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

大明天使張誠、張進二人負責前往瓊州宣海瑞回京,張誠是乾清宮太監張宏的義子,張進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的義子,聖旨已經八百里加急送往了瓊州,兩位天使出京,是有別的差遣。

天子南庫——月港。

海瑞接到聖旨後回到廣州府電白港上船至福建澄海縣月港,而後乘船至松江府停靠,再一路北上至天津衛下船,入京爲官。

月港,是大明朝唯一一處合法的民間海上貿易始發港。

嘉靖四十三年,倭患漸漸平息,譚綸在善後的《備遠略以圖治安疏》中,以世人濱海而居者,不知其凡幾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禁的政策導致百姓困苦不堪,開啓了請命開海的風力,之後朝廷對此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開海的阻力極其巨大,可是倭患也讓朝廷疲憊,最終在經過反覆鬥爭中,開海派逐漸佔據了上風。

隆慶元年,在朝中‘市通則寇轉而爲商,市禁則商轉而爲寇’的風力(輿論)之下,福建巡撫都御史涂澤民,上奏請求開海,隆慶皇帝立刻應允。

月港這個自隋唐就已經對外開放的港口,終於開放了。

朝中以開海爲主要綱領,以嘉靖年間平倭作戰爲凝聚力形成了一個擁有一定規模,遍佈科道言官、軍事、政治的政治集體。

月港其形如月,因而得名,在海澄縣兩裡多長的江岸上,共有八座棧橋碼頭,順着九龍江入海口,由西向東並列,站在棧橋上,向月尾望去,則是一座座潮起潮落之中,若隱若現的島嶼。

再遠處是海天一色,海面似乎和天融合在了一起,帶着海腥味的海風吹動着海面,一層層的浪花打在礁岩上,拍出了一朵朵泛着晚霞金光的浪花,海風吹過了海面,吹出了陣陣波浪,吹過了海船直衝雲天的桅杆,吹過了駁船,吹動着張誠、張進和羅拱辰的衣角。

張誠、張進和羅拱辰,客套着大海真的是風平浪靜。

張誠端着手,站在風中,看着羅拱辰問道:“有話直說,陛下知道了羅同知的祥瑞後,見獵心喜,已經在上林苑的景山開闢了一處十畝的地,陛下親事農桑,咱家來這裡,就是爲了問羅同知一句,羅同知送上京師的祥瑞,真的能畝產二三十石嗎?”

“茲事體大,還請羅同知據實回答。”

羅拱辰長得極其壯碩,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看起來格外的敦實,他是舉人出身,但卻是個武人,舞文弄墨他不在行,但是打架他很在行。

作爲都餉館的海防同知,因爲羅拱辰回京述職攀上了元輔張居正的關係,眼下都餉館以羅拱辰爲首。

“兩位天使請看這裡。”羅拱辰指着沙灘邊上,一大片的白色小花說道:“這些都是番苗,隨便切了下種下,如今已經鬱鬱蔥蔥了。”

“我自然不敢欺瞞主上,這些番苗,如果種植得當,能打一千五百多斤的糧食,若是隨意種一下,也能打六七百斤。”

張誠算是安了幾分心,臨行前,張宏頗爲鄭重的告訴張誠這個義子務必詢問羅拱辰是否在撒謊,陛下既然親事農桑,那就要有個結果。

張誠和張進兩個太監,來到月港的目的是,點檢天子南庫。

月港下海商舶需要領引,也就是通行證,萬曆元年一共核發一百一十份,而每日進入大明海船港口大約有兩百多艘,按照百值抽六的稅法,每月都餉館都餉六萬兩金花銀,每年大約有七十二萬兩白銀作爲商稅入京。

張居正的私宅全楚會館,算上每三年一次開館招待進京會試的楚地士子,平均一年用銀一千二百兩金花銀。

七十二萬兩白銀,大約能夠供養張居正全楚會館六百二十年,也就是公元2193年。

所貿金錢,歲無慮數十萬,公私並賴,這是朝廷開海後,對海禁之事重新考量的重要原因,自然不乏對開海事狺狺狂吠之人,奈何朝廷沒錢、皇帝沒錢,禁海的輿論仍在,但是朝廷已經打定了主意與民爭利了。

