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晏榮川繪聲繪色的給羅華描述當初的情形,還不忘嘲笑一下十三那極少見的一絲難堪,羅華暗自在心裡咂舌,怪不得從那兒之後十三很少親自指導自己,嚴師出高徒,其實十三沒錯的。
羅華雖然醒酒了,但是頭暈的很,走路永遠像是在踩棉花,這場宿醉,可真是要命,好在無義沒有將他扔出去,他小心翼翼的窩在無義的石座邊。
無義正閉目坐禪,肆意的長髮,刀刻的容顏,沉靜深邃的眸子微闔,怎麼看都好看,看着看着,羅華突然想起夢裡水中沉睡的無義,一時竟然癡了。
“看夠了嗎?”低沉醇厚的嗓音喚回了羅華神遊天外的思緒。
羅華馬上捂着頭:“先生,我還暈。”
無義睜開眼,目光往羅華這兒一掃,羅華恨不得立即趴地上。
良久見無義沒有動靜,羅華鼓起勇氣直起腰,吞吞吐吐:“那個——先生——”
“何事?”
“您能不能教我法術?”前些天的事情羅華依舊心有餘悸。
“不能。”
“爲什麼?”羅華不解。
“凡人學法術會動了自身的氣運。”
“我不怕。”羅華挺着胸脯,試圖說服無義。
無義轉頭看了羅華一眼:“你不怕?”
羅華使勁兒點點頭“嗯,不怕!”。
無義:“你父母尚在世,連累到他們也不怕?”
這下羅華沒音兒了,他沒想到氣運這東西還會連累到至親。“那以後在遇到那些東西怎麼辦?每次都能等到你們來救我嗎?”
無義:“不是隻有法術才能對付他們。”
羅華一聽眼睛再次閃出了亮光:“還有其他辦法。”
無義:“其實不管是什麼法術,最後歸根到底不過是力量和速度,只要是你速度夠快,力氣夠大,一般的法術都奈何你不得。”
“那非一般的呢?”羅華依然很擔憂。
無義修長的手指輕輕一翻,一把薄若蟬翼,通體雪白的匕首現於掌中。
“這是?”羅華疑惑的看着無義。
無義將一股靈力注入匕首,剎那間劍身暴漲,光芒四射,云何劍帶着逼人的冷冽靜靜懸浮在半空之中。
羅華當然認得這把劍,第一次在幻境中看的不真切,第二次這劍突然現身救自己命的時候,羅華可是感激不盡。
“先生?”羅華努力安奈下心中的狂喜。
“此劍名爲云何,是我以前的佩劍,送你吧。”無義的手指輕輕撫摸着劍身,“以後若遇危險,它可暫時護你周全。”說完微微一擺手,云何劍朝羅華飛去,羅華趕緊伸手,等云何劍接觸到羅華掌心的時候突然消失了,羅華驚訝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
無義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道柔和的靈力自指尖而出直至羅華胸前,盡數被吸收在那枚不起眼的白玉中。“這些靈力足夠你自保了,以後我會教你控制云何劍,讓它聽你差使。”
羅華這一開心,頭也不暈了。
晏榮川聽說後卻忍不住直搖頭:“你小子死定了。”
羅華極爲鄙視晏榮川:“我看你是嫉妒了。”
晏榮川恨不得敲開羅華得榆木腦袋:“妒忌你以後再也沒有好日子了?”
羅華不以爲意:“難道會比跟十三還慘?”
晏榮川嘆了口氣:“和十三在一起,頂多逼你頭懸梁錐刺股,聞雞起舞而已。”
羅華:“難不成先生還能半夜雞鳴不讓人休息了?”
看着羅華那一臉的少年英氣,晏榮川最終還是不忍打擊他,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等等你就知道了。”
羅華一撇嘴,極爲不屑,心想你就會故弄玄,。因爲無義已經任由自己遊蕩數日了,很是輕鬆自在。
二十多天不見,段文均這小傢伙倒是疲懶了很多,偶爾寫着作業都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跑了,也不跳了,頂嘴的時候都少了,就是總是喊着腿不舒服。
老人們常說生長痛,蹦蹦就好了,有時羅華故意逗逗他,他也能跳起來追羅華一圈兒。
最近這孩子明顯進步了,字寫得好看多了,數學也能跟上思路,也許人靜下來,才更適於思考吧。
如果晏榮川在,羅華想他一定會很開心。
可惜,晏榮川自從醒酒後,只是曇花一現般的出現過幾次,極少有機會與自己交談,連十三也沒了蹤影。
子閔悄悄告訴羅華:“你完了,你把十三得罪了。”
羅華不明所以:“我哪裡得罪過他?每次見他我都畢恭畢敬的好不好?”
子閔冷笑一聲:“以前能跟在無義身邊的只有十三,現在卻成了你,你以爲得罪人還需要怎的?”
