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姚館長。”應軒也感覺很奇怪,狐疑地道:“難道他也是來祝賀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上午才討論過,當時還開玩笑來着,結果這會兒人就到了外頭。
但賓客都散了啊,宴會早就結束了,他這是來幹啥呢?
趕晚場?真是想不明白。
“這個姚館長……”陸子安沉吟着。
“西安嗎?”盯着鄒凱做視頻的卓鵬回過頭來,皺着眉道:“這個人……我倒是聽說過。”
他倒沒賣什麼關子,直接地道:“上回和馥安省博物院院長聊天的時候,有談起過國內的一些比較有名的博物院,這位姚院長聽說是軟硬不吃的。”
認真做圖的鄒凱仰起頭,一臉“純真”地道:“軟硬不吃……那不軟不硬的呢?”
“……閉嘴,做你的圖。”卓鵬沒好氣地一巴掌把他腦袋摁桌子上。
做着這麼粗暴的動作,卓鵬竟然還能保持微笑:“另外呢,這位院長是有點個人特色的,他最大的特點就是,摳。”
摳?
“一毛不拔,聽說當初有人想借他展廳辦特展,他連每張紙都算錢。”卓鵬笑道:“除了這一點比較討人嫌以外,倒也沒別的了。”
摳?再摳能有他摳?
帶着疑惑,陸子安下樓迎接。
姚館長正值壯年,常年微微蹙眉,法令紋很深,哪怕不說話也會讓人覺得很是嚴肅。
“陸大師。”姚館長快走了兩步上前,與陸子安握了握手:“您好,久仰久仰。”
頭微微一側,身後跟着的下屬送上一個包裝非常精美的禮盒:“小小賀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哎?卓鵬的消息不準確啊。
人家哪裡摳了?還這麼客氣帶了禮物來。
“姚館長客氣了,請坐。”陸子安挑挑眉,引着他在沙發上坐下。
不等他問,姚館長主動說明了來意:“陸大師,事實上我是友人引薦過來的,聽說您極擅長機關術?”
陸子安只是笑笑:“只是略懂而已。”
“陸大師謙虛了啊。”剛好陸媽端了茶過來,姚館長連忙起身接過道謝。
因爲還很燙,他暫時將茶杯擱到了茶几上:“我來之前,有看過您的作品,那棟玉樓和無雙樓,其中的機關,連我都琢磨了好一會兒纔想透,華夏境內,能將機關術如此瞭然於胸,並真正將其運用在現實生活中的,陸大師您可是首屈一指啊!”
對這樣的讚美,陸子安成名以來已經聽到耳朵長繭了,因此沒一點異樣,安心地受了。
“是這樣,我聽說您對我們的《銅車馬》很感興趣,便想邀請您來我院做……顧問……參與銅車馬的內部修復工作,您意下如何?”姚院長微笑着,但深深的法令紋拖累了他,他的臉看上去更嚴肅了。
說到顧問的時候,姚院長有短暫的猶豫。
將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陸子安沒有急着開口。
憑良心說,陸子安確實對《銅車馬》的機關很感興趣。
但是這件事情,他不能輕易應下。
畢竟這可是件文物,不可能任他折騰,萬一弄壞了呢?
而且……
他正在構思措詞呢,外頭急吼吼衝進來一個糟老頭。
後頭跟着一臉急切的應軒:“老先生,你不能這樣衝進來的……”
“哎呀,怎麼不能了,陸大師在哪?陸大師?”老頭穿着身舊衫,袖口捋到一半,褲腿紮起來,穿着雙人字拖。
這造型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陸爸正聽得認真呢,冷不丁被這麼個奇怪的人打斷了,不禁皺着眉頭起身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應軒表示寶寶心裡苦:“我聽到有人敲門,就出去看,結果這個老爺子就直接衝進來了。”
老頭原本目光一直盯着西裝正履的姚院長直瞧,似乎有些摸不準要跟誰搭話。
結果陸爸這一開腔,他眼睛就是一亮:“哎呀,你就是陸大師吧?果然很不錯啊,就是跟傳聞中的青年才俊完全不搭邊……”
“……”陸爸瞪圓了眼睛,頓了兩秒,扭臉朝姚院長他們笑笑:“你們談,啊,你們繼續,我帶這位老先生外面說說話。”
老頭以爲他就是陸大師,也樂滋滋地跟着出去了。
陸子安這才收回目光,平靜地道:“姚院長,我沒太明白,是什麼顧問?”
