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華雖然今年17,但從2歲就開始幼教啓蒙,至今早已經是擁有15年學齡的老學生了,期間經歷的老師上百位不敢說,數十位絕對不再話下,溫柔、嚴厲、迂腐、得過且過、一絲不苟、雞蛋裡挑骨頭、、、、基本各種性格應有盡有,羅華以不變應萬變,乖巧、討好的性格行走在各路教師之間,遊刃有餘,即便實在不順老師的眼,可是再挑剔的老師看在羅華成績單的份兒上都會放他一馬。
但是除了眼前這位十三老師,說學一套拳法,少一招都不行,不管你昨天練的有多好,今天都得從頭開始,左肩不小心拉傷,申請歇息養傷一天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另外三條腿也被打斷,羅華在十三手中算是受盡了磨難。
漸漸的十三看羅華的眼神也不全冷冰冰的,隱隱還可以發現那麼一點兒嫌棄,這樣羅華這個一直以來的優等生很受打擊。
相對於十三的要求,幻境中洪都的那三個月的訓練,簡直就是小兒科,再十三這裡沒有任何的捷徑可以走,慢慢羅華早已經放棄了投機取巧的心。
慢慢的羅華適應了十三的節奏,雖然招式依舊難入十三法眼,好在勉強可以過關了。
俗語道溫飽思淫慾,身體適應了,時間寬鬆了,羅華又有了閒情逸致,看着在岸邊傻站着的那個青衫長袍的書生,又起了遊山玩水的閒心。
只是可惜子閔不在,自己不會法術,只能望洋興嘆,傻坐了一會兒,羅華不甘心的走近了一些,學着子閔伸出手輕輕觸碰那個靈魂,突然一陣迷霧猛地平地而起,羅華一驚,在迷霧中慌亂的闖了幾步,燦爛卻不刺眼的陽光猛地闖入眼簾,周圍豁然開朗,入目已經是大漠落日,羅華欣喜若狂。
這下羅華在忘川的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了,他時而在竹林小築溫習功課,耳邊風過細竹,纏綿悱惻,時而在華山練劍,雲海衆山一覽無餘,豪氣沖天。
他坐在西湖的岸邊看過春夏秋冬,站在茫茫塞外一睹寒來暑往,耳邊是九寨溝潺潺的流水,再睜眼卻看見西寧茶卡鹽湖的天空之境、、、、、、透過這個青衫秀才的眼睛,羅華看遍了大江南北,哪怕是路邊的一株小草在他眼裡也有別樣的風情,人們常說美麗的眼睛才能看見美麗的風景,心中珍藏這般美景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忘川沒有白晝黑夜,如果不是十三定時來驗收作業,羅華早就沒了時間的概念,這邊羅華剛睡下,就聽見子閔歡呼着跑了過來:“終於放假了!”
羅華睜開惺忪的睡眼:“忘川還有假期?你們過的哪個節?”
子閔一拍羅華的腦門兒:“傻小子中元節。”
“中元?”羅華怎麼就想不起來還有這麼一個節日呢。
“我要光明正大的去玩兒了你要不要陪我啊?”子閔開心的眉飛色舞。
試了試自己已經痠軟的胳膊腿兒,羅華無精打采的搖搖頭,“不就是休個假,至於嗎?”
此刻的子閔真是開心到起飛,甚至都懶得和羅華繼續白扯,“那我走了!”說完一溜煙兒跑了。
羅華四肢力道一鬆,再次癱倒在牀上,昏昏沉沉得難得一覺到自然醒,十三都沒有來要賬。
睜開眼睛緩了好半天,羅華才確定自己人在哪裡,可是周圍異常安靜,羅華詫異的起來轉了一圈,忘川一下子空了好多。
“人呢?”羅華滿腦子疑問,突然又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對那些鬼呢?”
“都回家了。”李忠坐在石頭上擺弄自己的寶貝。
“鬼還回家?”好在羅華三觀早已經顛覆,否則早就大呼小叫了。
“今兒是七月十五中元節。”
“中元節是什麼節?”羅華今天已經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李忠看白癡一樣的看了羅華一眼:“鬼節!”
“鬼節我只知道清明,還有中元啊?”羅華確實不知。
“清明、中元、寒衣,自古有之,中元佛家又稱盂蘭節,每逢鬼節鬼門大開,惡鬼被佛門超度,善鬼回家與親人團聚。”李忠的小鬍子很有特點,說起話來總是一翹一翹的。
“哦”,羅華隨口問道:“那你怎麼不回家?”
李忠鬼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都死了好幾百年了,人間血緣早已在五服之外,哪裡還有什麼家,即便找到了,回去了,也不認識了,我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羅華一聽也有些泄氣:“那你還留在這裡幹嘛?早點兒過了這河,轉世投胎多好。”
李忠嘆了一口氣:“我不甘心啊,我這一輩子,活着手不釋卷,死了也好學不倦,不敢說學富五車,但是也是滿腹經論,現在越學越多,越來越不捨得,你說我要是過了這河,喝下這一口忘川水,我是轉世爲人了,但是也啥都忘了,我這輩子所有的努力全都成爲泡影,下輩子又從頭兒開始學,我不甘心啊。”
羅華:“那你就甘心在這裡繼續蹉跎?”