大明的朝廷是真的窮,沒有糧也沒有白銀。

“兩位大璫,我有件事想打聽打聽。”羅拱辰拿出了兩封鹽引遞了出去,但是讓羅拱辰非常尷尬的是,兩個宦官誰都沒接這個鹽引。

鹽引是錢,一份大鹽引價值一兩五錢銀,羅拱辰大約拿出了十多張的鹽引,超過了五十兩銀子。

海風吹着鹽引,略顯尷尬。

哪個宦官不貪錢?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宦官不接賄賂?

羅拱辰稍加思索,就知道自己辦了蠢事,這兩位大璫前來,鹽引就只有一份,他面色略微有些心疼,又摸出了十多張鹽引,兩隻手伸了出去,這一人一份,纔是做事之道。

鹽引在海風中吹得嘩啦啦作響,氣氛極其尷尬。

“羅同知收回去吧,不是嫌少,實在是不能拿,老祖宗和二祖宗都下了死令,誰在外面收錢,被外廷人拿住了把柄,自己找個井跳進去,羅同知想問什麼就問。”張誠打破了沉默和尷尬,解釋了下原因。

一路上,張誠和張進,已經不厭其煩的解釋了很多遍,到哪裡,官吏們,都不相信太監不收錢,這件事很是離譜。

最根本的原因,是馮保這個老祖宗不讓收,二祖宗也不讓收,老祖宗和二祖宗現在雖然沒有明爭但是也有暗鬥,若是誰的人,在外面出了問題,宮裡的座次排名很容易就改寫了。

陛下說到了王振,也敲打過了,馮保不想當王振,而且自打他不收錢以後,坐在文華殿上廷議的時候,罵人的時候,那叫一個理直氣壯,罵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閹黨什麼時候,這麼揚眉吐氣過?

馮保也逐漸想明白了,鈴鐺沒了就真的沒了,搞那麼多錢在手裡,留給收的義子?還不如活的痛快些。

羅拱辰十分不解的收起了鹽引,問道:“我去年進京的時候,想要收洋船的稅,這事,還能辦嗎?”

“收!”張誠立刻說道:“必須要收!”

張進也是面色鄭重的說道:“不收洋船的稅,留着他們下崽嗎?羅同知稍安勿躁,朝裡還在磨牙,但是元輔先生還是要推動的。”

對於收洋船的稅,這件事本身,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朝中仍然有阻力,陸樹聲禮部尚書,就是那個最大的阻力。

“眼下就遇到了一件難事。”羅拱辰面色凝重的說道:“一艘佛郎機人的四桅大帆船,請求入港商貿,這是抽分還是不抽分呢?”

張誠疑惑的問道:“按制入港就是,那船上運的是什麼讓羅同知如此慎重?”

“白銀。”羅拱辰頗爲肯定的說道。

“羅同知不是說了嗎?到港商舶大抵都有白銀,有白銀有什麼奇怪的嗎?”張進略顯不解的問道。

羅拱辰面色極爲複雜的說道:“這艘船上,全是白銀,大約有四百萬兩白銀,約有二十五萬斤。”

張誠和張進本來風輕雲淡的表情變得略顯有些錯愕,張誠看着羅拱辰說道:“你說多少?”

羅拱辰凝重的說道:“四百萬兩,二十五萬斤,爲了購買生絲、錦緞、棉布、茶葉、瓷器等。”

“一艘船,四百多萬兩白銀…羅同知,咱們月港有多少兵馬?”張進的眼神變得奇怪了起來,十多張鹽引他不放在眼裡,但是四百多萬銀子放在眼前。

搶!

朝廷都要窮瘋了,這邊卻有一條大船,上面裝滿了白銀!

四百萬兩白銀!

