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大惡人黃公子,仗勢欺人

水師軍兵滅倭和討了個倭女媳婦不矛盾,因爲這年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倭女本來就是被抓到大明來渡種,渡種就是生了高大健壯的孩子後帶回倭國,這些倭女,倭人根本不把她們當人,倭女又怎麼會視這些混賬爲同族呢?

所以討個倭女媳婦,不是問題,尤其是可以省一大筆的彩禮錢。

彩禮過於昂貴沉重,這個問題,可不是萬曆年間,白銀大量流入竟奢之後纔有的,自洪武年間就有了。

洪武五年,奉天承運太祖高皇帝詔曰:古之婚禮,結兩姓之歡,以重人倫。近世以來,專論聘財!習染奢侈,其儀制頒行。務從節儉,以厚風俗,違者論罪如律。

以管得寬、暴力、專制著稱的朱元璋,並沒有通過明正典刑、明刑弼教解決這個問題。

大明水師軍兵,要攢差不多三年的銀子,才能操辦婚事,這還是松江水師有工兵營營造了家宅的情況下,若是自己置產,甚至是附籍地方,那要的銀子就更多了。

京營也是差不多的情況,而京營銳卒,水師精銳,已經是大明少有的高收入羣體了,一年十八銀的軍餉,冠絕大明,冠絕全球。

而大明一個壯勞力,一年也就不到八兩銀子,這還是在碼頭做工,纔有這種收入。

高彩禮這個問題,對於中原王朝而言,都是頑疾一樣的存在,這裡面的矛盾,非常非常的複雜。

彩禮首先是一個供需問題,大明有着極爲廣泛的溺嬰的惡習,就是女孩子生出來,直接溺死,這種惡習可不是朱程理學帶來的,早在先秦的時候,韓非子中就記載了‘產男則相賀,產女則殺之’,這種習俗在民間廣爲流傳,甚至朝廷的成文法,都無法約束。

之所以要溺死女嬰,是因爲生女孩子是賠錢的,養,一定會賠錢,即便是各地的善堂也只收六歲以上的女童,因爲孩子長到六歲的時候,就擁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不會經常生病,而且六歲就能看出眉眼來,長得歪瓜裂棗,人牙子都不會要。

這養到六歲對於窮民苦力的家庭而言,已經是一個龐大的支出了,而醫療在任何時代都非常的昂貴,這種昂貴註定了窮民苦力,只能有選擇的養育,而五六歲就可以到田裡拾麥穗、八九歲就可以放牛,十二三歲就能幹點重體力活的男孩,就成了更好的選擇。

而且最爲關鍵的是,這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年代裡,女兒出嫁,就是別人的家人了,大明並沒有太廣泛的冠夫姓的習俗,而且可以和離,比如戚繼光晚年潦倒窘迫,過去的政敵窮追不捨的情況下,爲了避免禍及妻子,戚繼光選擇了和正妻王氏和離,在無錢拿藥,窮困中死去。

虎落平陽被犬欺,這些禍國殃民的王八蛋,是不會放過戚繼光,這是討好萬曆皇帝、新首輔的機會。

而且,女兒嫁了人,身份就從家裡的女兒,變成了別人家裡的兒媳,哪怕是嫁得再好,跟孃家也沒什麼關係了,夫唱婦隨,纔是慣例。

種種客觀原因,造成了大明普遍的重男輕女的思維,重男輕女、選擇性的溺嬰和天價彩禮構成了惡性循環,供小於求。

溺女嬰在大明不叫溺嬰而是送養,女嬰會被穩婆帶走,父母是不會親眼目睹女兒的死,而穩婆抱着襁褓並不回家,而是到各地都有的死老孩子溝,把孩子泡在水裡,女兒有健而躍且啼者,穩婆則力捺其首,少頃,兒無聲,將其撈出,埋在死老孩子溝裡。

