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倩這口英文夾中文傷害性不大,尷尬性極強。
“我看不懂菜名。”我面無表情地回答,視線落在許倩那蜘蛛腿一樣的睫毛上。
“什麼?我沒聽錯吧。”她幸災樂禍地尖叫,生怕在座的各位聽不到似的。
“居然有人連菜單都看不懂。O--M--G!This is amazing!”她用最低級的手段來羞辱我。
方榷把菜單甩給一直靜坐着的金絲眼鏡男,一本正經地道:“我也沒看懂,你們點好了。”
一旁的侍者微微躬着的背抖動了一下,用最機靈的眼光品味這場有趣的戲劇。
金絲眼鏡男是整個餐桌上最無辜的人了。
他無緣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卻要被迫致力於收拾殘局。
不過他慣用的客套總算緩和了一下僵硬的氣氛。
“方總和方夫人真是會開玩笑,我看,今天這頓飯我來請。”好無辜啊他。
“就當是給兩位的見面禮了。”
“這家店我常來,哪些好吃我最熟悉不過了。”
接着金絲眼鏡男磕磕絆絆地總算完成了點餐環節。
許倩充滿敵意地盯着我,水紅色的指甲在桌布上跳動着,發出細微的吱吱聲。
我戰術後仰等待着她的進攻。
“方夫人是做什麼工作的啊?”許倩睜着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對着我。
我是方榷的受氣秘書。
“我是方總的下屬。”
“方哥哥對下屬一向要求嚴格,看來你工作能力不錯。”她盡力地變着法子地展現自己對方榷的深入認識。
確實不錯,不錯到一個方案改二十三次,不錯到開會聽不懂英語,不錯到一直捱罵。
方榷臉不紅心不跳地看向我,“她工作能力一直可以的。”
許倩垂下眼睛,撇了下嘴巴,優雅地端起桌上的紅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不過,你們是怎麼熟悉起來的啊?說說你們的戀愛故事唄。”
我被金錢矇蔽了雙眼和方榷締結合約成了契約夫人。
如果這樣回答的話,我大概會被方榷打包帶走扔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而許倩一定會又嫉妒又開心吧。
嫉妒的是平平無奇的我憑什麼可以成爲方榷的合約夥伴,開心的是還好方榷不是因爲愛我才娶我。
方榷意味深長地注視着我,拉出長長的帶有笑意的音說道:“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我被盯得渾身發燒,方榷終於轉過頭去,結果這貨滿臉洋溢着幸福道:“長話短說,就是我追的她。”
我愕然,大哥,您這又是演的哪一齣。
許倩聞言終於消停了一下,她把粉紅的手肘撐在奶黃色的桌布上,雙手交叉。
我看到她用水紅色的指甲扣着手背的肉,指尖用力得發白。
金絲眼鏡男情商有點低,他這時候來了句哇一定是個浪漫的故事。差點沒把身旁的許倩氣死。
侍者恰到好處地在此時端着餐盤走了過來,我學着方榷的樣子把熒光白餐巾打開放在大腿上。
我的那份是香草焗羊排,方榷的是燒鴨脯伴法式胡椒少司。
許倩的那份據侍者念出來的名字超長,是法式烤羊排伴法式芥末奶油少司配蘑菇及雙橙沙拉蛋黃醬。
金絲眼鏡男的是小龍蝦配西芹蘋果沙拉。
“方榷,我不會切羊排。”我湊近方榷的耳朵小聲對他說。
方榷一邊聽着我的話,一邊虛情假意地衝對面以爲我們在調情的兩人笑着,然後小聲回我:“那你別吃了。”
切。
話雖這麼說,方榷還是非常自覺地把我的盤子拿過去,熟練地幫我把羊排切好,再放回我的前面。
“方總,謝謝。”我湊近他耳邊小聲說。
我雖然沒有見過世面,但有禮貌。
許倩也要來學學我,不過她用力過猛,嚇得金絲眼鏡男拿刀叉的手抖了又抖,最後停在半空中。
“方哥哥,我也要你幫我。我這個羊排特別不好切,你看人家,”她舉起自己的手,把手心對着方榷,“手都用力得發紅了。”
方榷連看都不去看她那隻雞爪,只是衝一旁隨時待命的優雅侍者示意了一下,侍者馬上屁顛屁顛地跑過來。
“客人需要點什麼?”
“這位女士需要你們幫忙切一下羊排。”
“好的馬上。”侍者態度誠懇,語氣畢恭畢敬。許倩翻着白眼反駁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好歹做戲做全套啊,這侍者也太可憐了。
侍者看看方榷和我,又看看臉腫得像豬頭的許倩,茫然無措地微笑着退場。
“怎麼樣?好吃麼?”金絲眼鏡男充滿期待地問。
畢竟東西是他點的,他開啓這個話題也是應該的。
可是這又引起了新一輪的戰鬥。
“嗯,還算OK吧,But沒有我在France吃的正宗。”
她用叉子插起一小塊流汁的羊排送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繼續說道:“You know,在France,那裡的羊只吃阿爾卑斯山的草,只喝盧瓦爾河的水,長出來的肉脂肪層特別薄,緊緻有彈性,烹飪後入口即化。”
“不像我們現在吃的,口感就像plastic。”
哦,你還吃過塑料,什麼時候,味道如何?
金絲眼鏡男面如土色,臉上大大寫着尷尬二字,只好乾笑着附和道:“是,國內的肯定是比不上你在法國吃的。”
“我覺得挺好吃的。”這是真話。不是爲了金絲眼鏡男的面子。也不是爲了槓許倩所言。
方榷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也跳出來說話:“我也覺得好吃。”
我們這一唱一和讓剛剛滔滔不絕的許倩瞬間黯然失色。
她似乎把氣都撒在了刀叉上,我看到她把餐刀插入羊排裡,像鋸木頭一樣鋸着那塊無辜的美味羊排。
“你們喜歡就好,我果然沒有點錯。”金絲眼鏡男總結對話的時候還不忘誇獎一下自己。
侍者過來給方榷倒酒,被方榷擺手拒絕了。
“方總,初次見面,小抿一口又何妨。”金絲眼鏡男如此挑逗道。
初次見面就要喝酒,這是什麼道理?
“不了,我待會兒還要開車。”方榷雲淡風輕地踢回了炸/彈。
“欸,讓方夫人開不就得了。”
“我沒有駕照。”我也雲淡風輕地踢開了炸/彈。
“欸,那找代駕好了。”金絲眼鏡男不依不撓,我甚至懷疑他對方榷一見鍾情。
“她只能由我送,別人不行。”方榷直接在炸/彈上面撒了一點狗糧。
“你們真是恩愛,方榷,你到底喜歡這女人什麼地方?”許倩在一旁按捺不住又拋出另一個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