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基地外,大雪紛飛。
南門口,穿着毛皮衣裳的餘虎,頂着滿天飄的大雪,從貝特街的方向趕了過來。
到了前哨基地後,餘虎本來是想找楚光的,結果沒找着,卻正好看見了療養院前排起的長隊。
稍微走近了些,只見他的妹妹坐在一張小木桌前。
稚嫩的小臉寫着一絲不苟。
她伸出小手,從排隊的藍外套們手中接過銀幣,認認真真地反覆數清楚一共多少枚之後,纔在一塊屏幕上戳了幾下。
“一共,41枚!”
擡起頭,她看着櫃檯前的玩家,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蟹蟹!冒險也要注意安全喔。”
“嗚嗚嗚……可惡,斯!借錢我!我還要存!”
站在後面的斯斯,一臉頭疼地撫着額頭,伸手扯着尾巴的袖子。
“好了好了,阿尾,別在這裡丟人了,咱擋着後面的人了。”
“你難道就不覺得可愛嗎!你這個沒有愛心的女人!”
“可愛可愛,嘖,話說溫室遺址的車隊再過一會兒要發車了,你到底還去不去了。”
“去!可惡,爲什麼白天打工,晚上還得打工!說好的休閒遊戲呢?就不能讓我和可愛的事物多待一會兒嗎!”
“我不夠可愛還真是抱歉呢,總之別廢話了,練級賺錢買裝備要緊。走吧,再賴着不走,後面的老哥要打人了。”
還在嚷嚷着的尾巴,就這樣被拉走了。
這時候,一頭大白熊從後面鑽了出來,鬼鬼祟祟地站在了櫃檯前,有些拘謹的雙手扶着門框。
看見這隻大熊,小魚微微愣了下,但並沒有害怕,臉上很快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請問要存錢嗎?”
毛蓋着看不見臉紅,肉山大饃饃笨手笨腳地摸出錢袋,將裡面的錢幣一股腦倒在了桌子上。
“我我我,全都給你!”
看着扔下錢就走的大白熊,小魚連忙說道。
“啊,等,等一下,那個,ID。”
“都給你了!!”
最後,多虧了小柒幫助,小魚才查到了那隻大白熊的ID。
認真數完桌上的硬幣,小魚按照楚光教自己做的,將數字登記在了VM上。
餘虎雖然看不懂,也聽不懂那些藍外套們在說什麼,但看起來應該不是在爲難自己的妹妹。
就是那隻大白熊跑出來的時候,本能地把他給嚇了一跳,如果不是看周圍的人都沒反應,他差點兒都拔出弓箭射擊了。
這時候,楚光從一旁走了過來,看着餘虎笑着說道。
“不過去打個招呼嗎?”
“不了,我就是隨便看看,還是不打擾她工作了,”餘虎憨厚地笑了笑,摸了摸後腦勺,“沒想到小魚這麼能幹,昨晚上我還老擔心,怕她給您添麻煩了。”
楚光笑着說。
“怎麼會?你的妹妹很聰明的,學習的速度也很快,只是很多東西沒人教她。”
餘虎嘆了口氣說道。
“老爹,我還有我哥,平時得出去打獵,也沒法教她什麼。娘倒是教過她烙餅,但她一直做得不太好。昨晚上我還擔心着,她會不會搞砸了。這不一大清早我就過來了,路上的時候我還尋思着,要是她真闖禍了,我說什麼也要把她接回去。不過現在看……讓小魚跟着你,確實比跟着我們好多了。”
“話不能這麼說,”楚光搖了搖頭,“你還是常來看看她,再溫暖的被窩,也不如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
溫暖的被窩?
進展這麼快的嗎?
餘虎愣了下,點點頭。
“你說的對……那我先走了哈。”
楚光客氣說道。
“這麼急着回去?留下來吃個午飯再走吧。”
“不了不了,”徐虎連連搖頭,擺手說道,“我就不在這兒打擾了,一會兒還要去打獵,您先忙着,我就回去了哈。”
楚光不再挽留,點了點頭。
“路上小心。”
……
從北門出來,餘虎的心情很好,雖然天上飄着雪,但他感覺身上暖暖的,比喝了酒還舒服。
不過就在這時,他看見一輛裝滿磚頭的大篷車,旁邊站着一個人。
那人看着有點眼熟。
餘虎走近過去瞧了一眼,眼睛頓時瞪大了。
“趙鼠?!”
“餘虎?!”
“等等,你不是死了嗎?我看你家,喪事兒都辦了。”
餘虎還是老樣子不會說話,不過趙鼠這會兒倒是顧不上計較這些,他鄉遇上老鄉,那真叫一個眼淚汪汪的。
“兄弟,我差點就死了!還好這些藍外套把我給救下了!”