畸形兒,也是這樣處理。

其實歸根到底還是窮鬧的,虎毒不食子,況且是爲人父母,父母捨不得下手,讓穩婆來做,這也是接生穩婆被廣泛歧視的原因之一,下九流,甚至是賤籍纔會做三姑六婆。她們殺孩子這事,人人皆知,穩婆做着做着,自己投河自盡的也有不少。

除了供需問題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律法問題,女兒嫁了人要遷戶,就是把戶籍遷徙到夫家,這樣就是夫家的人了,這個時候,女兒在夫家過什麼日子,沒人知道,若只是日子過得不順意也就罷了,若是被打罵,甚至是被殺了,只要民不告,官不糾。

所以父母往往都會在女兒出嫁的時候,索要一大筆的彩禮,再搭上一大堆的嫁妝,讓女兒帶到夫家,生怕女兒被瞧不起,這樣女兒被人欺負了,也有銀子使,至少可以通風報信,讓父母知曉。

大明出嫁原則上,是有嫁妝的,而且很多。

除了律法問題,還有更嚴重的倫理問題。

成婚這筆天價的彩禮,往往給不到女兒,不是誰家都那麼闊綽,其實就是賣女兒。

這女兒一嫁過去,發現嫁過去的人家,表面光鮮,負債累累,沒有合理的理由,和離只能男方提出的年代裡,基本無法離婚,嫁過去也是當牛做馬。

女兒若回家討要,反而被趕出家門,因爲沒帶回彩禮,在夫家也受欺負。

這成婚本來就不是兩個孩子你情我願就行,是兩個家庭的事兒,這一來二去的,最後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比比皆是,這不離也就罷了,這離了,彩禮也是個矛盾的禍根,兇殺案也不少見,所以纔有門當戶對這種經驗。

當年大明皇室也遇到了這種問題,門不當戶不對,跟皇帝門當戶對,只有世襲的武勳,本身就是武勳,又變成皇親國戚,無法無天爲禍一方。

最終大明皇室,只能從平民百姓家裡選擇皇后了,皇后是百姓出身,這嬪妃一個個比一個來頭大,後宮又是不得安寧,鬧出了宣德年間廢后的風波,最後都從民間擇選了。

到了朱翊鈞這個主少國疑的時候,更是麻煩,強悍宰相在朝,這個皇后,跟這個悍相不能有任何的關係,否則就是國朝不寧、禍及整個大明的大風暴。

當年霍光把自己女兒嫁給漢宣帝,漢宣帝故劍情深死活不肯,霍光妻子殺了皇后,強迫漢宣帝娶了自己女兒爲皇后,霍光死後,滿門都沒了。

張居正折了箇中,從河南陝州,找了個王夭灼出來,家裡沒人了,跟任何人沒啥關係,跟皇帝這個孤家寡人,天生絕配。

彩禮的問題錯綜複雜,其中的矛盾比麻線團還要亂,哪怕是強悍如同明太祖朱元璋、百世一才的張居正,都是束手無策。

影響有嚴重?以浙江溫州爲例,在萬曆十五年時候,浙江溫州,十丁之中,八無家室,成婚者亦生育鮮寡,民物漸稀少,四百里路,無一嬰啼兒鳴,萬物蕭瑟。

“這倭國媳婦真的不跑嗎?”朱翊鈞往前湊了湊身子,低聲說道:“這本來就是渡種的,生了兒子不得抱着兒子跑回倭國去?咱覺得不行,秦老也說了,這大明軍兵攢三年的銀子,也是能討到媳婦的,要咱說,還是娶個大明姑娘穩妥些。”

秦肇一聽黃中興黃公子這個腔調,立刻嗤笑了一聲說道:“你這後生也是一身的腱子肉,一看這一手的老繭,沒少在軍營裡摔打,娶本地媳婦?娶的着嗎?你看看那些個忙前忙後的後生,都是什麼人?外鄉人!在本地人看來,跑到人上海灘討飯來了!”

