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城,聯盟大廈。
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易川撩開右手的袖口,看了一眼投射在手腕處的時間,又將袖子薅了回去。
現在是午夜時分。
他可以篤定,這棟剛完工每兩個月的大廈,此刻恐怕就他所在的這間會客室一盞燈亮着。
一想到同事們都進入了夢想,而他還在爲工作操勞,他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按理來說,這個冒昧的時間怎麼都不像是談事情的點。
然而身爲銀翼集團的代表以及企業駐聯盟大使,傾聽聯盟***的聲音是他分內的工作。
因此即便這個時間令他感到困擾,在收到來自聯盟管理者辦公室的召見請求之後,
他還是穿上衣服立刻趕了過來。
當然了,如果在他火急火燎地趕來之後,那位尊敬的管理者先生要和他討論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兒,比如援助教師的補貼、義務學校的工期或者機場跑道維修預算什麼的,那就別怪他嘴上不留情了。
真要是那樣,他可要狠狠地抱怨一番!如此想着,易川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
於個人的感情而言,他還是挺喜歡那傢伙的。
雖然在涉及到聯盟的問題上,那個男人總是喜歡斤斤計較,任何佔便宜的機會都不放過,但私下裡接觸過的他很清楚,那個男人僅僅只是在工作中會這樣,私下裡其實是個很爽快的傢伙。
或許這便是人的兩面性吧。
不過也正是因此,每次和他以這樣的形式見面,易川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任何掉以輕心。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掉進那傢伙挖的坑
這時候,門外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
正胡思亂想着的易川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看向響起敲門聲的房門,清了清嗓子。
“請進。”
門開了。
穿着便裝的楚光,推開門走了進來。
抱歉這個時間打擾你的休息,但我們這邊也是突***況請理解我們不得不越過正常程序與貴方會面。
順手將門關上,他走到了易川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看着沒有穿動力裝甲的楚光,易川感到了一絲驚訝,他還以爲那套裝甲是長在了這傢伙身上來着。
看得出來這位應該也是剛從牀上爬起來不久。
一想到半夜起牀加班的不只是自己,易川的心裡舒坦了不少。
“我理解,急事從權,那麼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急事兒嗎?”
楚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取出了一張記憶卡放在了茶几上,用食指推到了他的面前。
盯着那張指甲蓋大小的卡片,易川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是……”
看着一臉困惑的易川,楚光認真說道。
“這件事兒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爲了避免溝通上的障礙,在我們的話題開始之前,我希望你能先看完這份資料。”…
易川狐疑的看了楚光一眼。
在後者眼神的催促下,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問,從懷中取出一支摺疊的全息眼鏡,輕輕一抖架上了鼻樑。
接着他拿起那枚指甲蓋大小的存儲卡,插在了眼睛側邊鏡框的插槽上。
綠色的信號燈閃爍,一串數據流從鏡面上閃過,密密麻麻的光點淹沒了鏡片背後的雙眼,
簡單地瀏覽了存儲卡中的資料,易川的臉色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奇部落的起源可以追朔到一個半世紀前戰建委技術部在雲間行省的生物研究所!
最早抵達錦河市的變種
人,居然是當年‘完型生命體’項目組的研究人員!
而那些人的到來,直接導致了奇點城的覆滅!