“大璫,搶只能搶一條船,可是做生意,可以細水長流。”羅拱辰低聲說道。

羅拱辰想要抽分,四百萬兩白銀,按照百值抽六覈算,那也有二十四萬兩白銀之多,月港一年才七十二萬兩白銀,這一艘船就超過了二十四萬兩,若是有指標的話,就這一艘船就完成了四個月的指標!

張進略顯有些爲難、一言不發,搶沒問題,但是干涉地方政事兒,慎重起見,張進並沒有表態。

乾清宮太監張宏義子張誠,卻咬着牙口,開口說道:“因事而制禮,當事而立法。都餉館就是都餉的,先抽分再說,這件事若是朝廷怪罪下來,咱家來擔責!”

張誠有這個資格說這句話,因爲他是黃衣使者,他出門在外,代表的是天子,所以他有一些決斷權,但是很少有人會行使這個決斷權,專事專權,他既然是來等海瑞的,就不應該多管閒事。

但是張誠表示,這洋船收稅,先收着,真的有責罰,那也是他的座主,宮裡的二祖宗張宏去懲罰他,外廷管不到宮裡去。

先把錢拿到手再說。

“那就抽。”羅拱辰想了想,還是決定幹了,就是沒有人挑大樑,羅拱辰都打算抽分,更別說現在有人挑大樑了。

都餉館,就是來都餉的!

大明商舶的船要抽!番夷商舶的船也要抽!

爲了這次都餉,羅拱辰召集了大約一百多艘小船,十幾艘戰座艦,近三千軍士,纔派人和大帆船上的人進行溝通往來,確認抽分等逐項事宜。

通事乘坐着小船,來往於大明朝廷和大帆船之間,很快就溝通好了諸多駁引入港的多項事宜。

大帆船和大明的船迥異,它更加修長,吃水更深,而且船首和兩側佈滿了黑洞洞的炮管,主桅掛方形的大橫帆,後面三條帆爲斜三角帆,這種斜三角的風帆是縱帆,縱帆船逆風行駛時,先向一方轉,然後再轉向另一方,沿着‘之’字型蜿蜒向前。

佛郎機的四桅帆船是個龐然大物,在反覆溝通之後,大帆船開始緩緩收攏鵝毛扇一樣灰白或赭色的帆,逐漸停在海面上,任由駁船的繩索套在船上。

呂宋總督弗朗西斯科·桑德和船長安東尼奧·摩爾迦,在船上展開了激烈的爭吵。

“船長,我們答應了大明人收起了我們的獠牙,他們就會衝上來,把我們殺死,把我們的白銀搶走!我們應該將火藥塞進炮管裡,把弓上的支撐拆下,隨時準備戰鬥。”弗朗西斯科對船長的命令,非常不理解,並且大聲咆哮着發出了自己的質疑。

船長安東尼奧,從墨西哥的里科峰波多西城而來,穿過了一望無際的太平洋,纔來到了呂宋,纔來到了月港,怎麼能夠收起弓、將火炮用木料封堵呢?

萬一大明人衝了上來,他們就只能束手就擒。

船長安東尼奧·摩爾迦卻搖頭說道:“總督,你的那封書信已經被國王否定過了,你在書信中說:要征服大明,只需要兩千到四千的士兵,我現在看到了大明的海防,伱告訴我,兩千士兵到四千士兵,如何征服他們?”

弗朗西斯科頗爲確切的說道:“只要有機會,每一個大明人都會變成海盜,沒有人忠誠於他們的皇帝!我們可以先派出傳教士,滲入蒐集敵情並策反內應,而後掀起內亂,趁着中國內亂之時,我們以‘護送大明人回國’爲由出兵,佔據領土,一步步的佔領。”

“我前年九月就寫好了征服中國的計劃書,卻沒有一個人迴應。”

安東尼奧笑着說道:“因爲國王不是蠢貨。”

“你看到那些戰艦了嗎?他們有幾十艘船,而我們只有一艘武裝商船,你的意思是,我們要用一艘商船,對抗一眼看不到邊界的戰艦嗎?”