“在他們看來,我們就是流寇,不知道哪天死了的死丘八,而且水師還有個問題,就是大風大浪做水鬼,你以爲都跟你這貴人一樣,那姑娘見了就生撲嗎?”

朱翊鈞聽聞秦肇的揶揄,差點被罵紅溫了,拳頭攥的極緊,張居正都不敢這麼罵他,說他這個皇帝不食人間五穀,不知人間疾苦!作爲天上人,朱翊鈞已經非常非常接地氣了,但還是發表了何不食肉糜的言論。

馮保立刻擡起了頭,四處打量,發現沒有中書舍人,才鬆了口氣,這要是記下來,大明笑話集裡,又要加一條了。

秦肇閉着眼,嘆了口氣,情緒不高的說道:“你知道當年戚帥在浙江招募義烏兵,練兵之後,出征的時候,見到的最多的是什麼嗎?是和離書!從大面去看,這些義烏兵都是去打倭寇了,是保家衛國,可是在一家一戶私門看來,生死難料啊。”

“本來許配的親事,也黃了,本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嫁了人,本來舉案齊眉也和離了。”

“哎。”

秦肇之所以痛苦,就是他當年也曾許過一門親事,家裡遭了災,無法成婚,秦肇心一橫就從了軍,在浙江征戰了三年,衣錦回鄉的時候,許配的妻子,都已經抱孩子了,後來受了傷,沒了世俗的慾望,也沒個後人,就認了兩個義子。

戰爭,變數太大了。

“你看這倭女媳婦,看着不可靠,反而最可靠,爲何?跑不了啊,這裡是上海縣崇義坊,看到坊牆了沒有?哪個倭人能進得來?況且,她們纔不傻,跑?倭國戰亂頻頻,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她們缺根弦才跑回倭國。”秦肇非常肯定的說道。

世界是物質的,倭國那地方,亂的很,大明是天朝上國,能嫁過來已經是潑天的幸運了,況且還是軍兵,高收入人羣,甚至連女兒都能讀女校的待遇,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個的好去處。

秦肇說的那個軍兵後生,都是倭女主動的,哪怕做個妾室也願意那種,大約就是潑天的富貴從天而降,倭女把握住了機會。

“那就是說,咱們大明軍兵家屬,能接受這種外來的媳婦咯?”朱翊鈞笑着問道,從長崎總督府舶來的倭女,良家都會和工匠組織聯誼,內部消化,以前軍兵沒有聯誼,是因爲朱翊鈞覺得委屈軍兵,但看軍兵討媳婦這麼難,朱翊鈞打算髮媳婦。

秦肇嘖嘖稱奇的說道:“能,不過也就這一輩兒了,再往後幾年,恐怕,軍兵就看不上這些外來媳婦了,貴人啊,也不知道咱們天老爺到底怎麼想的,軍兵發全餉也就算了,咱大明軍一百七十多年沒全餉過了,不僅全餉,軍兵妻室也發錢,嘖嘖,真的是變了天。”

“你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這種好事的,這六個娃也就是到歲數了,等本地人反應過來,都該搶女婿咯。”

“這一個月半錢銀子,三個兒子三錢銀子,嘖嘖,一個秀才也就這麼點廩米,能不搶嗎?”

朱翊鈞發現發媳婦可以,但也就發幾年,問題其實已經解決了大半,徐邦瑞的建議,走在了前面。

秦肇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貴人你是不知道,現在想入伍,難得很!個頭、體態、視力都得好,差一點都不行,你使銀子都不行,遴選卡的嚴得很,要是不合格,那是要連坐全營的,軍法可不跟你胡鬧!”

“你合格了,使銀子就行了?不行,還得有門路。”

朱翊鈞愣愣的說道:“現在入伍這麼難的嗎?”

秦肇一看貴公子的神態,恐怕是聯想到了貪腐上,趕緊說道:“這門路,是至少有兩個軍兵介紹,是硬性規定,退伍的也行,這就是保舉,出了問題要連坐的保舉,如果實在是沒有軍兵擔保,舉人也能保舉,可不是知根知底,誰給你保舉啊?”