站在一名理想城公民的立場上,看到這樣的資料,易川的心情自然談不上有多美麗。
畢竟對於企業而言,一個半世紀前發生的那件事兒,確實算得上是一段黑歷史。
即便戰建委的分裂並不是某一方的責任,但生產部最先點燃了導火索卻也是事實。
時至今日,理想城的史學界仍有不少觀點認爲,“雲間行省復興法桉”和當年粗暴的執行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雖然理想城的居民們已經對那段歷史做了檢討,並沒有將它當成小姑娘一樣粉飾打扮或者乾脆藏起來,但時隔這麼久,突然又有新的線索被挖掘出來,多少還是讓人感到有些不愉快。
尤其是在他們剛剛決定繼承開拓者號的意志,打算糾正一個世紀以來的錯誤,昂首挺胸地從理想城走出去的當下……
食指輕點在鏡框的側邊,反光的鏡片背後顯出了一隻眼睛,易川難以置信地看着楚光用徵詢的口吻說道。
“這些……是真的?”楚光點了點頭。
“我不敢斷言這是百分之百準確的情報但我能肯定這是在客觀公證的調查結果。這其中不只是有玩家調查並整理在官網論壇上的資料,還有他的近衛兵團在錦河市周邊走訪調查蒐集到的情報。”
易川向後靠在了沙發上,輕輕嘆了口氣。
“說實話,在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很震驚……以至於我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於個人感情而言,我更傾向於這其中存在一些誤會。畢竟是這僅僅是一份調查報告,大多數論據的來源都是一些真實性存疑的傳聞。至少在這裡,我沒有看到確鑿有力的證據。”
他的措辭很謹慎。
既沒有對這份資料給出肯定的看法,也沒有完全否定,而是用了一個可進可退的說法。
頓了頓,易川繼續說道。
“站在最高理事會的立場上,我們對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感到抱歉,不過這並不是理事會工作的一部分。我們的職權是集體意志的體現,但在關於意志是什麼這件事情上,可能交給學術界和公衆去探討會更合適一點。”…
“如果今天的會面是想問我們對於這份資料的意見,我的意見是……您應該召見的是媒體,而不是我。”
看着易川一臉慎重的樣子,楚光用腳指都能猜到,這傢伙八成是想岔了,以爲自己又打算從他們身上薅羊毛,所以一開口就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開玩笑。
爺是那種膚淺的人??
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楚光耐心地繼續說道。
“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希望通過這份資料向你們施壓,或者代表錦河市的倖存者索要補償什麼的……我們沒有資格代表別人,我們想和你們討論的也不是過去的事情,而是現在的事情。”
“……現在的事情?”易川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漸漸浮起了一絲疑惑。
他手中的這份資料,怎麼看都是些陳年舊賬。
楚光點了下頭。
“一百五十年前,生產部針對技術部在雲間行省的生物研究所發起突襲,導致完型生命體'項目組技術員帶着實驗數據出走,如今廢土上的變種人不少都是那時候冒出來的--”
易川惱火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種說法是有失偏頗的!西海岸的威蘭特實驗室同樣是‘完型生命體’的研究機構,從時間上來講軍團控制相關研究單位的時間可遠比我們要早的多!”
“我並不是說我們沒有問題,但‘變種人是我們弄出來’
的這種話完全是不負責任的臆測!事實上我們一直在剿滅那羣畜生,這一個世紀以來我們打出去的子彈,至少有一半是射在變種人身上!”
“我知道,請聽我說完,”楚光耐心地繼續說道,“我們當然清楚,‘完型生命體’,項目並不是一家研究機構在負責,在企業軍團以及學院控制的研究設施之外,搞不好還有其他的野生研究所也關着門進行那個未完成的研究,這也是變種人存在諸多衍化品種的原因。”
如果僅僅是一羣科學狂人躲在避難所裡搖晃試劑瓶,我認爲就算他們從事的研究存在風險,但至少實驗本身的風險是可控的。
然而現在,一羣瘋子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悄悄地擴大了實驗規模,並且不擇手段地推進研究。
易川皺緊了眉頭。
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楚光將一支電腦筆放在了桌上,食指在湛藍色的光束中輕輕一劃,幾張全息圖像便飄到了易川的面前。
正中央的無人機航拍畫面。
旁邊穿着幾張玩家第一視角的戰鬥錄像,這些都是在‘海鷗’被火炬教會的電子戰行動劫持之前,通過信號中繼器傳回曙光城這邊的。
看着那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孔,還有那如潮水一般涌來的行屍走肉,易川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這到底是什麼……啃食者?”
“毫無疑問,他們是活人,至少之前是……而現在,應該算是活死人。”…
看着一臉難以置信的易川,楚光繼續說道。
“你什麼時候見過啃食者穿衣服了?”
