皇國興廢,在此一舉!尊王攘夷,就第445章 戚繼光沒有等到屬於他的十二道金牌第一百二十章 觀天下英雄,唯元輔與載堉耳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一十三章 有辱斯文第341章 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第314章 出使泰西使者返京,只帶了一堆的書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一百七十七章 鎮庫大錢真的很大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創造發明?第327章 陛下,臣真的沒敢多拿一釐錢!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第398章 大明皇帝的留一手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學附加捲第二百六十三章 該殺殺,該抓抓,該拔舌頭拔舌頭第463章 天道偏偏負善人,世事翻騰似轉輪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毛與呢絨第七十章 天恆變,道亦恆變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九十二章 此物甚好,送於首輔先生使用第一百九十九章 當大明的看門狗,豈不是能吃到骨頭?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500章 更多的鋼材,只是爲了製造農具第五十六章 面子、裡子、尊嚴,都是靠自己掙來的!第320章 爲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第488章 一個大明,都是王民第五章 皇帝的信牌第360章 陛下這個樣子,都是你張居正教的!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第316章 黑夜待久了,總怕太陽不會升起第二百二十九章 至此,已是科學第七十章 天恆變,道亦恆變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們失去了一切,但是獲得了自由第二百零一章 海總憲,朕有個主意第六十七章 這,只是一個開始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489章 仁天子御極之世,天下至幸!第三十章 德爲心中法,法爲成文德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鄭公來去匆匆,寧遠伯入京面聖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二百三十二章 陛下比王謙還壞!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322章 他們那裡不適合種地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帶陛下去青樓!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二百六十八章 論跡不論心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懷,德威兼用感心攝第407章 愛我家園,清潔先行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一百四十五章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第314章 出使泰西使者返京,只帶了一堆的書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第353章 不是思維簡單,而是這樣做效率最高第二百一十四章 煤市口大火第324章 朕有一事,失信於天下第九十二章 此物甚好,送於首輔先生使用第289章 你問朕是什麼人?朕的名字不可探聞第三十章 德爲心中法,法爲成文德第十章 一波三折第440章 羊毛來了,韭菜就沒了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輔可怕,還是陛下可怕?這是一個問題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396章 人主當急萬民之所急第292章 賤儒類犬第二十九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第二百五十七章 僱傭營團,借雞下蛋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441章 利者,人之所欲也第六十四章 壞的極其純粹第二百六十八章 論跡不論心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需要一個機會的戚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