“歪瓜裂棗的孬種,我都不會保舉,當了逃兵,我這九品官就當到頭了。”

“現在入伍,十選一都選不上,一個缺二十個人等,這京營水師,強就強在這裡,現在營的後生,一個個都比我高一頭了,厲害得很!”

門路不是朱翊鈞想的那種,賄賂來的門路,而是硬性規定的保舉,兩個人做擔保,逃兵、違反軍紀連坐,軍法從來都是這樣,連坐跟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要不然打起仗來,不可能一條心。

這京營、水師一共就二十萬人,缺一個補一個,一個蘿蔔一個坑,坑坑都有人等。

保證兵源等於保證軍隊的戰鬥力,可不就顯得京營水師,打起人來,砍瓜切菜嗎?

“這麼難的嗎?那秦老看,咱這體魄,能進得了京營水師嗎?”朱翊鈞笑着問道。

秦肇哈哈大笑的說道:“你指定行,你這膀子肉,快比得上大帥了,你要去,我給你保舉,但也用不到我,戚帥給你保舉,那更行了,天生的?”

大帥是陳璘,陳璘可是善戰的武將,陳璘能開虎力弓,朱翊鈞也能開,而且能發十矢,但最後一箭,中不了,而且再開虎力弓就要休息幾天,要不然就會拉傷,但李如鬆能十矢皆中,而且次日就可以繼續開弓。

李如鬆敢孤軍深入衝鋒在前當尖刀,是因爲實力的強悍,小規模遭遇戰,敵人遠遠的就被射死十幾個,士氣直接就崩了。

“不是,練出來的。”朱翊鈞搖頭,其中辛苦,他知道,沒有天賦只能下苦功夫。

“了不得!了不得!”秦肇驚駭無比的看着朱翊鈞,豎起了大拇指,不住點頭說道:“你這後生了不得啊,這等毅力,天塌下來,都能扛得住哩!當真是了不得!”

大明皇帝是個很執拗的人,明知道騎射無用,他還是練到了十矢全中,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天賦,就用勤奮補足了部分天賦,因爲是大明最大的貴人,這一身的武力,其實也沒啥用處,也就跟駱思恭打架用了。

作爲皇帝,操閱軍馬做做樣子就夠了,可朱翊鈞就是想要盡善盡美,從來不喜歡做表面文章。

秦肇靠在椅背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羣,笑着說道:“過不了幾年,水師還得擴軍,你看吧,松江水師一共就三個團營,可是總督府就有四個,一個總督府那麼大的地方,需要腹地水師駐軍維持羈縻,還需要巡視,帝國的海疆在擴張,水師就必須更加龐大。”

“就算舊港總督府在天南極,可萬歲爺下了令要設港駐軍,加強羈縻,那鷹揚侯張元勳別說反對了,恨不得立刻就把水師請過去駐紮,保證他的後方,他好放心出馬六甲海峽征戰。”

“哪怕是皇帝不願意擴張,那幫做生意的海商,也要逼着朝廷擴軍,哪個海商願意提心吊膽的做生意?大明水師到的地方,纔可能安心經營。”

“萬歲爺再喜歡銀子,也不會無緣無故搶劫,可是那些海寇,一定會搶的。”

“秦老所言有理,八成還得擴。”朱翊鈞笑呵呵的說道。

這年頭,人老的都快,尤其是操勞過度,秦肇四十五歲,兩鬢斑白,看起來像是五十五了,他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婚事,年輕人結了婚生了娃,這纔算是後繼有人,所有的犧牲才值得。

“秦照磨!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去接親的隊伍,和那楚公子打起來了!”一個年輕人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指着外面,大聲的說道:“秦照磨,快去看看吧!”

“欺人太甚!”秦肇猛的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大聲的說道:“在衙門和水師當差的不許去,其他人,抄傢伙,跟我去救人!”