易川沒有說話,眼睛死死地盯着全息屏幕中的畫面。
看着這位不說話的朋友,楚光繼續說道
“這座聚居地的名字叫松果木農莊,火炬教會佔領了這裡,並且通過一種叫納果的成癮性菌類作物,將這兒的居民變成了他們的傀儡,以幫助他們完成那個‘完型生命體’的實驗。”
“你說這是實驗?”易川的喉結動了動,艱難地說道,“……這到底是哪門子實驗。”
楚光搖了搖頭。
“很遺憾我也不知道,我們試圖調查清楚,然而我們的人剛進去就被困在了裡面,掉進了那羣瘋子精心佈置的陷阱。”
“說來慚愧,我們一開始以爲他們和變種人聯手只是盯上了變種人的戰鬥力,但現在看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爲‘完型生命體’本身佈下的局。”
“火炬……是那個火炬嗎?難道和啓蒙會有關?”嘴裡反覆咀嚼着這個名字,易川喃喃自語地說道。
楚光思索了片刻,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更傾向於認爲沒有關聯,他們之間的差別就像大荒漠中的變種人和東海岸的變種人一樣。一個是延續戰前時代人聯爲應對最極端情況而準備的火炬計劃,一個更像是受到了火炬計劃的啓發。”
“他們的目標有共同之處,那就是認同世界應該毀滅一次,而不是在舊秩序的基礎上進行改良。不過在具體的執行方針上,他們有着本質上的不同,一個傾向於利用舊時代的中子滅殺技術,一個則寄希望於繁榮紀元未完成的奇點技術……用新的人類取代舊的人類,循序漸進的完成他們的世界重啓計劃。”
即使是最極端的理想,也是能劃分出相對溫和的改良派和相對激進的變格派的。
在手段上啓蒙會顯然更激進一些,他們直接否定了廢土客們的生存權,然而在最終的結果上,反而是那羣精英主義者們要更保守一些。
至少他們認爲新世界仍舊應該由人類統治,由受到他們認可的精英主導社會的方方面面,而不是去變成什麼新人類。
但火炬教會不同。
他們想要完成的是物種層面上的飛昇,從舊人類的軀殼徹底躍遷到新的軀殼中。
舊時代的人類即便能在他們描繪的烏托邦中活着,也只能作爲沒有政治權利的家畜。
只有被選中的新人類,才能在烏托邦中以神的身份活着。
心靈干涉裝置就是爲實現後一條目的而準備的。
在遙遠的舊時代,想要讓人有選擇地放棄或者完全放棄大腦,需要無數個豪斯先生輪番轟炸以及一整套系統性的流程。
並且即便投入了巨量的成本,也可能因爲幾個小小的失誤導致無法自圓其說。…
但在納果的幫助下,他們無需說一句話,便可以很輕易地將一座座聚居地變成養殖場活着種植園一類的地方。
易川的額前不禁劃過了一滴冷汗。
如果說十分鐘前,他並不是很想介入聯盟與地區倖存者勢力之間的糾紛,在看到了這些資料之後,他卻意識到必須將這件事情立刻上報給理事會。
心靈干涉技術並不是什麼秘密,這東西在2113年就鬧了個大新聞,比起完型生命體這樣的奇點技術根本不算什麼。
然而那個老古董能以這樣的形式在廢土上重新煥發第二春,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
恐怕理事會也沒想到。
畢竟錦川行省還是海涯行省,離他們都很遠。
“很高興你能理解這其中的緊迫,不過報告是一方面,我們需要讓更多人的知道那些傢伙的陰謀,也得在廣而告之地同時做些什麼。如果讓理事會爭論上一個月,我們這邊又再等一個浪潮過去,恐怕整個錦川行省已經沒救了。”
聽到楚光的話,易川的臉上浮起了爲難的表情。
在理事會做出判斷之前擅自行動,這是不符合程序的。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想幫你,我一個外交官也不可能有那個權限。”
楚光並沒有因爲他這句話而放棄,繼續說道。
“那就做一些你權限範圍之內的事情,我們不需要軍事上的協助,聯盟的陸軍不輸給任何人,但我們需要你們在技術上提供支援!具體地說,我們需要一位電子戰專家!”
看着一語不發的易川,楚光繼續說道。
“松果木農莊就是火炬教會各教區治下聚居地的縮影,類似的事情在錦川行省乃至海涯行省屢見不鮮。那些聚居地表面上看着和普通的聚居地沒什麼區別,但內核早已經被替換成了教會的傀儡……而現在,綠色的瘟疫正在向北擴散。”
“本來納果只是熱帶作物,但火炬教會對其進行了改良,讓它即使在亞熱帶也能正常生長……如果再讓他們繼續這個危險的實驗,恐怕淪陷的不只是錦川行省,東部諸省乃至雲間行省都無法倖免。還是說你們有自信,能禁止自己的居民或者鄰居吃那玩意兒?”