“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打仗的,我們像刺蝟一樣張開我們的尖刺,結果就是我們會死,他們會得到我們的白銀,這裡是大明的地盤,在大明的地盤上,張開了弓箭和火炮,這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他們只收6%的稅,帝國該死的各地總督和稅務官,一次就要收我們30%的稅!”

安東尼奧最後一句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

海貿是風險與機遇並存,風險就是風浪、暗礁、兇狠的土著,即便是經歷了這些,還要被各地的總督刁難,墨西哥總督和秘魯總督,在安東尼奧身上,刮下了超過30%的稅。

若非安東尼奧賄賂了稅務官,申報載貨寫的少了許多,這一趟下來,冒了這麼大的風險,還要賠錢。

緘默原則,就是在申報載貨單上填寫的多少貨物,就是多少貨物,各地的稅務官保持沉默,不再登船檢查,當然,要讓稅務官保持緘默,就必須給各地的稅務官一定的好處。

以安東尼奧的鵜鶘號爲例,他申報的載貨價值五十二萬銀幣,八雷亞爾銀幣。

出發時候,他的船上的確只有五十二萬銀幣的貨物,但是離港之後,會有一大堆的小船補充它的貨艙,安東尼奧在秘魯在墨西哥,在呂宋,都賄賂了稅務官,讓他們對船上貨物的數量,保持緘默。

這一次在月港,安東尼奧如實選擇了申報,大明朝廷的稅率只有區區6%,令安東尼奧頗爲驚駭,而且安東尼奧並不認識大明稅務官。

“好了,不用太擔心,他們不是兇殘的土著,就我所見,大明人似乎比我們更加文明,我們下船吧。”安東尼奧寬慰了一句弗朗西斯科,開始下船,身後跟着幾個穿着亞麻衫的僕從。

安東尼奧是個商人,他願意爲開拓財路,承擔一定的風險。

“很高興能夠來到神秘的東方大國,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這裡的傳說,今日終於踏上了這片神秘的地圖,這是我給各位帶來的禮物。”安東尼奧並沒有下跪,而是不倫不類的行了一個作揖的禮節。

幾個穿着亞麻衫的僕人打開了幾口木箱,裡面是排列整齊,密密麻麻的八雷亞爾銀幣。

羅拱辰、張誠、張進打量着面前打扮古怪的男子。

安東尼奧和弗朗西斯科,都帶着一個斜黑帽,帽子上彆着一根羽毛,寬大的天鵝絨外套,內襯卻是棉布,胸前掛着一堆的掛飾,形制主要是十字架的模樣。

安東尼奧,身長不到六尺,高鼻深目,貓睛鷹嘴,面貌赤銅,頭髮翻卷和鬍子都是棕紅色,而弗朗西斯科則比安東尼奧矮多了,只有五尺(1.6米)左右。

羅拱辰等一衆大明官員打量着紅毛番,紅毛番也在打量着大明官員,第一個直觀的感覺,就是大明官員,等級森嚴,他們胸前的補子上圖案,代表了他們的地位。

羅拱辰往前走了幾步,拿出了一枚銀幣,銀幣的正面是個國王的頭像,而背面刻着王冠和代表着佛郎機王室的盾徽,在盾徽兩側,則是兩根赫拉克勒斯之柱,有紙卷繞柱,像極了:$。