祥和熱鬧的崇德坊,立刻沸騰了起來,朱翊鈞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這一幕,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去問問。”朱翊鈞看向了馮保,這秦肇要去平事兒,就打了個招呼,帶着人就走了。

馮保很快就回稟了情況,這六個成婚的後生裡,有一個娶了倭女,或者說這倭女仗着大明軍兵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賴上了這軍兵,還有兩個娶了織娘,兩個娶了同鄉介紹,最後一個娶了本地人。

就是這娶了本地姑娘的軍兵,秦肇的義子,秦忠科,這秦忠科是個孤兒,是秦肇負傷後從養濟院領養的,說是義子,其實就是親兒子了,而秦忠科娶這本地妻子,是十里八鄉的大美人,名叫任秋白,取自白居易詩詞裡的唯見江心秋月白。

這詩情畫意的名字,是任秋白的父親給起的名,是個舉人,沒考中進士,任秋白的父親遠赴貴州做流官,這一去,卻死在了瘧疾之下,這任秋白的弟弟是個渾人,就把家產給獨佔了去,不僅如此,還非要把任秋白‘許配’給這個楚公子。

這楚公子是個病秧子,打小就體弱,而且才十歲,說是許配,其實就是發賣到楚家做童養媳。

任秋白是嫡出,親生母親是大家閨秀,可是去得早,這弟弟是繼室所出,任家發生的這一切,這都是繼室的主意。

這趕巧了,任秋白還沒進楚家的門,朝廷就廢了賤奴籍,這童養媳是決計不允許的,兩任知縣都不是善茬,閻士選、姚光啓都是狠人,申時行更是歹毒,朝廷的政令說執行,那就要徹底執行!童養媳查到,輕則罰沒,重則抄家,對抗新政,可不是能用銀子贖命的輕罪。

任秋白在廢除賤奴籍當天就跑了,跑回了姥姥家,躲這些禍害,姥姥家一看這楚家、任家咄咄逼人,就想把這外孫女許給軍兵,要知道當了軍屬,這楚家、任家再逼迫,那大明水師的法司松江鎮水師鎮撫司,也不是吃素的。

這秦肇的兒子秦忠科,今天去接親,路上出了事,楚家搶親來了!

“陛下,秦肇手下有首級功七,都是倭寇,帶甲三,萬曆三年之前打的首級功;秦忠科手下有首級功三,兩倭寇、一紅毛番,都是去年在對馬島營造港口時殺出來的。”馮保這話再明顯不過了,這是有功的軍兵,是大明水師的基石。

馮保之所以這麼說,是怕秦肇、秦忠科吃虧,這是自己人,帝黨中的鐵桿帝黨,基本盤中的基本盤,他這個大將軍府的黃公子,若是不馬上行動起來,說不過去的。

朱翊鈞一拍桌子,對着趙夢佑說道:“帶上火器,走!今天,就是耶叔來了,朕都不能讓秦家父子受這個委屈!”

馮保一揮手,大聲吆喝道:“同去,同去,黃公子可是大將軍府的貴人!今天,這事兒,黃公子管定了!什麼狗屁楚家任家,崇德坊今兒個要是受了欺負,明天,天都得塌下來!大家都同去!”

馮保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再大的事兒,這裡是水師的老巢松江府,上海縣城駐紮着三千緹騎,城郭還駐紮着三萬隨扈京營,就是泰西那邊的神真的下凡,都得讓他哪來的回哪去。

朱翊鈞帶着一羣人耀武揚威,緊隨其後,那叫一個囂張跋扈,緹騎甚至把肅靜和避讓的牌子都打了出來開路,絕對不能讓皇帝看熱鬧晚到了,朱常治興奮無比,在趙夢佑懷裡,攥着小拳頭,錘着鐵渾甲,手都錘紅了。

這很不穩重,但因爲是打着大將軍府黃公子的名號行事,就沒有問題了。

朱翊鈞沒有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到了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楚雲天!你不要太囂張了。”秦肇扶着兒子,對着一個錦袍男子,憤怒無比的說着話。

秦忠科是個身高快七尺的漢子,但被人給打了,身上好幾個鞋印子,他倒是沒事,就是有點狼狽。

“秦瘸子,我告訴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親我也搶定了,我楚家的人,誰都別想帶走!”楚中天看着秦肇,厲聲說道:“一羣流民,一朝得勢,還想騎到我們楚家頭上!日後這上海灘,我楚家還能擡得起頭?!”

