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彼此對坐,誰也沒有率先說話,都是一副樂得悠然自在的樣子。
過了半響,一道道美味佳餚便呈了上來。
不得不說天下樓的效率還是比八仙樓要高一些的,竟然這麼快就將菜上齊了。
他們身前的席位類似於秦漢時期的矮腳桌,四四方方的,不過半米多長。
也就是說上面最多隻能羅列五六道菜,而不像八仙樓的大桌子能夠放下十幾道菜盤。
“如今美味佳餚,無酒豈不悲哉?”
終於,白衫男子率先說道。
意思很明確,那就是希望對方能夠再點一壺酒。
馮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白衫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起身離去。
終於走了,我還以爲你能夠一直不要臉下去呢。
不知爲何,馮摯稍微鬆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爲陌生人在旁的不適感吧。
“玲瓏,你要不要試試人類的食物呢?”
“纔不要呢,哥哥大人你自己吃吧。”
玲瓏一臉厭惡,死活都不願嘗試。
馮摯苦澀的笑了一下,旋即拿起筷子準備一嘗美味。
然而他還沒有動筷,便見一個白影坐下,正是剛纔離去的那位男子。
馮摯不禁一呆,旋即嘴角抽~搐了幾下。
只見對方手裡提着一壺溫酒,怪罪的說道:“誒,這位兄臺,我都沒來你動什麼碗筷呢?”
原來這夥計是自己去拿酒了,他還以爲對方終於找到了自尊心,沒想到是爲了更加無賴的蹭飯。
什麼叫我都沒來你動什麼碗筷呢?
你還能再無賴一點不?老子什麼時候打算請你吃東西了!
只見馮摯筷子一收,皺眉說道:“有什麼目的直說罷,我不喜歡和別人拐彎抹角。”
白衫男子先是一怔,隨後淺笑回道:“兄臺爲何斷定我有什麼目的呢?”
“哼,沒有什麼目的的話,你做這麼多又是給誰看呢?”
馮摯瞥了一眼遠處的乞丐們。
他相信對方帶着一堆乞丐進來無非是爲了博得他的好感,然後從而接近他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不過他肯定沒想到我會這麼敏銳,第一時間就覺得他是在惺惺作態了。
白衫男子聞言絲毫沒有被拆穿的糗態,反而開懷大笑了起來。
“你不用強顏歡笑,趕緊滾開就是。”
“我說兄臺啊,你也太有戒心了,我只是覺得你比較有趣罷了。”
馮摯一陣惡寒,差點認爲眼前這人性取向不正常。
“有趣你~麻~痹,趁早給我滾遠點。”
“誒誒,兄臺莫慌,我只是想找你聊聊而已。”
白衫男子一臉真誠,似乎真的沒有什麼惡意的樣子。
馮摯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表面,但是出於警惕,還是打算了解一下對方的目的所在。
於是,他冷漠的吐出一句話:“有屁快放。”
“我說你這人是怎麼一回事兒,我不是說了沒有什麼惡意嗎?只是單純的想找你小飲一杯,然後交個朋友。”
“哼,那你爲何惺惺作態的帶這羣乞丐進來?”
白衫男子淺笑回道:“難道只准你行善事,不准我引以爲豪?”
“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情,如果你是抱着這樣的心態去做善事的話,那麼我只能說是僞善。”
白衫男子怔了一下,第一次蹙眉深思。
他發覺對方說得並沒有錯,他之所以帶這些乞丐進來只不過是因爲覺得有趣罷了,根本就沒有多少憐憫之心在其中。
“你果然有趣,在下受教了。”
“你果然無聊,在下大開眼界。”
馮摯還了他一句幾乎一模一樣的話,諷刺之意明顯無比。
“我知你予我有誤解,看來不解釋不行了。”
馮摯眉毛一跳,看來這人的確有所目的了?
“其實我這麼做是做個大家看的,並不是對你一個人。”
“前幾日因爲你的關係毀了天下樓的聲譽,所以我在盡力挽回信任而已。”
話說到這裡,馮摯算是明白了對方的身份,於是遲疑的問了一句:“你是天下樓的老闆?”
白衫男子微微點頭,口吐兩字:“算是。”
聽到這樣的話,馮摯終於打消了對他的顧慮,只要不是爲了萬有劍鞘而來就行。
“你不怪我?”
白衫男子忽而一笑,給馮摯斟滿一杯酒水說道:“這事本就不怪你,換作是我的話天下樓已經雞犬不留了。”
“......”
馮摯瞬間一臉懵逼,這夥計是故意說着來嚇唬我的,還是在開玩笑?