李忠噌的站了起來:“當然不甘心,所以我要幹掉這忘川水,我就不信我解不了它。”
一看李忠又陷入了對忘川水的執着,羅華無奈的癟了癟嘴,肚子“咕嚕——咕嚕——”兩聲,羅華才發現自己餓了,這一覺睡得實在是太長了,羅華摸着肚子進了帳篷,找了半天連一瓶礦泉水都沒有了。
羅華無奈的嘆了口氣,跑到了李忠面前:“給瓶水。”
李忠假裝沒聽見。
羅華知道他又裝聾作啞,於是提高了音量:“那水本來就是我的。”
李忠被羅華這一嗓子吼的骨膜都震得慌,他捂着耳朵大罵:“今兒連鬼都知道回家,哪兒來的臭小子連野鬼都不如,沒家可回嗎?!”
羅華、、、、、、
一個小時之後連野鬼都不如的羅華終於被罵回了家,簡單的和父母通了電話,羅華轉身看着空空的廚房,換上運動鞋無奈的出了家門。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太陽早已經下了山,天空隱約可見有些陰暗,雖然是八月,夜風中隱隱透露着寒意。
羅華簡單的買了幾個菜,準備回家優待一下自己,走到十字路口突然看見有人正在給故人燒紙,口中還唸唸有詞,以前他從未在意,現下卻又是另一番感悟,不管是人是鬼,被惦記都是一種幸福,那人口中悼詞剛剛唸完,一陣陰風不知從何而起,捲起了地上未燼的星火,打着旋兒朝天上鑽,羅華隱約看見一些模糊的黑影在星火中若隱若現。
羅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正在看的專注,卻忘了自己走到了馬路中央,一聲尖銳的鳴笛伴着刺耳的剎車聲從右側傳來,羅華方纔如夢初醒,白色的小汽車已經近在咫尺,就連路邊燒紙的那人都尖叫着站了起來,眼見羅華就要命喪車輪下,羅華卻條件反射一般的朝汽車來的方向猛地一躍,右手在引擎車蓋上一撐,整個身子立即騰空而起,汽車車胎冒着白煙兒堪堪停下的同時,羅華剛好單手單膝撐地落穩。
司機下車的時候腿都軟了,好在羅華沒有大礙,司機緩緩了神兒,破口大罵:“誰家的孩子,沒事兒站馬路上找死啊。”
羅華理虧,最然剛纔很險,但是畢竟也把人家嚇得不輕,趕緊道歉:“對不起。”
那人仍心有餘悸,語氣卻軟了:“去醫院吧。”
羅華搖搖頭,很客氣回絕:“不用,我沒事兒。”
“你家大人呢?”雖然羅華看起來確實胳膊腿俱全,司機依舊有些放心不下。
羅華不想和他糾纏:“他們在家等我,我先回去了叔叔。”
“唉”,羅華走出去數步,那司機從後面追了上來,心急火燎的塞了一張紙羅華手裡,“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電話,有什麼不舒服打電話給我啊。”
羅華點點頭,雖然司機的臉依舊黑着,羅華卻覺得他人不錯,禮貌的站在路邊目送司機離開,羅華正準備走,卻見剛纔燒紙那位已經收拾妥當,上下打量完羅華,神神秘秘的走過來:“你這孩子命大福大,肯定受祖上廕庇,今日大難不死,趕緊回家喊上父母感謝先人吧。”
羅華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想,要感謝也是感謝十三,感謝他這些天的魔鬼訓練,要不以這車的速度的以前自己根本躲不開,死或許不至於,但是皮肉外傷卻是難免。
想到傷羅華這才感覺右手掌心有種火燒火燎的感覺,並且越來越清晰,羅華攤開手掌,泄氣的發現自己還真的受了皮外傷,落地的時候手掌被粗糙的柏油馬路硌着了,隱約有血滲了出來,連那司機塞給自己的名片都染了一些血跡。
要是被十三知道了還不得被挖苦死,羅華心裡罵了自己一句還是太笨了,隨手就將那司機的明信片丟在了地上,他從來就沒想讓人家賠。
天色不早了,羅華也不想逗留,左手裡的菜始終完好,羅華提着就往家走,他沒有注意的是後面明明已經熄滅的灰燼,在明信片落地的剎那就像猛獸嗅到了鮮血猛地復燃了,陣陣陰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夾雜着灼灼星火沖天而起,羅華敏銳的感覺到不對,回頭的瞬間,火龍吐着信子猛得將羅華籠罩在中間。
刺耳的哀嚎像是從地獄的最深處傳來,無數枯槁一般的手帶着腐肉、惡臭,從四面八方伸了過來,撕扯着羅華的身體,怪叫着、奸笑着,似乎要將羅華生生撕成碎片。
羅華被牢牢的困在火龍中間,四肢百骸彷彿要被人生生扯斷,全身上下好像正被萬根鋼針同時扎入,痛的羅華生不如死,偏偏卻毫無辦法,就在羅華半昏半醒意識模糊之際,突然一道明亮的光線從羅華的身體裡迸出,一柄通體雪白的利劍散發着逼人的寒芒擋在羅華身前,將他團團護住,身體的痛楚一消,羅華周身的力氣也隨之而去,連思考都來不及,身子一軟就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早已打溼了衣衫。
利劍的劍芒所至之處,數不清的鬼手伴着刺耳的尖叫紛紛化爲灰燼,剩下的不甘心的退到劍芒之外,將這一人一劍困在中間,黑暗中的魅魅魎魎越來越多,劍芒所能保護的範圍越來越小,壓榨般的窒息感自四面八方而來,不知爲何。一股怒氣卻自羅華的心底而出。
倘若這些惡鬼腦中還有一絲清明,就會發現本來已經即將成爲他們口中之物的羅華周身突然散發出莫名的寒意,彷彿換了一個人,冷笑着伸手去握身前得利劍,彷彿他纔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