“我失禮了。”安東尼奧看到羅拱辰將銀幣放了回去之後,示意亞麻衫的僕人把箱子合上。

這麼多人,公然行賄,可能會違反當地的法律,這種事悄悄地來比較合適。

羅拱辰對銀幣很感興趣,一枚銀幣大約六錢七分重,佛郎機人帶來的銀幣並不多,更多的是銀錠。

抽分開始進行,都餉館的海防同知共有五位,在場的太監一共有四位,福建巡撫、巡按御史、福州知府等一衆盯着抽分稱重的事兒。

羅拱辰估計大差不差,這艘大帆船一共帶來了四百零二萬兩白銀,按制抽分二十四萬一千二百兩,這筆稅金,會押解至京師,國帑和內帑對半平分。

所貿金錢,歲無慮數十萬,公私並賴。

安東尼奧是非常疑惑的。

按照他的估計,收了稅之後,應該有各種各樣的刁難纔對,他都準備好了打點關節的銀幣,但是抽分之後,他們拿到了都餉館出具的都餉單,就可以開始收購貨物了。

“這就結束了嗎?似乎和總督說的不一致。”安東尼奧對着弗朗西斯科,頗爲不解的說道:“西斯科,你在東方日久,大明官僚們辦事,都是這麼迅速和簡潔嗎?”

弗朗西斯科更加迷茫的說道:“正好相反,應該有稅務官、城防官等等各種官員刁難纔對,因爲之前從呂宋貨運到大明,就遭到過許許多多的刁難。”

“我們見到的那兩個臉上沒有鬍鬚的人,應該是大明皇帝派的宦官使者,所以沒人敢在使者在的時候,刁難我們。”

弗朗西科斯猜測那兩個臉上沒有鬍子的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宦官。

安東尼奧這才瞭然,開口說道:“看,你跟我說:每一個大明人都會變成海盜,沒有人忠誠於他們的皇帝。”

“但是皇帝的使者在月港,這些官員連刁難我們的事兒都不敢做,如果這都不是忠誠,那忠誠又是什麼?”

“好吧,我承認,我對這片神秘的土地,不是足夠了解。”弗朗西科斯略微有些感慨,這片富饒的土地,似乎不是那麼容易征服。

坐在數千裡之外的天子,只需要派出兩個看起來不那麼壯碩的宦官,就能讓地方官員收起平日那些醜惡的嘴臉。

шωш⊕ ttκǎ n⊕ ℃O 果然是奇怪的而神秘的東方世界。

“我們帶來了六百萬的銀幣,這個小小的港口,能滿足我們嗎?”安東尼奧略微有些擔心的說道。

弗朗西斯科是西班牙任命的呂宋總督,他笑着說道:“你就是帶來六千萬的銀幣,哪怕是更多,月港也能滿足你,當然你要是帶來六億枚銀幣,那就不行了。”

弗朗西斯科舊在呂宋,他太瞭解這片土地的富碩了,這裡的產出應有盡有,就像是一個永遠吃不飽的怪物一樣,無論多少銀幣扔進大明,都無法填飽這個怪物貪婪的胃口。

張誠是非常忐忑不安的,他是宮裡的宦官,領了宣海瑞回朝的差遣,在月港等待海瑞乘船從廣州市舶司來到月港的時候,張誠做主,對洋船進行了抽分,這不是他的職權範圍之內,甚至有些僭越。

“現在知道慌了?”張進卻坐的安穩,看着張誠惶惶不安的模樣,就滿是笑意,出宮辦差,都是能少說就少說,能少做就少做,能撈錢就撈錢,這纔是宦官出宮的本職工作,這支持地方官收洋船的稅,回了京,決計會吃言官的彈劾。

“等回了京師,陛下、太后是打是罵,是殺是沉井,都行,反正我把銀子帶回去了,這月港不就是天子南庫嗎?”張誠寬慰着自己。

把錢帶回朝廷,他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但是朝中言官兇狠,怕是又要抓着這件事彈劾內官干政了。

六月,海瑞接到聖旨就開始啓程,自廣州府電白港上船,來到了月港,停泊了一天,開始南上,至寧波停泊一日,再次出發。

八月初,海瑞在天津衛下了船,同行的還有他的夫人王氏、小女兒,兩名宦官張誠和張進,以及二十四萬一千二百兩的抽分銀。

海瑞以都察院右都御史正二品宣回朝中任事,他安頓好之後,先去吏部報到領了自己的印綬,和楊博聊了幾句,又到都察院報到,和葛守禮閒談一二,纔回到家中。

次日的清晨,海瑞身穿正二品繡錦雞補子,站在了文華殿前,等待着廷議。

右都御史本就是廷臣之一,海瑞的衣服有些寬大,吏部沒想到海瑞會這般瘦弱,做的朝服有些大了。

淨鞭三聲響後,羣臣入殿。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羣臣見禮。

朱翊鈞伸出小手說道:“免禮,朕昨日聽聞海總憲回朝了,海總憲何在?”