原來因爲自己的出現,十三“失寵”了,羅華心兒一涼,這些日子一直沒有見到十三,想必他恨自己恨得要死。
子閔喋喋不休的給羅華講十三有多迂腐刻板和小心眼兒,十三的迂腐和刻板羅華早有切身體會,“可是他會小心眼兒嗎?”十三看起來無慾無求的,羅華不信。
子閔斜着眼兒白了羅華一眼,清了清嗓子,“曾經有有一個女鬼不知道哪輩子欠了十三啥債,十三不依不饒,生生追了人家姑娘七生七世,哪怕人家這輩子是個傻子,他也不肯放過!哎!這姑娘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咳、咳——”羅華不經意間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直咳嗽。
子閔用眼角瞥了一眼羅華,繼續:“哦,還有前不久,有個混混不知怎麼沒長眼睛惹到了十三,十三硬是把人家全家揍得滿地找牙。”
羅華瞬間覺得自己的腮幫子開始隱隱作痛。
“其實還好了,”子閔見羅華臉色實在難看,頓了頓:“這要是碰上晏榮川,那家人都沒機會找牙,他寧肯拼着進一趟火海也得把那家人了結了,用晏榮川的話就是這種傢伙留在人間也是禍害,還不如趕在他們惹下更多孽債之前了結他們,早死早超生。”
羅華突然想起晏榮川那一身逼人的灼熱,“火海是什麼?”
子閔雖然很奇怪羅華怎麼不擔心自己,反而關心什麼火海,但是好在她今天心情不錯,耐心的給羅華講解,原來火海就是地獄之火燃燒成的無底之淵,凡受此火海之刑的鬼,毛髮盡毀,皮肉不存,骨成焦渣,不出一炷香連靈魂都能被烤乾了,偏偏意識卻可以清晰無比的感受着火苗舔上你每一寸皮膚。所以能上刀山,不下火海,自古不罪大惡極,不至於下火海。
“那晏榮川爲何要下火海,因爲他殺了人嗎?”,羅華:“自古意來殺人者不計其數,難道都要下火海?”
子閔搖搖頭:“晏榮川不是常人,他是引魂使。引魂使負責牽引靈魂入忘川,除滅惡鬼維持陰陽秩序,卻不可以干涉凡人生死,因爲一切皆由天定,晏榮川明知故犯,不想遭天譴,就得入火海。”
“遭天譴會如何?”羅華問。
子閔:“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就下火海?”羅華突然很心痛晏榮川,他生是警察,死是引魂使,生生死死皆爲自己心中正義,哪怕烈火焚身也在所不惜。
“他是怎麼死的?”羅華不知道晏榮川經歷了什麼,讓他如此固執於心中的正道。
“千刀萬剮。”哪怕是時隔多年,子閔想起當時晏榮川的樣子,依舊深深的吸了一口寒氣。
晏榮川因爲杜長峰的出現暴漏了身份,整個行動功虧一簣,晏榮川當時已經是毒販老大的心腹人物,當知道晏榮川是臥底的時候,可以想象到毒販老大的憤怒。
他將已經奄奄一息的晏榮川帶到了深山之中,給他注射了清醒劑,然後命令下屬一刀一刀活生生剮了他,偏偏最後卻留他最後一口氣,最後將已經面目全非,活骷髏一般,不成人樣的晏榮川丟在了荒野裡,慢慢清醒的感受剝皮切膚之痛,絕望的迎接死亡。
非人的折磨和痛苦讓晏榮川死時怨念極重,甚至驚動了路過的無義,如此大的怨念本會化爲惡靈,無義本應該毫不猶豫的出手滅了他,但是看到他的過往,無義心生不忍,一個堅守正道的人不應該是灰飛煙滅的下場,於是無義給了晏榮川報仇的機會,條件是成爲引魂使,將靈魂交給無義,供無義差使。
此刻的晏榮川滿心被仇恨充斥,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無義,於是無義爲晏榮川重塑了身體。
“以先生的法力,他當時不能救他嗎?或許當時救了晏榮川,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子。”羅華甚至開始幻想如果晏榮川還活着,那麼小均也會和隔壁的小孩兒一樣有個慈祥的爺爺。
子閔搖搖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即便是無義不能逆天而行,將晏榮川塑成活死人,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所以晏榮川的墓是衣冠冢?”即便是子閔刻意略去其中的血腥部分,聽到羅華耳中也是心腹生寒,但是他知道這還不及晏榮川遭遇的萬分之一,怪不得他那麼恨毒販。
“晏榮川的仇報了嗎”羅華的拳頭不知不覺都捏了起來。
“報了,早就報了,這纔是最可氣的部分,本以爲他殺了那幫毒販就能安心跟着無義做他的引魂使,可不知道這小子不知道是不解氣,還是舊業難放,現在只要是遇到了毒販就順手宰了。”子閔突然痛心疾首的指着忘川,“你看看,本來就不大兒的一塊兒地兒,魂兒都多的渡不過來,他不幫忙還淨添亂,隔三岔五的將還沒到壽命的魂兒送過來,我看還不如讓火海燒死這傢伙得了。”
子閔後面囉裡囉唆的抱怨了一通,羅華也沒有聽進去,腦子亂糟糟的,腳下也沒了方向,越走越熱,汗流浹背時羅華方纔清醒,也許是心有所想,羅華竟然走到了一片熊熊烈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