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就把我踢了？
張揚看着逗音彈出來的提示，沒想到對方還有這一出。
不讓說實話是吧？
張揚也來脾氣了，他今天必須要看清楚，這個“老飛找玉”的直播間，到底是什麼套路。
踢出直播間有用嗎？
搞得好像誰沒有逗音小號似的。
張揚換了個小號再次登錄，半分鐘後重新進入直播間。
剛纔“帝王綠翡翠”好像已經賣掉了。
四羊方尊是1938年，在西周炭河裡遺址裡發掘的。
張揚趕緊點頭。
但凡這些人的大腦皮層有一道褶子，應該就不會信這樣的話。
張揚都懶得聽主播在說什麼了，他的手已經放在了屏幕的右下角，就等直播間裡的人喊“上鍊接”那三個字。
金鑲玉的玉璽，顏色和用料，誇張到乾隆來了都要叫聲大哥；
“當然啊。你要知道，網上那些幾百萬買帝王綠翡翠的，都是營銷。”
逗音的七天無理由退貨，就被人用這樣的理由給躲過去了。
“這兩兄弟非常的低調，不是深入研究翡翠的人，根本不會認識他們，結果被國內的一些大公司割韭菜了，都不知道……”
……
因爲正如導演自己所說，被洗腦了的人，是沒法接受真相的。
“就像所謂的鑽石一樣，你看以前鑽石營銷的多誇張，動不動就是好幾萬，現在人造鑽石几百塊也是一樣的。”
“對，就是他。”
他匆匆的給這個騙子的直播間點了個關注，然後迴應說：“沒啥事啊，就是剛纔想拍一件翡翠，搶不到。”
“牛的。”張揚豎了個大拇指。
最大的一件，是帝王綠的四羊方尊，如果是真的，估計可以把海林博物館給買下來。
因爲所謂的柴窯，嚴格來說，連一件完整傳世的真品都沒有，是不是一個單獨的窯口還很難說。
“咱們家這件，比一般的金縷玉衣要小一點，這是因爲它的主人是一位早夭的皇子。”
“這麼多嗎？”張揚故作驚訝的問道。
看着滿屏幕【支持主播】的彈幕，張揚感覺自己有點學會了。
接着告訴張揚：
猶豫過後，張揚選擇了那件【明代仿古四羊方尊，帝王綠翡翠】。
對方很快回了個消息。
甚至來鑑寶現場，鑑定起碼的翡翠磨盤，也是在引流+篩選。
加完微信，張揚終於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採訪當中。
張揚看視頻裡，主播又要展示新的商品，趕緊先在右上角舉報了這個直播間。
這些主播的各種話術，其實就是在想辦法，從觀衆裡強行篩選出目標客戶。
“更別說現在金價暴漲，中間串的金線，取出來融成金塊，也不止這點錢了。”
“誒？張大師你也喜歡翡翠嗎？我也是啊。”
張揚對主播的帶貨臺詞已經無力吐槽了。
哈，這玩意兒也賣嗎？
就算是假的，網警也應該出手啊！
這個磨盤，張揚就不買了，要是被人看見了，得被笑話一輩子。
“金縷玉衣，可以說是咱們華夏的國寶，漢代王侯級別的人才能穿的東西。”
“張大師你要買的話，要不要我把他的微信推給你？”
張揚抱着這樣的想法，在“老飛找玉”的直播間，待了足足大半個小時，一直到導演組都找過來了，他還沒搶到。
金子虧本賣，這說法是真的牛。
“等過幾年，翡翠跌下神壇了，大家自然會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大家自然明白我現在有多神。”
正常的買家收到貨後，可能還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不滿意、那不滿意，想着退貨什麼的。
他也沒法多說什麼。
這下不愁沒法固定罪證了。
裡面的東西非常合他的胃口。
是一個相冊的連接。
【剛纔的鐲子還能再上幾件嗎？我想給女兒也買一件當嫁妝】
果然，很快彈出了提示：
真的假的，有這麼巧嗎？
但是這些被篩選出來的目標客戶，絕對沒有這些破事。
“據說有耀州窯和柴窯的傳承……”
“老闆你好，我是謝導介紹來的，想買帝王綠的翡翠，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看到開始轉圈了，他稍微鬆了口氣。