“臣見過陛下。”海瑞出列,俯首說道。

朱翊鈞打量了下海瑞,他站的筆直,略顯清瘦,眼神炯炯有神,渾身的書卷氣,無愧於山筆架的綽號。

“好好好,諸位大臣都坐,繼續廷議吧。”朱翊鈞擺了擺手,示意羣臣就坐廷議。

葛守禮率先發難,開口說道:“福建道巡撫、巡按御史,福建左佈政等一衆,彈劾內官中人張誠,干涉朝政,私開海防接駁洋船,設卡抽分收稅。”

張進置身事外,沒有在彈劾的名單上,因爲張進並沒有表態。

王國光一聽這話,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昨天這筆錢和內帑分賬後,已經進了國帑,國朝財用大虧,國帑財政拮据,捉襟見肘,這筆銀子,倒是能應應急。

馮保在觀察形勢,打算好好教訓下葛守禮,雖然張誠是張宏的義子,但是這筆銀子進了內帑,內承運庫太監可是臉上樂出了褶子,朝廷沒錢,內帑其實也沒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講那麼多狗屁的大道理,屁用都沒,手裡沒把米,叫雞,雞都不應!

馮保還沒開口說話,海瑞則是站起身來俯首說道:“陛下,我大明有祖訓,內官中人干政,朝無定策接駁收稅,其下者,則巧言令色,獻媚人主,竊弄國柄,荼毒生民,小信以幸恩,繼乃敢爲大奸、大惡以亂政。”

朱翊鈞看着海瑞,等着海瑞把話說完,這話朱翊鈞能聽懂,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和聖恩,就敢爲大奸,大惡就敢亂政,禍國殃民。

海瑞繼續說道:“但是這件事上來看,臣倒是以爲張誠所爲並無不妥,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大帆船就在海上,若是不抽分,則日後大帆船到港皆不可抽分,屆時,都餉館還有什麼設立的必要嗎?”

“臣懇請陛下明鑑。”

大帆船第一次到月港,朝廷若是第一次不抽分,日後就沒法抽分了,容易起衝突,此端一開,到時候都餉館也別辦了,都不到餉,還設什麼都餉館?