易川認真地看着楚光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件事情確實非同小可……我會立刻向理事會報告!”
楚光點了點頭,同樣認真地看着他。
派往松果木農莊的增援已經在路上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抵達。
然而如果無法在電子戰中壓制對手,他們的智能武器便無法發揮出完全的戰鬥效率。
很遺憾,駭入並不是小柒的專長,它本身只是個助手型AI。
哪怕避難所在信息安全領域有着堪稱絕對防禦的防護能力,那也是運行在避難所服務器上的保護程式的功勞,小柒只是能調用這部分資源而已。…
而且小柒的本體在避難所裡,隔着前線有八百公里的距離,讓一個MT頂着高ping延遲和干擾上去錘人還是太難
了點。
他需要一位精通電子戰的專家去現場幫他解決問題。
包括爲無人機提供安全防護。
包括把那個叫羅乾的主教,從所謂的聖域裡面揪出來……
聽到楚光的請求,易川陷入了沉思,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坐直了。
“這個好辦,精通電子戰的專家在曙光城正好就有一位!”
楚光立刻問道。
“誰?”
易川目光炯炯地說道。
“日蝕!”
“A—110型號彷生人,個個都是電子戰的內行!”
就在楚光與企業的代表完成會面的時候,距離農莊不遠處的錦河市城區,大批的變種人戰士同樣完成了集結。
一名身形魁梧、半義體化的變種人壯漢,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加恩的面前,雙手抱拳沉聲道。
“庫魯,已經集結!”
在他身後,一顆顆綠油油的腦袋攢動着,放眼望去烏央烏央的一大片。
這些變種人戰士大多接受了義體改裝,只是程度或多或少的區別。
有的人換了一塊鐵做的心臟,有的人把小臂骨頭改成了合金鋼,亦或者給胳膊上裝了根炮管、鏈鋸。
和歐格帶領的那羣蝦兵蟹將們不同。
庫魯麾下的士卒都是奇部落的精銳,類似匹多那樣的‘大隻老’在這兒比比皆是。
奇部落的榮譽被那羣軟腳蝦們丟光了,他們竟然輸給了一羣懦弱膽小的兩腳羊!
庫魯發誓,他會把屬於氏族的榮耀奪回來!
加恩面無表情地看着庫魯,緩緩點了點頭,接着又看向了站在他身後那一片密密麻麻的變種人戰士,提高了音量大聲吼道。
“我們的盟友有了麻煩!”
“找他們麻煩的人,和殺了我們弟兄的人,是同一夥人!”
“去松果木農莊!”
“那兒的倖存者,都是獻給我們的糧食!”
動員這羣嗜血的野獸不需要太多康慨激昂的語言,只要告訴它們去哪兒發泄野獸的裕望便足夠了。
對鮮血和暴虐的渴望在一瞬間被點燃,震耳欲聾的歡呼響徹了廢墟遍地的城區。
一隻只變種人揮舞着武器,扯開了嗓門歡呼着叫囂。
“嗷嗷嗷!”
“吃了他們!!”