“現貨都在這裡了，灰色的是有人訂購過的，其他的都可以買。”
等大小飛被抓進去，穿着制服的警察上門問導演被騙了多少錢的時候，他自然會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
“謝導，你買翡翠前後花了多少錢啊？”
這件四羊方尊沒有寫售價，張揚截圖給發給了大飛。
如果篩選過關的話，沒有買家舉報，也沒有受害者報案，只有人舉報直播間的話，根本就無所謂。
明朝愣是有人開了天眼，仿造了埋在地裡的東西。
張揚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導演，纔想起來今天的採訪還沒結束。
“臥槽？”張揚看導演的眼神瞬間變了。
“我們希望每一個來直播間買翡翠的人，都是自己真心喜歡翡翠，而不是爲了轉賣掙錢。”
翡翠雕的仿古戰車，馬的造型跟海馬似的，抽象無比；
“這樣的寶貝，我們一共只有五件，每一件的定價是8999元。”
轉圈轉了三秒，沒彈出付款頁面，張揚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此商品已售光。
怪不得連元青花磨盤都生產。
“等等。”張揚伸手打斷了導演的話，“你說的柴窯，是火柴的那個柴嗎？”
酒足飯飽，大家開始閒聊。
真正讓張揚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個直播間竟然還在搞飢餓營銷。
所以網上說，柴窯比汝窯瓷器更珍貴之類的，其實沒啥依據。
“希望大家理解……”
說耀州窯有傳承，他信，因爲一直到近代，耀州窯才完全停燒。
反倒是最後一步，把東西賣出去，比較簡單。
看着導演如數家珍的樣子，張揚感覺十分的震撼。受震撼的程度，大概就像徐傑突然撕下面具，說他的性取向是男的一樣。
“不多不多，也就八九萬塊。”
“選好了直接截圖找我問價。”
“就一直待在直播間，不信沒有機會。”
“感謝家人們的支持，下單的寶寶們，記得在收到貨後的七天內，不要轉賣哦。”
主播話音還沒落，張揚趕緊點進了購物車，看都不看直接下單付款。
“他們是一個團隊，小飛主要是負責找貨源，老飛是負責帶貨的。”
他對這個有點不滿意，被騙的太少了，警察幹活的時候會沒勁啊。
這下張揚是真的有點驚訝了。
“如果發現有轉賣的行爲，我們會立即追回。”
“既然是謝導介紹的，我也不多說，這件東西只收你四千塊。”
但是柴窯絕對沒有傳承，那是傳說中的窯口。
標註的是清乾隆御製磨盤，售價只要699。
“是遇上什麼難處了嗎？”
“這麼便宜？”張揚反問道。
當天下午，下班以後，張揚和導演、攝像一起聚餐。
“那個梧桐坊，是一羣退休的老師傅辦的小作坊，專門生產高仿瓷器的。”
他非常的有禮貌，上來就表明了誠意：
這個直播間的主播也絕對跑不掉。
看導演人還不錯，張揚悄悄問了一句：
“你在他們的直播間買過翡翠嗎？”
“你別看我只買了幾萬塊，但我這是內部價，要是放到外面市場上，起碼要在後面加兩個零。”
張揚迫不及待的點進鏈接。
賣貨的人，想象力這一塊張揚是服的。
這個比例其實不算太高，願意停留在這個直播間的人，本來就是經過篩選的，正常人看見就直接划走了，剩下的蠢人居多也很正常。
導演說完，衝張揚神秘的笑了笑，示意他附耳過去。
他們就是這個直播間的目標客戶。
聽對方說起“梧桐坊”的口氣，有點像電視劇裡自報山門的感覺。
後者接過去只看了一眼，馬上回複道：
“不，這個人是老飛的表弟，小飛。”
當然，張揚也見到了那件翡翠的磨盤。
後來也發現了耀州窯的窯址。
畢竟這個直播間的主播，都已經到線下噁心張揚，想借他的平臺免費打廣告。
上架的貨竟然還有數量限制。
實際考古發掘，最多也就發現一些疑似柴窯瓷器的碎片，沒有完整的器物不說，甚至沒有發現窯址。
說實話，這種銷售方式，除了缺德，比正兒八經賣翡翠可輕鬆多了。
不會是演戲把自己都給演進去了吧？