朱翊鈞聽完就笑了,海瑞這話,說的就很怪。

海瑞這話總結起來,張誠這事兒辦得,不對,但也沒錯。

天恆變,地恆變,人恆變,海瑞讓徐階還田,結果被人彈劾回籍閒住,海瑞也在變,他還是他,只是變了一個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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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477章 太殘忍了!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民之骨血已罄,國用之費出無經第335章 賺錢,寒磣嗎?不寒磣第一百七十章 大明皇帝的鎮國神器第460章 自由的界限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崇古強烈的求生欲第四十五章 發乎己者有不忠第390章 不過是舊時代的殘黨罷了第338章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第346章 去奢崇儉,誠乃救時要務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331章 誰爲萬民奔波,誰爲萬民之王第303章 漢王代替虜王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是一個好主意!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391章 只能以七尺之軀許國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八十三章 《矛盾說》已然大成,成書刊刻天下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四十九章 給戚繼光封個伯爵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301章 這結個婚,比西山拼殺都累!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讓朕跪着當皇帝?沒門!第351章 大明沒有貴族第498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329章 京師第二闊少第325章 定義別人的過去,就是定義他們的未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一百一十一章 拆門搬牀募軍餉,單刀赴會勸賊降第503章 買不盡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426章 智者之屋的話療第294章 等,等太陽落山;等,等天下有變三江感言+上架感言第523章 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聖天尊第一百八十六章 許願池裡的王八都搖頭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510章 勝則反攻倒算,敗則懷恨在心第368章 是誰蠱惑陛下變的如此邪惡第二百零三章 讀書人最後一絲臉面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二百七十九章 朕出一千萬銀,圖謀世界之路第二百五十二章 賤儒們那張犯賤的嘴第381章 君子之惡,小惡爲大惡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七十四章 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第一百零九章 一步錯,步步錯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第316章 黑夜待久了,總怕太陽不會升起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413章 作惡多端,大禍自招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443章 大明新秩序的建築師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譚綸,認可譚綸,成爲譚綸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516章 一身偃臥蓬蒿穩,四海蒼生恐未安第一百零六章 憑空造牌小皇帝第427章 土著只是一種猿第二百零七章 朕以大明天子的名義,判爾斬立決第484章 人教人,千遍教不會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524章 皇國興廢,在此一舉!尊王攘夷,就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288章 怎麼可能讓狗皇帝順意!第七十二章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一百二十三章 刀筆吏所以敗人壞事之法第二百零九章 朱翊鈞的算學小課堂,開課了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455章 私掠許可證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五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兒,竊不是偷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286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416章 王謙,果然是個紈絝!第六十五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第351章 大明沒有貴族第一百六十一章 克復大寧衛第一十七章 妖孽竟是我自己!第一章 刺王殺駕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一十四章 利益交換第487章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墾荒蕪田第二百八十二章 陛下說完了,可有人有異議?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東林元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477章 太殘忍了!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民之骨血已罄,國用之費出無經第335章 賺錢,寒磣嗎?不寒磣第一百七十章 大明皇帝的鎮國神器第460章 自由的界限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崇古強烈的求生欲第四十五章 發乎己者有不忠第390章 不過是舊時代的殘黨罷了第338章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第346章 去奢崇儉,誠乃救時要務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331章 誰爲萬民奔波,誰爲萬民之王第303章 漢王代替虜王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是一個好主意!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391章 只能以七尺之軀許國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八十三章 《矛盾說》已然大成,成書刊刻天下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四十九章 給戚繼光封個伯爵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301章 這結個婚,比西山拼殺都累!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讓朕跪着當皇帝?沒門!第351章 大明沒有貴族第498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329章 京師第二闊少第325章 定義別人的過去,就是定義他們的未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一百一十一章 拆門搬牀募軍餉,單刀赴會勸賊降第503章 買不盡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426章 智者之屋的話療第294章 等,等太陽落山;等,等天下有變三江感言+上架感言第523章 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聖天尊第一百八十六章 許願池裡的王八都搖頭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510章 勝則反攻倒算,敗則懷恨在心第368章 是誰蠱惑陛下變的如此邪惡第二百零三章 讀書人最後一絲臉面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二百七十九章 朕出一千萬銀,圖謀世界之路第二百五十二章 賤儒們那張犯賤的嘴第381章 君子之惡,小惡爲大惡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七十四章 嫂溺須援之以手,事急從權宜之計第一百零九章 一步錯,步步錯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第316章 黑夜待久了,總怕太陽不會升起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413章 作惡多端,大禍自招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443章 大明新秩序的建築師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譚綸,認可譚綸,成爲譚綸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516章 一身偃臥蓬蒿穩,四海蒼生恐未安第一百零六章 憑空造牌小皇帝第427章 土著只是一種猿第二百零七章 朕以大明天子的名義,判爾斬立決第484章 人教人,千遍教不會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524章 皇國興廢,在此一舉!尊王攘夷,就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288章 怎麼可能讓狗皇帝順意!第七十二章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一百二十三章 刀筆吏所以敗人壞事之法第二百零九章 朱翊鈞的算學小課堂,開課了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455章 私掠許可證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五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兒,竊不是偷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286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416章 王謙,果然是個紈絝!第六十五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第351章 大明沒有貴族第一百六十一章 克復大寧衛第一十七章 妖孽竟是我自己!第一章 刺王殺駕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一十四章 利益交換第487章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墾荒蕪田第二百八十二章 陛下說完了,可有人有異議?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東林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