用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趙鼠和餘虎講了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經歷,從打獵時被掠奪者給逮着,再到後來這羣藍外套攻破了血手氏族的據點,將自己這些人安置在了河邊的磚廠。
雖然本能覺得被掠奪者逮着這事兒有點蹊蹺,但餘虎的腦袋倒也想不明白太複雜的事情,很快便關注到了其他地方。
“……也就是說,你現在在給楚大哥他們幹活兒?”
趙鼠愣了下說。
“楚大哥?你是說管理者大人嗎?反正在這兒幹活兒還挺舒坦的,管吃住,頓頓都有肉,還給柴火和炭取暖,現在每天還給1銀幣的工錢。每天干的活兒就是用模具做磚,然後送進窯裡面燒上,再把燒成的磚運回來,到也不累。”
餘虎點點頭,問道。
“那你以後都不回去了嗎?”
趙鼠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複雜的表情。
“回去啊……回哪去呢?家裡就剩我爹孃,還有我大哥和他倆個孩子了。剩下那點糧食,勉強是夠過冬了,我這要是一回去,家裡的糧食肯定不夠吃的。等明年開春了再說吧,到時候……等到時候再說。”
說着說着,趙鼠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扔下一句“你等會兒我”,然後便轉身跑進了大門裡。
沒過一會兒,他取來一小袋粗鹽,約莫有三四兩左右,塞到了餘虎的手中。
“這是我用工錢換來的,替我帶回去給我娘吧,就說……我很好,讓他們不用擔心!明年春天我在去看他們!還有楊二狗,他也還活着……不過現在他正忙着,你看要不要也和他家人說一聲。”
接過鹽,餘虎鄭重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轉達!”
餘虎按着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路過溼地公園南門的時候,餘虎忽然注意到,就在他腳印不遠處,多了一串不屬於他的腳印。
那腳印很淺,看着有些時間了。
出於獵人的警覺,餘虎蹲下來,食指在上面抹了一把,眉頭隱隱皺起。
這腳印是誰的?
……
貝特街。
匆匆進了門,王彪直奔老查理的雜貨鋪。
“老管家!”
正坐在門前閉目養神的查理睜開了半隻眼睛,一見是王彪,立刻懂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進來說。”
門簾拉上。
王彪一臉興奮,氣都不帶喘一口的,手舞足蹈地將自己跟蹤餘虎一路的所見所聞,報告給了這位老管家。
查理越是聽着,眉頭漸漸皺起。
“你是說……菱湖溼地公園,出現了一座倖存者聚落?”
王彪猛地點頭。
“是!哪裡有藍外套,還有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流民……我估計應該是從北方來的。他們在林子裡蓋了圍牆,還挖了溝,放着路障。營地裡我看不見,但有一根菸囪,一直飄着煙。”
“北方來的?”
查理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北邊可是血手氏族的領地,附近不遠好像還有一處變種人部落。
在那裡建聚居地和送人頭有什麼區別?
而且……
那些掠奪者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怎麼會放他們進來。
王彪到沒管那麼多,只顧興奮地嚷嚷。
“老管家,餘家那小崽子壞了規矩,咱快把他抓起來!”
他老早看餘家不順眼了。
尤其是餘虎這小子還揍過他三弟。還有那個外鄉人的棚子也是,連個門樑都沒給他們留的,全都據爲己有了,還振振有詞地說着什麼是人家送給他的,真是有夠不要臉。
王彪的算盤打的很響,按照貝特街的規矩,私自與外來商隊交易者,將被視爲背叛,輕則罰一張獸皮,重則沒收財產驅逐。
那些人算不算商隊不重要,他關心的是餘虎住着的那個棚子。如果能把他給驅逐出去,他家正好能把那個外鄉人的棚子給佔過來。
然而老查理到底是有見識的人,自然不可能像他一樣目光短淺。
藍外套啊……
他曾經也是,雖然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思忖良久之後,查理謹慎說道。
“這事兒不急,切記不要打草驚蛇,我先向鎮長大人彙報一下情況再做定奪。”
王彪愣住了。
這還有啥好請示的?
直接抄家不就完事了。
只要鎮長大人一聲令下,王家第一個響應。
然而,這老管家並沒有和他多廢話。
扔了4枚白色籌碼在他手裡,老查理便將他從雜貨鋪趕了出去,然後重新鎖上門,急急忙忙地朝着鎮子中央走去了。
……
鎮長一家人住在貝特街中央的古堡。
這座原本是作爲娛樂設施修建來的城堡,如今倒是成了金字塔尖的象徵。
城堡裡住着這座小鎮的統治者,僕人、警衛、嫡系則住在城堡附近的磚木房裡,再往外則是破爛不堪的窩棚。
向門口執勤的警衛請示,經過簡單的搜身,老查理被准許進入。
當他踏入一樓大殿的時候,正好看見兩個可愛的孩子,在城堡一樓的大廳踢球。
他們身上的衣服是鹿皮做的,踢着的球也是,那乾淨的臉龐和無憂無慮的笑容,是外面的孩子們沒有的。
注意到了門口的查理,稍顯年長的男孩甩了甩棕色的捲髮,將地上的球撿了起來。
“查理?你回來了?要一起踢球嗎?”
