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要裂開那樣,生命力在不斷流失,連木本源之物的補充也無補於事。已經癒合的傷口再次崩壞,崩壞之後再繼續癒合,這樣反反覆覆地進行着,輕微的疼痛被放置到無限大。就像把全身肌肉骨絡全部強行分解再次重構那樣。
本源之心擔憂極了,這個過程不是平常人可以忍受的。萬一在這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中昏過去,那就意味着你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計劃實行之前,老傢伙曾經再三叮囑,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絕對不能失去意識。如果他不能保證這一點,它寧願他保持現狀也會阻止他的嘗試。這一次風險巨大的體質強化對林凌天來說是一個嚴峻的考驗。現在,它能做的只有相信小傢伙和等待,等待最後的結果。這一個關鍵的時刻,它完全幫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的堅強意志來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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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炎已經找了快有兩天,他燒林的行爲也被制止了。這個地方離王都很近,組織不想在這裡惹出太大的騷動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服從命令是紋組的首要規則,令炎不服氣的是這個傳令者並不是紋組出身的人,而是一個在幾年前突然進入他們組織,並且身份未知、來路不明的人物。
沙林是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儘管他們曾經共同執行過若干任務。炎對他的瞭解僅限於他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字和他那世間鮮有的黑髮黑瞳。他是唯一一個不從屬於組織任何部門,更非紋組成員,卻被安排在紋組工作的一個例外。他的實力是個謎,組織內部只是對內對外宣稱他只是箇中級的暗系魔法師。別人用方法查探他的實力,得出來的也是這個結果。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沙林這個男子也很少直接出手,他最多隻會從旁做些輔助性的工作,也多虧他的輔助,很多危險的任務也變得簡單多了。但是,如果他的實力正如他表面看來的那樣的話,組織就不會在所有重大艱險的任務的參與名單中都添加上他的名字。
沙林一直讓炎感到不舒服。他給人的感覺很獨特,一種無法形容的獨特,一種不協調與協調矛盾共存的結合體,正如有形體無法觸及的虛無。他主動進入組織的目的不明,不像他們那樣自己的一切都受組織支配,他也不像是迷戀權勢、金錢等俗物的人物,他的氣質讓人隱約地察覺到這一點。“那個人究竟尋求的是什麼?”炎在發泄完自己的不甘後,疑惑地自語道。
“那個人究竟尋求的是什麼?”坐在大殿上的公爵隨意地舉起了酒杯,輕輕地晃了晃,凝視着酒杯中晃動的玫瑰紅剔透的芳香液體。“不過,這有什麼所謂?棋子只有‘有用’和‘無用’之分。只要爲我所用,有什麼想法又有什麼關係?真是愚蠢。無條件地簽訂了這份不平等的魔法契約不就意味着直到死亡都掌控在我的手裡麼?作爲完美道具的你,隱藏的實力簡直可以媲美於站在紋組頂點的那一位,好好替我辦事吧,沙林……”
“以爲這種小小的契約就能束縛我一生了麼?我的臨時‘僱主’真是的。如果對象是普通人類的話,這樣的設想應該是可以成立的吧。可惜了。”深邃的瞳孔凝視着與斷線相連的金屬骷髏。“有趣的目標似乎暫時消失了呢。還沒離開林子的範圍內,異空間嗎?那麼,需要告訴那個火氣過剩的傢伙麼?嗯唔,還是算了,讓他再忙碌一陣也不錯,火是越燒越旺,特別在風的短暫壓抑之後,如果沒有熄滅,那就會更加狂烈。”
收斂了火焰的炎,在林中到處流竄,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可就是找不到目標的蹤影。儘管也存在目標已經脫離叢林的可能性,但直覺告訴他目標還在這片仍算寬廣的叢林裡。他第一次如此主動地去執行組織安排的任務,憑着自己的意識而不是純粹的命令服從。是因爲歐利略死亡的緣故嗎?他自己不想否認,也不想承認。大概自己想尋找一個能繼續苟活下去的目標和理由吧,當往日的支撐破碎之後,或者是一次轟轟烈烈的終結解脫。
自從那一次事件之後,炎就像行屍走肉般等待着,等待着夥伴生或死的消息。他的生命之火再次燃起之時是他們再次相遇之時,在多年後的一次任務中。不過,那時的夥伴雖然沒有被組織秘密處理掉,卻已經不是他當初認識的那個歐利略了。平常的時候,他就跟普通人一樣,只是忘卻了他暴走時的那段悽慘的記憶而已。他也跟往常一樣與炎輕鬆的閒聊什麼的,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一旦他執行任務或處於殺戮的情況中,歐利略就會變得十分瘋狂,一個無情冷血,嘲笑死亡,享受虐殺快感,肆意踐踏生命的殺人工具,與他當初暴走時相比,只是多了一絲理智和對組織的決絕服從而已。那個時候的他儼然成爲一隻被繮繩控制住的嗜血野獸,在主人的命令下,盡情廝殺。不要說善良,甚至連一絲人性都沒有。這就是組織最理想的工具。不過,很多時候,他都做得太過了,例如把屍體處理得太具藝術性。‘碎屍變態’這一令人驚悚的綽號也不知不覺地在組織的內部和外部不脛而馳。
炎不知道在歐利略在被秘密帶走的那段時間發生過什麼事,他只知道他的朋友已經變得不正常的。儘管平時的交往中,他對他的態度還是以前那樣。
炎沒有失望,因爲他在平時的那個他中以及瘋狂殺戮中的那個他中依然隱約殘留了以前那個歐利略的痕跡。雖然一切都是下意識中表現出來的。他在虐殺的時候,其實內心在哭泣着。他總是遠遠地粉碎獵物,彷彿在忌諱和恐懼那點血腥濺灑到自己身上。他的殺戮表面上在享受,實質是一種逃避和掩飾,對殘酷現實的逃避,對自己無助悲哀的掩飾。
曾經有一次,平靜狀態下的歐利略突然很嚴肅地對炎說:“我總是在做一個可怕的噩夢,夢到自己渾身淋浴着猩紅的血肉。那種刺鼻的味道讓我很難受。炎的火焰總是那麼美麗。我在想,如果是炎的火焰的話,肯定可以把所有血腥都淨化掉。因爲那是那麼幹淨、那麼明亮、那麼溫暖。如果,有一天,我在這個噩夢中醒不來,我希望自己能沐浴在如此溫暖明亮的火焰中,而不是骯髒罪惡的血雨中……”
“笨蛋歐利略,只要你活着,就算是在血雨中又如何,骯髒又如何,罪惡又如何,不是隻要活着就好了麼?罪孽不是你一個人揹負的,那個時候我會衝進你所厭惡的雨中,陪你一起把身體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