“哦,抱歉,我說錯了。”
“是雞犬不寧,不是雞犬不留。”
馮摯更覺無語,你這解釋的讓我不寒而慄,還不如別解釋的好。
白衫男子嘴角一勾,擡起酒杯說道:“來,兄臺,我敬你一杯。”
“何故?”
“因爲你教了我天下樓的不足之處。”
馮摯疑惑的看着對方,希望他能夠進一步的解釋一下。
“你所說的那句話不錯,天下樓納天下客,不應該有身份偏見。”
“其實接納這些乞丐也很不錯,至少讓這天下樓多了幾分人情味。”
“所以呢?”馮摯嗤笑一聲,像是很嘲諷這種行爲似的。
白衫男子眉頭一蹙,旋即指了指那堆乞丐:“所以,如你所見,我將他們帶進了天下樓,給他們飽餐一頓。”
“哈哈!你還是拋不開自己的優越感!”
“你這樣的行徑跟施捨有什麼區別?”
白衫男子一怔,有些不悅的說道:“我本就是施捨,何來區別?”
馮摯不禁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看來這人很享受自己所處的位置,並沒有一丁點的不踏實。
他覺得自己生來就比這些人高貴,雖然不至於因此去欺壓他們,但該有的距離他認爲還是很有必要的。
也就是說馮摯眼前這人,不是什麼紈絝子弟,但也不是什麼爛好人,他覺得自己是在施捨乞丐,那就是在施捨,而不會像別人一樣虛僞,說自己只是略盡綿薄之力,其實內心已經高興壞了。
想通這一點後,馮摯沒有再和他糾結到底是不是施捨,而是遲疑的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話?”
如果馮摯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老子所說的一句話,但是他不確定命運大陸是不是存在老子這個人。
在學堂的時候,馮摯聽到了論語,那麼也就是說孔子是有的,就不知道這齊名的老子會不會也存在。
只見白衫男子遲疑了一下,好像並沒有聽過這句話似的:“什麼意思?”
馮摯見狀不禁一怔,看來命運大陸應該沒有“老子”的存在。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爲對方恰巧沒有聽過這句話,所以還不能以偏概全的下結論。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馮摯基本上已經認定了這個猜測,於是無奈的解釋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意思是給人一條魚,不如教會他捕魚的技巧。”
“所以,我覺得你不應該這樣幫助那些乞丐,單純的給他們一餐美味佳餚並不能改變他們什麼,而是要教會他們能夠養活自己的技能。”
白衫男子聽罷若有所思,但眸子中更多的卻是疑惑。
他在想自己爲什麼要幫助這些乞丐,給他們一口飯吃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赦了,難道我還要盡心盡力的爲他們打理下半輩子的事情嗎?
“你的意思是,給他們一份工作?”
馮摯欣然的點了點頭,就跟他安排阿寶兩人一樣,給他們找一份不錯的工作就行了。
“你放心。”
白衫男子定定的看了一眼馮摯,旋即話鋒一轉:“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馮摯整個人一愣,茫然的看着白衫男子,他還以爲自己說服成功了,結果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句話。
“你?”
他幾乎斷定了對方是來耍他的,要不然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回答?
一般情況下都會按照他指點的去做,而白衫男子就像逗他玩似的說了一句“你放心......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只見白衫男子坦率的看着馮摯,然後緩緩道明緣由:“我是不會這麼幫他們的,因爲我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興趣。”
“再者,你瞧。”
說罷,他指了指坐在位子上的乞丐們。
正當馮摯有些疑惑的時候,白衫男子說道:“你看他們,只有少數的人身體有礙,不能正常的行動,而大部分的人都是自暴自棄,明明有雙手雙腳,爲什麼要去當乞丐呢?”
“他們既然甘心當一個乞丐,那麼我怎麼去挽回都沒用的。”
“我之所以讓他們今天吃一餐美味,是爲了挽回天下樓的聲譽,不然我纔沒這種閒心去管他們。”
馮摯聽罷嘴角一抽,對於他這種坦白率直感到無語。
他這話說得馮摯難以言駁,因爲事實的確如此,那羣乞丐都有手有腳,爲什麼會混成乞丐呢?
除了自暴自棄以外,馮摯真的想不出別的什麼原因。
於是,他暗暗的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我承認你說得很對,但這其中肯定有一兩個身不由己的人,所以我如果遇到這種人,我會盡量的幫他們走回正道。”
當馮摯說出這話的時候,白衫男子卻突然笑了起來,看得他一陣莫名其妙。
“你笑什麼?”