覺得他們賣的翡翠，真的是從所謂“壟斷集團”嘴邊搶到的肉，所以“數量有限，售完即止”？
說實話，有點幽默了。
“希望是真正喜歡這件寶貝的藏家，出錢拍咱們家上新的寶貝……”
系統甚至會覺得，張揚剛纔的舉報是因爲眼紅。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你說的老飛找玉，主播是不是長這樣？”
“好啊，那可太感謝你了。”
不過想想也挺合理的，這些人相信400塊買得到帝王綠，再信什麼都很正常。
回到房間，張揚趕緊給“大飛”的微信發了個打招呼的消息。
張揚馬上聯想起了白天那個變臉賊快的老頭。
“3、2、1，上鍊接……”
才五件“金縷玉衣”，自己不會搶不到吧？
其實就一個核心玩法——篩選。
“哦，那就好。”
打着耀州窯和柴窯的名頭，這個梧桐坊，真的一眼頂針。
怎麼這些人搶假貨和搶車票一樣這麼快啊！
他突然明白了對方的生意爲什麼能做下去。
張揚已經大概明白了這個主播間的套路。
他反擊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點開右下角的購物車，顯示“已售光”。
“家人們，現在是咱們直播間今天最重磅的環節。”
張揚有點懷疑，這是全網售價最低的、帶乾隆御製標籤的翡翠。
“那這個作坊應該是唬人的。”張揚非常肯定的說道。
張揚有心想看看導演的受騙情況，主動靠過去問道：
五代十國皇帝周世宗柴榮的御窯，一共好像就燒了六年，只在一些古代收藏家的書上有記載。
張揚還沒來得及替導演高興呢，就聽到他說：
“不過我有老飛的好友，東西都是直接找他買的。”
“登登噹噹，一件東漢時期的金縷玉衣。”
“五件少嗎？五件真的不少了，漢代就這麼幾位早夭的皇子，都被我們找到了。”
他們只會在直播間裡喊：
被騙九千塊的話，舉報以後，官方肯定會很重視這件事。
張揚拿出剛纔拍的照片，遞給導演。
“只不過現在翡翠的騙局，大家還沒意識到，所以我一般不跟別人說這件事，大家都被洗腦了，一時間接受不了真相的。”
“不行，我一定要固定下來證據。”
接着返回來，做好準備，搶購一件接下來的商品，好直接從路人化身爲受害者，治一治這種主播。
“價格可能有點貴啊，但是大家仔細看，這件金縷玉衣，上面每一片玉，用的都是上好的玉石，就算取下來做成無事牌，價格也是很可觀的。”
他主動套近乎說：
“大師你要是買翡翠的話，我推薦伱一個直播間，老飛找玉，他那裡的翡翠，全網最低價。”
張揚和導演組閒聊完，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一天下來挺累的，明天還有采訪任務呢。
“好嘞[齜牙]。”
“應該是的。”
“對了，張大師，上午那個老頭的身份，我找人問清楚了。”
讓他震驚的，不是一個900多人的直播間，竟然幾十個搶着買假翡翠的人。
導演聽見張揚的話，有一種見到知己的感覺。
逗音的日活有8億多，這麼大的基數裡，總有人見識短淺、並且還沒上過當。
“已經不便宜了，現在帝王綠就這價。”
對方回了他一個“有眼光”的表情包。
他現在只擔心一件事：
沒想到對方這麼大方，直接把圖冊給自己挑。
張揚：“……”
之後悄悄在張揚耳朵邊說：
看見張揚站在路邊，一邊盯着手機，一邊抓着頭髮，導演走過來關切的問道：
“張大師，你怎麼了？”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看到對方拿出來的東西，張揚還是愣住了。
“梧桐坊那個嗎？”
“沒有啊，我根本搶不到。”
看得出來，寫物品介紹的人，應該沒把乾隆當成正常人類。
估計也是噶韭菜的。
互聯網屬實被這些騙子給玩明白了。
就這價，這三個字，猛烈的衝擊着張揚的眼球。
他趕緊回覆對方：“這麼便宜的話，那我必須得多買兩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