“是機關的顧問。”姚院長循循善誘,努力將他畫餅的能力擴大到極致。
“我們博物館擁有的兵馬俑是最全面的,是國家AAAAA級旅遊景區,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我們一共有三個兵馬俑坑。
一號坑是一個以戰車和步兵相間的主力軍陣,總面積14260平方米,約有6000個真人大小的陶俑。
二號坑是秦俑坑中的精華,面積6000平方米,由四個單元組成,四個方陣由戰車、騎兵、弩兵混合編組,嚴整有序,無懈可擊。
三號坑是軍陣的指揮系統,面積524平方米……”
話話間,姚院長還拿出圖紙,細緻地講解着。
對於這些基礎知識,陸子安雖然都有過了解,但還是耐心聽了一會:“那修復工作是在哪裡?”
“啊,是在這裡,你看,這一片都是,我們有最專業的修復人員以及最全的工具。”姚院長無比自豪:“溫度最適宜,而且房屋面積非常大,您想做什麼做什麼,完全不會受到阻隔……”
整個博物院,地廣物博,他們根本不會捨不得房間。
等姚院長的介紹告一段落,陸子安微微探身:“那……這個銅車馬,整個博物院僅此一套嗎?”
說到這個,姚院長卡住了。
他有過一秒的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們展示的只有一套,其實是不止的,但是目前修復完整的只有這一套。”
圖片上光線昏暗,照亮着那架車轅。
雖然年代久遠,但是氣勢依舊。
這可是當年大秦帝國的警車,留存至今,仍然殺氣四射。
陸子安仔細觀察片刻,微微皺起眉頭:“恕我直言……姚院長,我想知道的是,這套車馬,是真品嗎?”
“……”姚院長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自然……是真的。”
“抱歉,那我可能不能參與修復。”陸子安果斷而肯定,語氣毋庸置疑。
姚院長不是傻子,看這架勢就知道陸子安看出了點什麼。
他遲疑了片刻,咬着牙承認了:“陸大師果然慧眼如炬,這套車馬的確是贗品。”
不只是應軒嚇傻了,連跟着姚院長前來的下屬也雙目微睜,顯然受到了驚嚇。
簡直三觀都被刷新了,誰能想象得到,如此大博,唯一展示出來的車馬竟然是假的!
“但是我們的工作人員完全是按照比例進行復制的,每個細節都有修復到位。”這也是姚院長最想不通的一處,他滿腹疑惑地看着陸子安:“陸大師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哦,其實沒看出來,我詐的。
陸子安其實也挺意外的,他只是看這車馬上的傘太正了。
他曾經看到過《銅車馬》的實物照,和眼前這張照片比起來,兩者有細微的差別。
並不明顯,他也只是下意識地試探了一下。
但是陸子安不能這麼說,否則姚院長絕對會氣死的。
他故作高深地笑了笑,矜傲又從容:“我……略懂機關術。”
這還叫略懂?
姚院長眼睛都在發光,明明笑意都溢到眼角了,卻還要強撐着:“陸大師果然才華橫溢,那這個顧問一職……”
“我考慮一下好嗎?”陸子安彬彬有禮地道:“我目前手裡堆了很多事情……”
“哎?是怎麼呢?”姚院長對陸子安的印象還是很好的,至少他從頭到尾都表現得很溫和,連忙道:“其實我剛纔說漏了,是高級顧問,您懂的吧?高級顧問。”
並不清楚高級顧問和顧問之間的差別,陸子安還是客客氣氣地道:“我是真的手上堆了很多事情,一時走不開,要不這樣,您留一個聯繫方式給我好嗎,我考慮清楚了,一定第一時間聯繫您。”
既然他這樣說了,姚院長只得答應了。
只不過,他走前還依依不捨地道:“陸大師,請您一定要認真考慮呀!我們的文物修復人員直到今日也沒能研究出來,那傘我們只能複製它的外形,卻無法將那些機關真正複製出來,這真的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情……”
後面更是連各種名利誘惑都說出來了,例如一旦陸子安將機關研究出來,那就是一件造化衆生的事情,不僅能名垂青史,還將被刻到他們的石碑上……
事是好事,就是聽起來滲得慌。
名字刻上石碑什麼的……
送走了姚院長,陸子安纔看了眼應軒:“看看我爸他們去哪了。”
話沒落音,陸爸帶着那個老頭從院子裡走了進來。
陸爸微微皺着眉,神情有些僵硬:“子安,這位……金老先生,說他是來取玲瓏塔的。”
玲瓏塔?
倒茶的動作一頓,陸子安慢慢擡地頭,看向他身邊的金老先生。
“哎呀,叫什麼老先生,就叫我金老頭就行!”金老頭毫不客氣地在沙發上一坐,咧嘴笑道:“陸大師,我聽說你立下的規矩是誰能做出玲瓏塔需要的所有銀花絲,誰就拿走玲瓏塔,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