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平走出酒店,落寞的一個人繼續走在大街上,雨還在下着,傅述問酒店借了一把傘,拿着傘在傅柏平的身後跟着,他知道傅柏平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他現在也不知道他對傅柏平到底是恨還是不恨,如果沒有母親的事,或許傅柏平會是一個好父親的。此刻的傅柏平心情很複雜,孝鈺是自己看着長大的,也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孝鈺這個孩子一向是孝順和懂事的,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纔會變成這副模樣?
雨越下越大,傅柏平的衣服都溼透了,傅述的衣服也溼透了,但傅柏平還是沒有想通孝鈺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曾期待過無數次孝鈺再次回來是什麼場景,可是就是沒想過是這個樣子,難道是他造成的,難道真的是他的錯,是的,是他的錯,當初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阿荷不會死,傅述就不會這麼恨自己,一切都是他的懦弱造成的,是他沒能力,張雪,阿荷,現在又是孝鈺,他還有什麼用,曾經的那個想憑着一己之力拯救千千萬萬個艾滋病兒童的傅校長,此刻已經頹廢成這副模樣了,他不可能改變這個社會的,不可能,更不可能改變自己,他是個懦夫!
“以前,我就是聽你的,對這個世界太抱有希望,所以纔會任人欺凌到連命都沒有,這次我不會再那麼傻了!”
“柏平,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我的身子一向不好,也不能給你什麼幫助,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無辜的,我一直都信着你。”
那年,阿荷來到看守所,滿臉都掛着笑容,她的發有些凌亂,她道:“柏平,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你最愛吃的,在這裡千萬不要餓着自己,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我和傅述一直在家裡等你。”
傅柏平看着阿荷,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臉頰,誰知她閃躲了一下,繼續笑道:“最近我找了份工作,能養活我和傅述的,你別擔心,我可能會來的越來越晚,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來看你的,你這個人嘴刁,肯定吃不下這裡的飯……時間差不多了,我該上班了,等我。”
可第二天,傅柏平並沒有等到阿荷,他相信她肯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可是連續幾天,他都沒有等到阿荷,在他出獄後,迫不及待的回家,卻發現家裡空無一人,後來他才知道阿荷在那次看他後的第二天被發現自殺在家裡,他不信,可是阿荷的墓就在那裡,就因爲一個所謂的虛名,讓他家破人亡,他的妻子沒了,他將自己關在屋裡七天,不吃不喝,他想着這樣就能陪阿荷去了吧,但鄰居將他救了,那天晚上,他夢到了阿荷,阿荷笑着,輕輕撫着他的頭,道:“柏平,你出來了,真好,我就說你沒罪的,不好意思啊,那天我因爲一點事情沒去……好好活着罷!”
回憶到這裡,傅柏平的精神有些恍惚,傅述見他快要闖紅燈了,連忙將他拉回人行道上,吼道:“你現在這是幹什麼!” “傅述,傅述,我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孝鈺,你說我是不是該死?”傅柏平的眼神裡此刻只有絕望。
“傅柏平,你清醒點兒,你是對不起很多人,可是就憑你的一條命,怎麼還的起那麼多人!”傅述的心情憤怒到了極點,他繼續道,“你能不能別讓我媽失望,如果你還這樣,我媽才真是瞎了眼!” “你和你媽媽本來就錯了,我一直都是個懦夫。”傅柏平心如死灰。傅述拉住傅柏平的衣領,想一拳打醒他,可是看到傅柏平的時候,拳頭又放下了,語氣又換回極爲平和地說道:“小時候,我認爲我爸爸是這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也是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親,雖然他的工作很忙,可是他無論多忙,他都會記得媽媽的生日,我的生日,即使加班,無論多晚,他都會趕回家,我那時候立志要做一個像我爸爸那樣的人,就算爸爸出了事,我和媽媽還是相信着我爸爸,雖然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可是他在我的心中,永遠都是那麼偉大的一個人,你現在告訴我,他是一個懦夫,你知道作爲一個兒子,他的心有多痛嗎,那個父親是在一步一步摧毀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形象,你告訴我,兒子應該怎麼做,才能讓父親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傅柏平擡眼看着傅述,道:“傅述……”
傅述轉過頭去,良久,傅柏平才緩緩道:“或許,我應該先學會救贖自己吧。”
“我送你回去。”傅述只接了這麼一句,就再也沒說什麼,傅柏平點點頭,父子二人坐上了車,待車駛遠,一輛黑色奧迪慢慢行駛了出來,裡面的司機恭敬地說道:“董事長,這……”後車座裡坐着的華鬆面含微笑地說道:“畢竟人家有那個血緣關係在嘛,再說,傅述站在還不知道我這個舅舅跟他沒什麼血緣關係,就像當初的阿荷。”
司機無奈的搖了搖頭,將車開走了。
原本應該走了的林孝鈺從酒店裡出來,張墨白看着外面,道:“雨下的可真大啊!” “你想說什麼?”林孝鈺冷冷地問道。張墨白看了一眼她,道:“我想知道,你爲什麼對那個華鬆這麼防備?” “在我眼裡,都不是好人。”林孝鈺說罷,便快步離開了,張墨白緊跟着她,他家老太太發話了,讓他務必護好這個外甥女,否則跟他沒完。
幾天後,濱海市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市的事情,濱海市市長被發現死在自己家中,而與此同時一條新聞也佔據了娛樂頭條,陶知望與女兒陶玲私通,發生了不正當關係,於是新聞裡狠狠批判了這類有悖人倫的醜事,陶玲還懷上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孩子,偷偷到醫院打胎,經警察深入調查,對陶玲實施了抓捕,因爲殺死陶知望就是他的親生女兒陶玲,一時間輿論紛紛,鬧得濱海市沸沸揚揚的,陶玲成爲了輿論的中心,她不堪輿論,在獄中自殺了。
陶氏父女的事情告一段落,華鬆出任了濱海市的新任市長,他還將美國那邊的公司總部挪回了濱海,看來他是不打算去國外了,但是,林孝鈺意外見到了病房裡奄奄一息的林一泓,說起來,已經很久沒見到林一泓了,林一泓見到孝鈺,只是微微一笑,道:“你來了。” “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林孝鈺有些驚訝。
“或許是報應吧,到瀕死的時候,還能見到你,已經是我最大的欣慰了。”林一泓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你……爲什麼?”林孝鈺不解。
“你的母親張雪患有艾滋病,所以我早已染上了,說來也是諷刺,我一生都在排斥着這個病的患者,甚至歧視,可是現在,偏偏還是這個病,要了我的命。”林一泓說到這裡,似乎有些坦然了,豁然一笑,道,“也是時候告訴一些事實了,當初你的母親爲了救你,放棄了唯一的藥,跳下了醫院的樓,本來她不用死的,可是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輛車,將她撞死了,人就這樣沒了,其實……咳咳……我一直懷疑那輛車是有人故意爲之,不然不可能那麼巧,但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已經將我名下的股權都轉給了你,也算是對你的補償吧……”
“你……你真的沒救了嗎?”林孝鈺覺得自己本應該開心的,可是怎麼也開心不起來,或許是因爲她和他之間的血緣關係吧。林一泓看着孝鈺,繼續說道:“從此以後,你想接管林氏也好,想離開也好,我從沒有資格管過你什麼,所以尊重你的選擇,也算是我對自己平生所做過的一切贖罪吧。”
“謝謝。”林孝鈺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了病房。
林一泓走的很安詳,林孝鈺爲他處理了後事,或許,她從來都沒恨過他,她只是恨這個世道而已,所以將自己的心徹底封存,讓自己變得鐵石心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