“抱歉,尊敬的少爺,我恐怕沒法陪您玩耍……我是來找您父親的。”
男孩的臉上浮起一抹失望,不耐煩說道。
“去吧,他在書房。”
查理恭敬地低頭。
從旁邊繞開了孩子們的遊戲場,他在一名僕人的帶領下,來到了電梯間,乘坐電梯抵達了頂樓。
電梯門一開,暖風撲面而來。
正對面的壁爐中,爐火燃燒,木柴劈啪作響。
“我知道路。”
向僕人點了點頭,查理穿過左側的門廊,來到了一扇兩人高的大門前。
這裡是鎮長大人的書房。
書房內陳列着一排排書架,書架上放着的都是些拾荒者從外面撿來的小說、詩集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
坐在古色古香木桌前,鎮長大人悠閒地喝着茶。桌上的收音機發出的斷斷續續聲音,正是他最愛聽的紅尾鶯樂團演奏的樂曲。
巨石城比較大的廣播電臺主要有三個,其中一個即使是在遙遠的清泉市北郊也能收聽到。
每天傍晚六點至七點,電臺會反覆播報今天大宗商品的成交價格,七點至十點會講授卡姆樹、精神葉這些緊俏“經濟作物”的種植經驗,中間還會穿插一些軍火商、克隆人販賣的廣告。
至於其他時間,就是反覆播放戰前時代的流行樂了,而這也是老鎮長最喜愛的節目,這可以讓他短暫忘記糟糕的時光。
即使在真正的“戰前人”耳中,這都是些老掉牙的消遣了。
安靜地等待一曲放完,查理走到了辦公桌前,恭敬地低垂了眉目。
“大人,我有急事向您稟報。”
鎮長擡了下眼皮,漫不經心道。
“什麼事?”
在他看來,老查理能彙報的急事,無非是外面窩棚裡的那些蟑螂們,又鬧出了什麼幺蛾子。
那些人就像野草一樣,過段時間就會長出來一批,他向來是不關心那些人死活的。
老查理低着頭繼續說道。
“北邊的菱湖溼地公園,出現了一座倖存者聚落,人口規模大概在100人以上……也許更多。”
“菱湖溼地公園?倖存者聚落?!怎麼可能!”
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鎮長從椅子上坐正了起來,盯着站在桌前的查理,“消息準確嗎?”
“應該不會有錯。”
查理慎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恭敬的繼續說道。
“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一些獵戶把獵物直接拿去了他們那裡,換成鹽和肉帶回來。而且看樣子,他們開出的條件似乎比我們更優渥。我擔心長期這樣下去,會讓您的利益受損……我建議,我們應該與那夥人主動接觸,以及適當地調整鹽價。”
鎮長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食指在桌上輕輕地敲打,似乎在權衡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
他心中微微一動,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張映着血手印着信封,和一張空白的信紙。
拿起鋼筆在上面寫了幾筆,鎮長將信紙塞進了信封中,扔到了站在桌前的查理手中。
“你找個膽大心細信得過的人,把這封信送去血手那。”
看着手中的信封,查理微微一愣。
“您是打算……”
鎮長面無表情道。
“今年的冬天會很冷,不出意外,下個月,血手的人還會來一次。”
一想到那些貪婪無度的惡棍,他便恨得牙癢癢,但沒辦法,他的警衛們加起來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查理有些猶豫,遲疑了片刻後,謹慎地提醒。
“這恐怕不是個好主意。而且,我不認爲血手的人沒有發現他們,還需要我們提醒——”
“毫無疑問這是最好的主意,或者你能想出更好的辦法?”鎮長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接着說,“我們的糧倉裡沒有那麼多餘量給他們,拿不出的糧食,就只能給人。你應該知道那些被掠奪者擄走的人是什麼下場吧?想想那些破碎的家庭,我這也是爲了鎮上的人們好。”
到這時候,他倒是心疼起鎮上的人了。
重新端起茶杯,看着沉默不語的老查理,鎮長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緩緩開口說道。
“天氣越來越糟了。”
“祈禱吧,希望我們的鄰居可以餵飽那些豺狼。”
查理低下頭恭敬道。
“遵從您的吩咐。”
鎮長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去吧……對了,你回去後,讓那些刁民們多收點柴火,儘量曬的幹些。沒幹透的木柴燒起來噼噼啪啪的,聽着聒噪。”
查理低着頭,拿着信封退出了書房。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