“天王老子,誰叫我?誰叫我?”朱翊鈞慢步走了出來,緹騎已經開好了路,朱翊鈞一步步走到前面,看着秦忠科的樣子,眉頭緊蹙的說道:“怎麼被打的如此狼狽?”

新郎服都被扯碎了,倒是沒受傷,沒見血,倭寇都沒有讓秦忠科這麼狼狽過。

這楚中天嘴上說的囂張,可是下手還是有分寸的,真的見了血,松江鎮水師鎮撫司就該找他們家麻煩了。

“有軍紀,出營不得私鬥,違令者除籍,我兒是軍,他們是民,打不得。”秦肇眼睛通紅,替兒子回答了這個問題,軍紀如山,秦忠科就是再憤怒,也不能動手,只能捱打。

這也是秦肇讓當差的不要去的原因。

“好漢子,這事咱來管。”朱翊鈞嘴角抽動了一下,面色變得更加冰冷了起來,這什麼狗屁的楚公子,他倒是要看看這松江府,還有比徐階更難纏的勢要豪右?

“楚中天,是吧。”朱翊鈞打開摺扇,看向了對面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今天這事兒,咱管了,你劃個道來,怎麼才肯放人?”

對方手裡有人質,任秋白的花轎在對方手裡。

“你是何人?”楚中天還是知道些分寸的,這貴公子帶着緹騎來的,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

朱翊鈞面色冰冷的說道:“蓬萊黃氏,大將軍弟子黃中興,住在奉國公府,楚中天,你覺得秦家父子是流民,那咱呢?”

“好,貴人!”楚中天咬着牙回答道,他完全沒料到這種局面,這秦肇父子什麼時候和大將軍府扯上關係了?今天這是結結實實的碰到了鐵板上。

“黃貴人是京城來的,既然是大有來頭,想必是講道理的,那我楚家給了銀子,買了任秋白,花了足足五千兩銀子!”

“朝廷廢了賤奴籍令,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任秋白的賤奴籍廢了,可是這任家沒把聘禮退給我,我楚家、任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婚事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了。”

“這任秋白,給我弟弟做兒媳,委屈她了嗎?躲了起來,死活不肯嫁。”

“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這裡可是有聘書的,任家出的。”

楚中天將一紙聘書遞給了一名緹騎,讓緹騎轉呈,的確是非常合法的聘書,父母之命,繼室是家裡唯一的長輩兒了。

楚中天在黃公子確認了聘書之後,才狠狠地啐了一口說道:“這但凡是講點道理,這秦家就不該結這門親的!秦瘸子明知這情景,還非要搶,不懂禮數!”

“皇爺爺,戚帥調了三個步營入了城,兩個圍了這裡,一個圍了楚家。”馮保提醒陛下,精神點,別丟分!

戚繼光擺明了陣仗,不愛惜自己的名聲,讓皇帝可勁兒的鬧翻天,鬧得小了,戚帥不滿意。

秦忠科嘆了口氣,從袖子裡拿出聘書來說道:“你有聘書我也有!還有,嘴巴放乾淨點,再說我爹瘸子,我殺了你!”

朱翊鈞看都不看秦忠科出示的聘書,伸出三根手指頭說道:“敢動咱的人,咱數到三,你把人給咱,這事兒,咱慢慢跟你掰扯,若不肯,立刻,踏平你們楚家!”

