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去,他們挑了一家還不夠,還準備挑另一家的?
宋老闆縮了縮脖子,簡直可怕!
他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減到最低,弱弱地道:“那個,我耳朵背,什麼都沒聽到!”
“宋老闆,你別緊張。”趙崇杉和善地笑着,齜出一口雪白的牙:“這幾天我們可能都得麻煩一下您,等我師父回來就好了!”
“……”宋老闆臉上笑嘻嘻,心裡MMP:陸大師,你快肥來吧!
此時的陸子安和沈曼歌已經吃完飯了,在一同走路回賓館,順便消消食。
沈曼歌挽在他臂間,身形輕快。
她心情好的時候,就喜歡這樣走路一跳一跳的。
“明天想去哪裡玩?”陸子安想着今天在博物館裡呆了一天,有些內疚:“等明天組裝完就帶你去。”
“我倒是不怎麼想玩。”沈曼歌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道:“我就是想吃遍天下!聽說西安這邊有很多好吃的呢!”
西安的小吃?
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不知道。
沈曼歌傲嬌地仰起頭,一副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告訴你的模樣。
“好,你想吃什麼?”陸子安掐了她臉一把,手感甚好。
“嘿嘿!”沈曼歌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竹筒倒豆子般如數家珍:“聽說西安這邊的特色小吃有油潑辣子biangbiang面、還有牛羊肉泡饃、鍋盔、臘汁肉、葫蘆頭、蜜棗甑糕、石子饃、擀麪皮、千層餅、油酥餅、臘汁肉夾饃……”
開始還慢條斯理,後面越說越激動,語速飛飆。
“慢着慢着。”陸子安好笑地打斷她,捏了捏她的小臉:“全是小吃,你個小吃貨,做了不少功課吧?”
“那必須!”沈曼歌眉飛色舞,扶着他的手,跳到一花壇上,沿着花壇的邊緣往前走,一派指點江山的氣勢:“我宣佈!這片魚塘都被……噗哈哈!”
這臺詞實在搞笑得很,她說不下去了,笑靨如花。
夜風微涼,吹動她的長髮,拂過他側臉的時候捎帶着一絲淡淡的清香。
陸子安握着她的手的手指微微緊了緊,又緩緩鬆開。
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眉眼還帶着一分嬌俏,但眼底卻已經有了纏纏綿綿的情意。
她臉上還帶着笑意,回眸時卻撞進了陸子安的眼裡。
視線交纏,她微微抿了抿脣,卻大膽地沒有退縮,而是朝他微微傾身。
陸子安下意識想去抱她下來,但是卻沒想到沈曼歌一手扶在他肩上,就這樣吻了上來。
涼涼的,帶着剛纔吃的冰淇淋的淺淺淡淡的甜。
分明有些緊張,卻又固執的不肯退讓。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吻。
輕輕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摔下來,陸子安淺嘗轍止,輕輕吻了幾下便鬆開了她。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彼此略顯急促的呼吸出賣了他們的心境。
終於,到了門口。
陸子安給她打開門,在裡面轉了一圈,確認沒問題了才點點頭:“你洗洗睡吧,記得把門窗關好,我就在隔壁的房間,有事叫我。”
“好的。”沈曼歌乖巧地應了一聲,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伸手摸摸她的頭,陸子安沒再多說,轉身走了出去,順手幫她帶上了門。
回到房間裡,陸子安扯了扯衣領。
大概是太熱了吧?總感覺心情無法平靜。
他順手把空調調低,隨便拿了件衣服進去衝了個澡。
出來時仍然有些心浮氣躁,他深吸一口氣,在桌上鋪了張紙。
從箱子裡取出一個銀花絲香爐,他點了一支檀香,深深地吸了一口。
感覺整個人一下就清醒了。
取出婁主任新寄過來的敦煌飛天的圖,他仔細地看了兩分鐘後,沉思片刻,便提筆開始進行繪製。
其實於畫畫,陸子安並沒有太多的渴求。
他更多的,是將畫畫與書法,作爲靜心的途徑。
在揮灑之中,讓心寧靜下來。
而婁主任之所以在衆多畫師裡,挑中陸子安作爲敦煌壁畫的匠師,也算是眼光毒辣。
如今的華夏,許多畫師都喜歡隨波逐流,追趕時尚。
什麼流行就畫什麼,只求能提高價格,賣個好價錢。
但是這樣的畫,充滿匠氣。
匠氣一詞,可以說,這是對一個畫家最負面的評語。
但凡見過陸子安的畫的人,對他的評價,往往都會提升幾個層次。
原因就是,陸子安的畫,永遠不會充盈着匠氣。
他畫的人物,靈動而雅緻。
畫的山水,充滿了書卷氣。
匠氣與書卷氣的區別,不在筆法,而在於筆意。
書法中對於“筆意”的重視,是從北宋開始的,所謂“宋人尚意”。
米芾說:“意足我自足,放筆一戲空”。
蘇東坡則更進一步:“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這種說法,便是把“筆意”放到了“筆法”之上。
蘇東坡更有言: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得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糟櫪芻秣,無一點俊發,看數尺許便倦。
“士人畫”之所以好,在於有“意氣”。
“畫工畫”爲什麼讓人“看數尺許便倦”?
