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一個謙卑的身影從層層迷霧中走了出來,對着空氣徑直單膝跪了下來,低下頭凝視着地面。
“嗯”,伴隨着一聲令人沉醉的嗓音,透明的空氣漸漸開始分裂,一角暗紅色的衣袍從割裂的空氣中跨了出來。
“那小子可能發現我了。”謙卑的身影依舊跪在地上。
被稱爲主人的人緩緩走到跪在地上那人面前,暗紅色的衣袍下襬走過之處,分開了層層迷霧,一張極爲好看的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只是淡淡的說:“遲早都會發現。”
“是十三無能。”自稱爲十三的人擡起頭,看着他的主人。
那個暗紅色衣袍的主人搖搖頭:“這幾日你先離他遠一些。”
十三點點頭,突然他忍了半天后再度開口:“主人,其實這些年阿華過得挺苦。”
見被稱爲主人的男子沒有反應。
十三有些爲難的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他這些年和您越來越像了。”
“人總會變得,去吧”沒等十三說完,主人就打斷了他。
十三隻能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然後起身消失在迷霧裡。
紅袍人看着灰暗的天空,突然嘆了一口氣,然後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羅華老僧入定般的坐在辦公室裡,遠遠看去一動也不動,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適才再爲周少衣擋槍的時候完全是下意識的,但是也知道即便不死也是重傷,可是那突如其來的一道寒光在千鈞一髮只見救了自己,那麼快,那麼準,又這麼巧,看似絕不不可能,但是他知道有一人可以做到,可是怎麼可能,他已經灰飛煙滅了啊。
思緒被這一道寒光直接帶回十年前,他儘量不去回想的往事,那時十三、晏榮川還都在,晏榮川擅長用槍,十三卻討厭這種武器,也看不起。
晏榮川總是說十三是個老人家,接受不了新事物也正常。
可是羅華怎麼看都覺得十三不過二十上下,哪裡老了?
十三話少,不擅長辯解,但是看着晏榮川的子彈被他一顆顆打飛,羅華都替晏榮川倒吸一口可冷氣
不過好在晏榮川生性豁達,笑着罵了一句:“老怪物”後,收了槍,扳過羅華自我安慰道:“他練了多少年,等我和他一樣,我保證他一個都打不着。”說完還咧嘴直笑,神態是那樣的肆意。
可是誰又能料想到,轉眼間晏榮川心灰意冷,寧願忍着被碎屍萬段的痛苦,也要陪着文均最後一程,十三也在自己眼前灰飛煙滅,離開後他無數次回想,先生會不會後悔,會不會難過,但是每當記起那日他那冷漠決然的神情,羅華就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千百萬年,看慣了悲歡離合,先生或許早已經沒了世俗的感情。
但是今天那人的手段,除了十三,他想不起別的人,如果十三還在,那當年自己是不是誤會了先生,一想到這麼多年先生一人在那暗無天日的忘川孤零零看着來往的魂魄,羅華的心就像是被千萬根鋼針扎着。
“羅華呢?”周少衣剛和局長彙報完今日的事情,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張璐。
張璐指着他的辦公室:“裡面坐着。”經過今天上午匪夷所思的遭遇,張璐現在對羅華很是畏懼。她隱約覺得這個羅醫生很不簡單,肯定有很多秘密,但是又沒有人把柄,加上人家又救了自己的一隊戰友,不好直接將人請進審訊室,思來想去覺得周少衣辦公室是最佳地點,就將人請到了那裡。
這種事情上,張璐不會撒謊,可是前後卻怎麼也想不通,周少衣也是一頭霧水,而這一切迷霧的答案,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
羅華自從進了周少衣的辦公室就一直沒有動,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只是呆呆的坐着,他身上的外傷已經被大致處理過了,醫生經過周少衣時,跟他簡略說了羅華的情況,羅華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後背,但是他不肯去醫院,就從羅華替自己擋住了倉庫大部分爆炸的衝擊傷,周少衣也知道他傷的不輕,但是這個人的倔脾氣自己也是知道的。
周少衣輕輕關了辦公室的門,走上前發現羅華面前玻璃杯裡的水早已經涼了,就隨手拿開,準備再替他換一杯,這是一直沉默的羅華開口了,聲音暗啞:“少衣,我想出去走走。”
見周少衣遲疑了一下,羅華瞭然:“不方便?”
周少衣給羅華換了一杯水:“你身上的傷怎麼樣?”
羅華搖搖頭:“沒事兒。”
周少衣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羅華肩上:“我陪你。”
羅華沒有拒絕。
南昌,一段早已經殘破不全的古城牆前,羅華跪着,虔誠的順着城牆根倒下一瓶酒。
周少衣驚訝的看着一絲不苟的羅華,不知他在祭拜誰:“你也信鬼神?”
羅華將手中的空瓶放在一邊,對着城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周少衣:“你在祭拜誰?”
羅華直起身,看着殘磚斷牆,聲音有些蒼涼:“幾個朋友。”
周少衣想問他那幾個朋友怎麼了?,又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世,喉頭突然有些發澀。
羅華的目光有些落寞:“少衣你知道嗎,有些人低賤的連名字都沒有,他們就只能按照出生年月叫大、二或者五、六、七、八、、、、、、”
周少衣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幸運的人,父慈母愛,前途似錦。”
羅華轉過身看着周少衣:“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想問什麼就問吧。”
周少衣的手指有些微微發抖,他看着眼前這個一直以來風輕雲淡的男子,心跳突然有些不穩:“那晚在我家的那個黑衣人是你?”
“嗯”羅華淡淡的點點頭,周少衣的拳頭漸漸收緊,這個答案即是意料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
“那天在天台上救我的也是你?”
羅華淡淡道::“是我。”
“我家的下水道和電線是你動的手腳?”周少衣緊緊盯着羅華
羅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周少衣:“我的剎車線被人割斷過?”
羅華看着遠方漸漸沉下去的夕陽:“那個殺手是衝着你來的,我和他之前交過手,被他逃脫了,爲了確保萬一,我斷了你家的水電。”
“爲什麼?”周少衣不解
“什麼爲什麼?。”羅華沒有聽明白。
周少衣上前一步:“爲什麼幫我?”
羅華低頭沉默,周少衣:“不要告訴我因爲我是你乾哥哥,你到底受誰所託?這一切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是吧?。”
羅華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一開始幫你,確實是受人所託,但是後來卻是有求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