一個小廝驚慌失措的跑到了楚中天耳邊,急切的說了兩句,顯然,楚家被圍了這個消息,楚中天一清二楚。

“黃公子,莫要欺人太甚!”楚中天驚恐無比的說道。哪有這樣的,不答應就踏平,這特麼的講講道理好不好!到底誰劃下道來?一言不合要滅人滿門?

這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大惡人!

朱翊鈞就是在等京營入城,他才說兩句,讓楚中天劃道。

“三!”

“二!”

“給給給!黃公子,留情,留情!”楚中天嚇傻了,這混不吝,真的說到做到!他不敢賭,沒了家世,他就是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

賭這個大惡人在嚇唬人嗎?

“還以爲你多勇呢,就這?”朱翊鈞看到花轎被擡了回來,秦忠科確認了新娘子沒有受傷,才放下了手,嘲弄這楚中天,還以爲這楚中天多霸氣呢,學人搶親,感情也這麼慫,殺全家的時候,跪的這麼快。

楚中天當然有話說,你特麼的三千軍圍家宅,九斤火藥的火炮都堵大門了,這再勇,敢跟你說一個不字?

楚中天滿臉難堪的說道:“我放人了,黃公子能解圍了嗎?”

面前這位黃中興,還沒下令解圍,這手指頭縮回去,他們家都得死全家,這可不是咒罵,是物理意義上的死全家。

他來搶親就足夠顛了,這黃公子太顛了,比他還顛!

“不行,不能解圍,跟你這種人說話,就得槍頂在你全家的腦門上,你才能聽得進去。”朱翊鈞連連搖頭說道:“你過來,站着別動。”

楚中天一臉奇怪的走了上來,臉色都是醬色,今天這人,丟大發了!

“秦忠科是吧,去上去踹他,你身上有多少腳印,就踹多少回來。”朱翊鈞可記得秦忠科的狼狽樣兒,這事兒,不能以楚中天認慫結束。

“我看你們這些狗腿子誰敢動,誰動誰死!”朱翊鈞看向了那羣家丁,緹騎的火銃已經對準了他們。

沒完,今天這上海灘楚公子的面子,丟定了!

這就是紈絝之間的狗鬥,他楚中天不講理,黃公子當然會更不講理!