原因是“無一點俊發”,也就是缺乏“筆意”。
董其昌提出“南北宗”論,極力推舉南宗畫,也是從筆意出發。
他認爲一旦落入“畫師魔界”,則“不復可救藥矣”。
陸子安繪畫時,因爲手腕極穩,心境平和,畫出的畫更加虛靈微妙、隨機生髮。
而這八個字,正是南宗畫筆意的精髓所在。
如今他寄回敦煌的畫,每一幅都被精心裱了起來,就掛在敦煌莫高窟的一個空洞窟內,供遊人參觀。
有許多高校的學生自發組織前往欣賞,細細體會。
去的人多了,也有人開始察覺到了異常。
於是有一衆前往參觀的藝術生就被幾名記者堵住了,問他們可有所得。
當時那個視頻,沈曼歌還給陸子安看過。
那幾名學生彼此對視一眼,面露慚色。
最後是一名男同學往前一步,緩緩地道:“我學畫十三年,但是我只在陸大師的畫裡,看到了自己。”
記者們聽得一頭霧水,待要細問,這些孩子卻是死都不肯回答了,只說他們要說的,都被惲格說過了。
而惲格對南宗畫筆意的描述,則更加文雅:“元人幽秀之筆,如燕舞飛花,揣摩不得。又如美人橫波微盼,光彩四射,觀者神驚意喪,不知其所以然也”。
這也是記者們共同的感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其實,“虛靈微妙”也好,“揣摩不得”也好,都是強調用筆的靈變不拘,不得有固定的格式、套路與趨勢。
“纖微要妙,臨事從宜”,就如金聖嘆論文章“筆勢如龍蛇夭矯不就捕”。
只有做到了這一點,才能產生“如在山**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的效果。
否則,觀者興味索然,自然是“看數尺許便倦”了。
思緒迴轉,陸子安落下最後一筆。
“畫得真好。”旁邊飄來一聲幽幽的讚歎,帶着七分崇拜:“子安,你畫得越來越好了。”
陸子安這才察覺到沈曼歌的到來,就這麼拿着筆轉過臉看他:“你怎麼過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沈曼歌反問道:“難道你還約了妹子?”
沒好氣地收回視線,把筆洗乾淨掛好,陸子安擦乾淨手,慢條斯理地道:“我是說,你該睡覺了。”
今天也累了一天,她怎麼就不困呢。
“我還不困啊。”沈曼歌理直氣壯地道:“我房裡的網連不上,遊戲也打不了,我無聊嘛,不就過來找你咯。”
連不上網?陸子安有些奇怪:“怎麼會呢,我找服務員問問?”
開什麼玩笑!
她只是把線給拔掉了,叫人來豈不是白瞎了她這番折騰!
“哎呀不用了!”沈曼歌連忙擺擺手,上前打開電視機:“都這時候了,叫人上來,妹子她又不會弄,要來個男的,你放心啊?”
她斜睨着他,眼神頗有幾分只要他點頭就掐死他的氣勢。
陸子安想了想,嗯,還真不放心:“行,那你看會電視就回去睡吧?要喝點什麼嗎?”
“好!”沈曼歌終於得懲了,愉快地在沙發上坐下,開心地道:“我要可樂!”
“大晚上的喝什麼可樂,喝牛奶吧。”陸子安給她熱了杯牛奶,走過去遞給她:“給。”
沈曼歌嫌棄地看着他:“你個老幹部!你裡面咋不給放幾粒枸杞呢!”
挑了挑眉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陸子安威脅地盯着她:“喝不喝,雖然現在沒枸杞,但是不代表我不能下樓去買。”
那意思就是她要是敢不喝,他還真敢給她放枸杞了!
“哎,怕了你了。”沈曼歌搖頭晃腦,一臉苦相地閉着眼睛喝牛奶。
一口氣喝光,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行了吧!”
陸子安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掠過她脣角的時候,微微頓了頓,伸手扯了張紙巾:“把嘴擦一擦。”
“哎呀,不用啦。”沈曼歌大大咧咧地伸出舌頭,一卷。
呼吸爲之一窒,陸子安渾身一僵。
“哎?”沈曼歌察覺到他的異樣,心中一跳,停住了動作,慢慢朝他靠了過來:“我說,子安哥……這牛奶味道還挺好的,你要不要……也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