大批的變種人從錦河市的東區出發,朝着松果木農莊的方向集結。
與此同時,一座巍峨的鋼鐵飛艇也正從曙光城起航,朝着錦川行省的方向挺進。
起初這只是一場規模堪堪二十人的滲透行動,然而隨着各方的籌碼層層加碼,衝突的規模正在升級。
那座五萬人的聚居地,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站在了這場風暴的中央。
會變成這樣的結果,火炬教會顯然也是始料未及。
當從主教那兒得知,聯盟的飛艇正朝着錦川行省開赴的時候,松果木農莊裡的幾名使徒頓時變了臉色。…
他們起初只是打算將計就計,利用那些滲透到他們牧場的小老鼠們做一個有趣的實驗,順便給北邊的聯盟一點兒小小的教訓。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北邊那幫傢伙竟然這麼輸不起,眼看着滲透行動搞砸了,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他們並不害怕與聯盟的軍事衝突,也根本不認爲一個剛成立一年的組織能是他們的對手。
然而他們顯然還沒有做好立刻開戰的準備,更沒人想到聯盟會在浪潮即將來臨的節骨眼上把飛艇派過來。
八百公里的距離,等飛艇開到這兒估計得明天早
上去了。
不過他們可不會天真地認爲,聯盟只有飛艇這一種交通工具……
四個使徒急的像熱鍋上螞蟻,焦急地商量着對策,而此刻不遠處的莊園內正是槍聲不斷的喧囂。
別館的地下研究所。
夜十拔出了卡在那個火炬教會‘行刑者’小臂上的短刀,在解除他身上裝備的同時,用塑料紮帶給他的手腳都捆了起來。
VM數據拷貝已經完成。
將那個俘虜押進了放置着心靈干涉裝置的房間,夜十用槍指着他的腦袋威脅道。
“把這玩意兒關掉!”
吳轍咧了下嘴角,呵呵笑了聲。
“得讓你失望了,我只是個士兵……可不知道怎麼關掉這玩意兒,要不你把它炸了試試?”
夜十也不廢話,給了他肚子上一腳。
忍着小臂處鑽心的疼痛,吳轍咬着牙,盯着夜十呵呵冷笑,心中暗道一聲可惜了。
如果能忽悠這傢伙把位於松果木農莊地下的心靈干涉裝置炸掉,對他來說到也算是任務完成了。
事實上,就在幾分鐘前,夜十真有把這兒炸了的打算,但在看完了從終端中下載的資料之後,他便立刻打消了那個念頭。
僅僅關掉心靈干涉裝置是沒辦法讓外面那些人恢復正常的,就像砸掉顯示器不會讓電腦關機一樣。
心靈干涉裝置具有有誘發實驗體進入‘神遊’狀態的作用,但真正讓當地居民‘啃食者化’的其實是它發射的03號波段信號。
這臺裝置已經把狂亂的信息刻進了他們的大腦,只要他們進入‘神遊’狀態,就會變成現在這幅鬼樣。
只是程度輕重不同罷了。
除非通過心靈干涉裝置輸入其他波段的信號,對受到納果影響的他們進行重新洗腦。
否則他們大概會不定期地恢復正常,然後不定期地再次發狂……還不如就讓他們先保持這個樣子。
至少同樣處在神遊狀態的他們不會自相殘殺。
看着那個什麼也不肯說的俘虜,夜十咬了咬牙,一把扛着他朝着實驗室外走去。
吳轍疼的咧了咧嘴,乾脆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一句話。
那個叫小羊的小女孩正瑟瑟發抖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地看着從實驗室裡出來的二人。…
當和夜十對上視線的時候,她慚愧地把視線挪開了,不敢看他。
光學迷彩只有在緩慢移動狀態下才管用,在亮度不同的環境之間移動同樣會出現明顯的破綻。
很明顯,她是看見了那個人的。
只是在那個行刑者的威脅下,她沒有吭聲,甚至可能向那人坦白了裡面只有自己一個,然後眼睜睜地看着那傢伙端着步槍進去摸了自己屁股。
不過夜十並沒有責怪她沒發出聲音提醒自己。
說實話,她要是叫了一聲反而會很礙事兒,不但會害了她自己,還會打草驚蛇,影響他靠着天賦的優勢反殺。
“情況有變,得麻煩你在下面待一會兒……記得看好那個茵茵,別讓她弄傷了自己,但也別靠她太近。”
聽到這句話,小羊的眼中浮起一絲絕望和悽楚,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自己背叛了幫助自己的人,被留下來也沒什麼可說的……
見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傢伙似乎又自以爲是地誤會了什麼,夜十笑着伸出手,揉了揉那個小腦袋。
“想什麼呢?爺又不是說把你丟在這兒,只是讓你在這兒等一會兒……累的話就睡一覺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羊小聲問了句。
“你要去哪……”
“去殺光那幫狗東西!”夜十咧嘴一笑,留下了一個他自認爲帥氣的背影,朝着樓梯間的方向走去。
被他拎在手中的吳轍冷笑着撇了撇嘴。
殺光?
真特麼會吹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