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飛快行駛了好長一段路,陸安生猛然剎車。
生日又怎樣?
無論她如何努力,如何用盡招數,也不會成爲優秀的孩子,討不來母親的愛,也爭不來父親的寵。
停止的雪又零丁落在擋風玻璃上,還以爲今天是個好天氣,如今四周灰濛濛的,如果不看城市林立高樓,不聽喧囂來往車聲,只看這些光禿禿的樹,它們就是她心中的迷失森林。
有沒有人想過,當一個超級大都市所有人都消失後的情景?
她曾經不斷地想象。
也因此將《我是傳奇》列爲自己最喜歡的電影。問她爲什麼喜歡,她說因爲最喜歡那個叫威爾•史密斯的演員。其實不過是那電影裡描述了一個被病毒侵染後只剩下一個人類的城市,那裡依然高樓林立,依舊繁華,卻又是廢墟。
陸安生狠狠拍自己的額頭。
吃藥點到了是吧,又開始犯病。
電話此時又響,看來電顯示,她忽然覺得有些疲倦。
將電話按了免提接起,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的措辭堪比新聞聯播主持人,好一會兒才恍然記得,調整了腔調。
“我聽張大媽說,你又跟他吵架了?”
她說的是又跟“他”吵架,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計較,可正常家庭該說的不是,你又跟你爸吵架了纔對嗎?
“跟誰吵?”
“你知道我說的誰。”
“我不知道啊。”
“陸安生,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麼任性。”
“……”
安生髮現車裡有一盒香菸,估計是上次周伯禹他們將車子開出去的時候落下的,有煙有火機……不錯。
“你心裡想什麼你跟我說,老在外邊跟一些不着調的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出息?上次好不容易把你安排進單位上班,你可倒好了,半年都堅持不下來就撂挑子……”
安生將煙叼嘴裡,啪嗒一下點着了。
咳咳咳……
煙的味道特別不好,又苦又澀,還很嗆鼻,感覺胸腔都是苦澀的煙味。
“你現在在哪兒?”安生媽媽葉文麗終於問到了這個。
“問這幹嗎?”
“今天不是你生日嗎?”
“也是大媽告訴您的吧?”
“我等會兒抽空跟你吃頓飯。”
“抽空就別了,我這另有安排。”
“你摳我語病是吧?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忙……”
“我知道您特別忙,您要抽空了我計劃還得打亂,我跟朋友約好了。要是實在覺得得跟我慶生,我卡號您那有,就直接打錢,想要什麼我自己看着買。”
“陸安生你別跟我夾槍帶棒說話,你以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誰?!”
“爲我爲我,您掙到的錢都打我卡上吧!”
葉文麗按掉電話,用力揉揉眉心,在對陸安生的教育上,她出現了嚴重的錯誤。陸安生剛出生時,陸霆震官職不大,時間比較充足,所以陸安生上小學之前幾乎就跟他一起生活,而她奔走在各國之間,做長線翻譯。
安生上了小學,她有想過減少儘量跑外面的時間,可她跟陸霆震的夫妻感情卻已經存在很大的問題,陸霆震也沒再管安生,兩人爭吵不斷,甚至鬧到了離婚的程度,只是礙於他正選拔幹部,家庭因素也考慮在內,兩人才沒離成。
不過那個家早就貌合神離。
爲了日後生活的安頓,爲了不在官位越爬越高的陸霆震面前顯得弱勢,她當然不能放棄當前的工作,陸安生只能交給保姆看着。大人做什麼其實孩子都知道,尤其陸安生特別敏感,從來都跟請來的保姆對着幹,以至於她們家連保姆都難請。
聚少離多過去了幾年,陸安生上初中,雖然性格乖張了點,但學習成績很不錯。與此同時陸霆震決定退出政界去經商。她事業恰逢穩步攀升的時段,還得到了出國深造的機會。所以當時就只能將安生送到安裡她姥姥那,一送便是三年。
這麼回想起來,心裡覺得十分愧疚,可是陸安生的性格已經鑄造成形,成了她無法探究的形態。
她似乎沒辦法去跟她交流溝通。
“葉老師,我們可以繼續了嗎?”
“噢,好。”葉文麗跟着工作人員入場。
陸安生的頭磕在方向盤上,看到了副駕駛座上的一個紙袋,
當時張大媽匆忙放進車裡的。
大媽給她準備吃的了?
摸着不像,安生打開紙袋,裡邊又是另外的小袋子。
張大媽是她從安裡回宣城後來家裡做事的大媽,個子特別高大,是第一個把她壓腿上打屁股的人,也是除了姥姥之外第一個煮了雞蛋還塗成紅色裝保鮮袋塞進她書包裡讓她課間吃的人。
安生將東西從小袋子裡抽出來,一下就傻了。
是一套大紅色內衣褲,還有一雙紅色的襪子。
眼淚迅速漲滿了陸安生的眼眶,今年她二十四歲,本命年,聽說穿紅色打底能趨吉化兇,避災免禍。
剛纔她還對大媽那麼沒禮貌,陸安生你果然有一個不招人待見的性格。
她把手上的煙掐了。
拿起張大媽送的內衣隔着衣服往身前套了下,然後破涕爲笑。
這尺寸估計買大了……
她把大衣脫了又套了上去。
大媽,您真高估我了。
將內衣放下,脫了腳上的高幫鞋,再脫腳上的襪子,把張大媽送的襪子換上。怎麼看怎麼順眼。
只是,爲什麼張大媽都知道都做到的事情,他們卻從來不放在心上?
安生甩甩頭,套上鞋子。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這回是個沒留存的號碼。
“誰啊?”
“陸安生,我是葉臻,我現在在你們公司的樓下,你下來。”
“我現在不在公司。”他找她?那天連跟她乘坐同一班電梯都不能忍受的人。
“……那你現在在哪兒?算了,你直接去事務所吧,在京莊路。”
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深井冰。
不過那傢伙應該是有什麼事吧?正好天請了假閒置着,就去一趟唄。
來到他事務所樓下,就見葉臻從樓裡走出來,他整個人輻射出凌厲的氣勢,好幾年前就覺得他出衆,如今經歷了社會的磨礪,他的鋒芒更利。
陸安生又不倫不類敬了一個禮:“喲,找我幹嗎吶?”
看她那沒心沒肺的笑容,葉臻直接忽視掉她走過。
“跟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