京師第一紈絝,絕不丟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九十章 懲罰性關稅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法?陛下的意志就是大明最大的王法!第681章 反對的聲浪太大的話,就讓他們去挖煤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第614章 聖堂勇士的終章第619章 不學數理化,處處是魔法第369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還不完第413章 作惡多端,大禍自招第311章 一個考驗人心的小遊戲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一百六十一章 克復大寧衛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一百七十五章 手縛濁龍潘季馴,慘如水鬼高啓愚第532章 禮法不能是新政的絆腳石第535章 賤儒就是矯情第611章 奸佞小人張居正 正人君子新鄭公第363章 多大點事兒?張居正兜得住!第552章 權利無限大,責任無限大第503章 買不盡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第一百二十三章 刀筆吏所以敗人壞事之法第570章 陛下和元輔,實在是太善良了第712章 忙着討債,沒工夫罵皇帝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六十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第二百一十章 鮮衣怒馬正年少第622章 再用掊克之臣,大明就亡國了!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418章 大明,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第556章 誰掌握了海洋,誰就掌握了世界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第450章 知識本就是昂貴的第678章 一體拿問坐罪,以謀逆論第286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第三章 皇帝學武,不務正業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655章 把這個叫伽利略的年輕人,帶回大明吧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第460章 自由的界限第530章 今天,明天,榮耀都屬於大明工匠!第604章 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649章 兵發杭州府,誅殺吳善言!第一百六十七章 立國之宏規,保安之上畫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一百零六章 憑空造牌小皇帝第508章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第564章 滿嘴順口溜,你是打算進解刳院啊!第291章 來自海瑞的馬屁第二十九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第323章 大明處處都是迴旋鏢第二十八章 力足以勝天第575章 皇帝陛下,你也有今天!第690章 大明皇帝是一條喜好白銀的東方巨龍第651章 暴力未曾失控,所以不是兵變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468章 昇平一號蒸汽機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第373章 放不下,不想放下第597章 輿論的鐵律:猜測即事實第663章 潞王殿下還是有些保守了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第523章 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聖天尊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第二百八十二章 陛下說完了,可有人有異議?第四十八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八十八章 元輔先生,朕帶你去看彩虹第494章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第652章 從來如此,便對嗎?第611章 奸佞小人張居正 正人君子新鄭公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這條路走得通的話,就走通了第640章 讓人人滿意,就是讓人人不滿意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定毛呢廠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帶陛下去青樓!第656章 來自大明的絕學回旋鏢第519章 皇遁正字斬殺術第525章 那都是過去倭人做的,和現在倭人無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630章 因爲,陛下他善!第509章 狼真的來了,而且來勢洶洶第二百七十八章 張居正的自我懷疑第703章 身股經營法和四不投第451章 殺人不一定要動刀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第二百七十六章 銀錠不是貨幣,銀幣纔是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
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九十章 懲罰性關稅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法?陛下的意志就是大明最大的王法!第681章 反對的聲浪太大的話,就讓他們去挖煤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第614章 聖堂勇士的終章第619章 不學數理化,處處是魔法第369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還不完第413章 作惡多端,大禍自招第311章 一個考驗人心的小遊戲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一百六十一章 克復大寧衛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一百七十五章 手縛濁龍潘季馴,慘如水鬼高啓愚第532章 禮法不能是新政的絆腳石第535章 賤儒就是矯情第611章 奸佞小人張居正 正人君子新鄭公第363章 多大點事兒?張居正兜得住!第552章 權利無限大,責任無限大第503章 買不盡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第一百二十三章 刀筆吏所以敗人壞事之法第570章 陛下和元輔,實在是太善良了第712章 忙着討債,沒工夫罵皇帝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六十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第二百一十章 鮮衣怒馬正年少第622章 再用掊克之臣,大明就亡國了!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418章 大明,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第556章 誰掌握了海洋,誰就掌握了世界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第450章 知識本就是昂貴的第678章 一體拿問坐罪,以謀逆論第286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第三章 皇帝學武,不務正業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655章 把這個叫伽利略的年輕人,帶回大明吧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第460章 自由的界限第530章 今天,明天,榮耀都屬於大明工匠!第604章 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649章 兵發杭州府,誅殺吳善言!第一百六十七章 立國之宏規,保安之上畫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一百零六章 憑空造牌小皇帝第508章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第564章 滿嘴順口溜,你是打算進解刳院啊!第291章 來自海瑞的馬屁第二十九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第323章 大明處處都是迴旋鏢第二十八章 力足以勝天第575章 皇帝陛下,你也有今天!第690章 大明皇帝是一條喜好白銀的東方巨龍第651章 暴力未曾失控,所以不是兵變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468章 昇平一號蒸汽機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第373章 放不下,不想放下第597章 輿論的鐵律:猜測即事實第663章 潞王殿下還是有些保守了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第523章 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聖天尊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第二百八十二章 陛下說完了,可有人有異議?第四十八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八十八章 元輔先生,朕帶你去看彩虹第494章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第652章 從來如此,便對嗎?第611章 奸佞小人張居正 正人君子新鄭公第二百二十章 如果這條路走得通的話,就走通了第640章 讓人人滿意,就是讓人人不滿意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定毛呢廠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帶陛下去青樓!第656章 來自大明的絕學回旋鏢第519章 皇遁正字斬殺術第525章 那都是過去倭人做的,和現在倭人無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630章 因爲,陛下他善!第509章 狼真的來了,而且來勢洶洶第二百七十八章 張居正的自我懷疑第703章 身股經營法和四不投第451章 殺人不一定要動刀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第二百七十六章 銀錠不是貨幣,銀幣纔是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種全新的鑄炮法,專利人:戚繼光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